十六 願儂脅下生雙翼 隨花飛到天盡頭
黛玉與紫娟見水溶的傷漸漸好了起來，鬆了口氣。這一日來到賈母房中陪賈母聊天，王夫人也坐在賈母身旁。王夫人道：「大姑娘，這幾日可好？」
黛玉道：「好多了。」
只見寶玉與寶釵進來，雙雙給賈母請安，寶玉的眼睛看著黛玉，見黛玉越發超逸絕塵。賈母道：「寶玉過來。」賈母一把摟過寶玉，撫著寶玉的頭，「寶玉，前幾日受的驚嚇可好了？」
寶玉道：「老祖宗，我早就好了，你看」寶玉伏在賈母懷裡，舉起胳膊，揮揮拳頭，賈母見了哈哈大笑，又看寶釵：「你們成親已經半年了，可有什麼消息？」寶釵聽了，低頭不語，賈母以為她害羞，轉向王夫人，「你兒媳婦還沒有嗎？」
王夫人說：「兒媳也不清楚，不過他們年紀還小，再等兩年也不晚。」
賈母說：「寶釵是多福多壽的人，我還想她給我們賈家帶來好運呢？不過我最想的是看見寶玉的兒女」
寶玉聽他們談論自己和寶釵的事，怕黛玉心裡不好受，看向黛玉。黛玉聽了，心如刀割，有賈母等人在，只得忍住淚，臉上已失了色，強挺著坐在那裡。寶玉見了心中不忍，可又無可奈何。賈母又對王夫人說：「黛玉的親事也該有打算了。」
寶釵道：「老祖宗，讓妹妹嫁過來，不就兩全齊美了。」
賈母看了看寶釵，「寶玉已有了正室，難道讓你妹妹做二房？」又對王夫人說：「別以為你們背後做的事我不知道。定要尋個家室好的、模樣俊秀的，性情好的，才智好的，才能配我的黛玉。不能再委屈了黛玉。」
黛玉玉聽到談到了自己的婚事，心中更加不自在起來，起身對賈母說：「老祖宗，黛玉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
賈母說：「快回去歇著吧，不用過來了。」
黛玉站了起來，由紫娟扶著走出了賈母房間。黛玉只覺心痛的感覺一陣陣襲來，難以抑制，一路上忍著淚，回到了瀟湘館，一下子就坐在床上。紫娟看黛玉臉色不好，知她心裡痛苦，心裡也難過。黛玉坐在床上，兀自流淚。紫娟也陪著流淚。黛玉吩咐紫娟掩上門，有人來就說睡下了，不再說話。黛玉情思輾轉，愁緒難舒，明明是自己誠心祝福寶玉夫妻和諧，願他們夫唱婦隨，可是看到他們雙雙並肩站在一起的身影，自己還是難以承受，當初自己看到寶釵為寶玉綉肚兜時，自己內心的酸痛已經令自己寢食不安，今後寶釵不知要為寶玉綉多少鴛鴦呢？再想像他們牽著幼兒的情景，情何以堪？黛玉感到心被刺得深深的痛。「不知道是否有來世，來世我們是否還相遇？是否還是同樣的命運讓我們錯過彼此。今生錯過了，是我們一生的遺憾，我們的距離已越來越遠。我已無力承受，你和你的她幸福的微笑，所以我不想聽到你的消息，不想知道你的訊息。就讓我消失在你的世界里，留一份祝福默默陪伴你。請不要再想起我。只讓我更心碎。我好想離開，離開有你我回憶的地方，到一個充滿陽光的地方，讓陽光的燦爛晒乾我潮濕的心靈。」這樣的黛玉此時更不能接受任何婚姻的安排，情願一死。黛玉自己對生死無所謂，可是老天不收，而且自己死了，豈不害了寶玉？思來想去，只有一走了之，遠離寶玉，遠離大觀園，遠離這裡的一切一切，情已付出了，怎收的回來？只能獨自承受心痛的折磨。
黛玉哭的頭髮昏，眼睛紅得桃似的。哭得累了，叫紫娟取水來，洗了洗臉。紫娟說：「剛才二爺來過了，臉色煞白的。見姑娘不開門，在院中站了一會兒走了。」黛玉默不作聲。紫娟說道：「姑娘，給王爺帶的東西都準備好了，中午我自己去吧。你歇著吧。」
黛玉道：「我沒有心情，你自己去吧。」
紫娟說：「姑娘也哭夠了，心裡也該舒服些了。其實，寶二爺待姑娘的情意，姑娘也是知道的，今天這樣的結果也不是寶二爺願意的，寶二爺的心裡也是痛苦的。他還要常來安慰姑娘。寶二爺對女孩子都是和氣的，他也不忍心對寶姑娘太絕情。聽麝月說寶二爺與寶二奶奶一直分房而居，只是瞞住了老太太和太太，寶姑娘只是擔了二奶奶的虛名。寶二爺的心原本就只在姑娘一人身上，與寶二奶奶志趣又不相投，寶二奶奶又時常對寶二爺說走仕途經濟的話，二爺心裡也煩得緊，因而無論寶姑娘對寶二爺如何體貼，相敬如賓，終是無法象姑娘與寶二爺那樣心意相通。可想寶姑娘的境遇會如何，寶姑娘的心裡也有苦處。」
黛玉說：「那是人家的家務事，我不想知道。」
紫娟道：「姑娘又賭氣了。」
「我確是不想知道了，我的心很痛。寶姐姐的事是她自己的選擇，寶姐姐那麼聰明，又豁達大度，做事情已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的，常常把其中的因果分析得入木三分的。如果她本人不願意，薛姨媽又怎麼會不顧自己女兒的幸福而強迫她呢？她既然選擇了這樣的人生，就該準備好去承受。正如我對寶玉是無怨無悔的，也心甘情願承受痛苦。寶玉的心與她的心原本在兩個世界里，兩人的無奈是避免不了的。若旁人得了寶姐姐這樣的賢淑之女，不知有多滿意呢？」
「姑娘也該看開些，姑娘的世界不應該只有寶二爺。從前寶二爺就是姑娘的生命，現在也是，不然姑娘不會挺著到現在。可是寶二爺已有了自己的生活，這已是不可改變的事實，姑娘又何必總沉湎於過去的歲月呢？姑娘也該有自己的生活了。」
黛玉嘆道：「也是，寶玉能主了他自己的心，可是主不了他自己的事。與寶玉也不過是鏡花水月，太執著了，反而連累了寶玉，甚至於毀了寶玉的名聲。還是把這份情藏在心底吧。」
紫娟道：「姑娘能想開就好了。」
水溶已經恢復得可以慢慢四處走動了，只是不能時間長了。他撥開洞口的藤葉，走出山洞。洞外的陽光晃得他睜不開眼睛，等他適應了眼前的景象，他不覺楞住了。這裡綠草蔭蔭，花香陣陣，鳥鳴悅耳，湖水碧綠。這不就是夢中的仙境嗎？有一刻水溶懷疑自己是在夢中，可是明明感覺得到微微的風，落地的花瓣，把手伸進湖水中，水涼涼的，一切都是那麼真實，那麼這不是夢。那麼那仙子，她也是真實的，而且還救了自己。水溶的心一陣狂喜，激動不已。他急切渴望見到她，盼著她們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