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章死亡即永生

小愛說，沒心沒肺的人才能幸福地活着。

小愛是誰呢？你也許不會想到，她是我買的一款家務機械人，我給她起了名字，就叫做小愛。

因為我那逝去的、可愛、可敬、可憐的妻子的名字裏就有一個「愛」字。

她的名字叫做蘇曉愛。

我們一起學習，一起工作，一起生活，一起幸福。

但是世界上沒有那麼完美的事情，她死了，即使她擁有機械的身體，她也死了。

我很後悔，後悔自己沒有在她的有生之年給她更多快樂。在這個世界裏，再也沒有了她。我還活着幹什麼呢？但是每當我看到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機械人，我就有了一點點安慰。

她活在我心中，永遠，永遠。

我叫歐陽篤行，我們的故事也許你永遠也猜不到，或者這一切只是一場從生到死的遊戲，它如此刻骨銘心，無法忘記。

那一年，我們一同考取了理想中的帝京大學。我們都是學人工智能專業的。

記憶里，那是一個涼風瑟瑟的秋天。我們一起走在校園的小路上，地面上是剛剛落下來的金黃色的銀杏樹葉，踩上去沙沙響。那時候的天空總是那樣藍，那時候的校園總是那麼純，那時候的感情總是那麼真，現在想起來，我總是忘記不了。

記得，那一年是帝國曆899年。

我在圖書館里讀小說，小說的名字叫做《基督山伯爵》，講得是一個復仇的故事。我喜歡讀這種風格的西方古典小說，正看得入迷，忽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迷惑地扭頭，窗口的陽光有些刺眼，我有些看不清她的面孔，只覺得有一層陽光鍍在她的面頰上，她擁有鵝蛋般的臉型，頭髮柔順，一時間，我以為我在做夢，人間哪裏有如此漂亮的女子。她微笑着對我說，「同學，你看的是什麼書？」

「《基督山伯爵》」我下意識地回答道。

女孩子一笑，說：「借給我看看行嗎？」

我說，沒有問題，於是將那本書遞了過去，這是我第一次如此對一個女孩子着迷，她是那樣的美，我以前不知道什麼叫做一見鍾情，現在我知道了。「謝謝你啊！」那個女生就在我旁邊的座位上坐下，看起書來。我看了看她的那本書《人工智能與機械人初論》。

她的那本書，我以前也看過，那的確是一本好的專業書。

忽然有一個女同學從她的身邊經過，她小聲地對她說：「蘇曉愛，等會兒我們到籃球場看球！」她點了點頭。

她叫什麼？蘇曉愛？是那個蘇曉愛嗎？男同學口中的女神，校花，真的是她嗎？

我開始仔細地觀察她。她是那樣美，而我更關注她的內心。我想和她多說幾句，但是卻沒有勇氣，因為她太優秀了，全系最美的女生，學習一直排在全系的第一名，據說性格也很好，我想她的性格一定是很好的。

時間過的可真快，一晃兩個小時就過去了。她一直略帶微笑着坐着，讀她的那本專業書，在這兩個小時里，她已經讀了大半。這閱讀速度，真是讓我吃驚佩服。我也確信了她就是那個大家口中的蘇曉愛。

多少年以後，我們回憶起當初，都彼此逗笑，她說，你勾引我，我說，我沒有勾引你，是你先追的我。她說，我這麼優秀，我怎麼會主動追你呢？然後我們哈哈大笑，她用機械手臂給我削蘋果，她知道，這樣快樂的日子已經不多了。

如今她已經死了，我也要死了，對於當初的青春時光，我是那樣的懷念，而對於那些驚心動魄的往事，我們既喜歡回憶，又害怕回憶。那些在生生死死間徘徊來去的日子，真是既怕想，又懷念。如今的我們，一個在天堂，一個在人間，我在人間祝願她在天堂上幸福，我想她也會和我一樣。

日子過得很快，圖書館里，許多像蘇曉愛一樣喜愛學習的同學，泡在圖書館里溫書，我是最弔兒郎當的那一個，圖書館里所有的小說，我都看過了一遍……名字，我真的讀不過來，如果有時間，我一定將它們都讀完。後來，曉愛告訴我，憑你的能力你好好讀讀專業書，一定可以超過我。我堅信她的話，從此我戒掉小說，開始攻讀專業書，很快，我的成績就來到了前幾名，但是我還是不如她，我有些不服氣，但是也無可奈何。唉，我的命，咋，這麼苦呢？

她每一次都坐在離我不遠不近的地方，我也一直在觀察她。我都可以看清她所讀的書的名字，《基因的研究》，《靈魂的研究》，《機械自動化》，《人工智能淺談》，《靈魂綁定初論》……像這樣的書，每當我看到，便選擇相同的書來看，我想，我一定可以達到她的層次。這樣才可以配得上她。

我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的心情格外高興，也許是我拿了系裏第一的緣故。但是也許，我說的只是也許，也許是我碰到了他。一想到他，我的心中就有些怦然。他戴上眼鏡的樣子還真是挺好看的呢！其實，在我們學校里，比他帥的有多是，但是我就看他順眼，其他人我都不喜歡。他的身高一米七九，並不算太高，可是比我高一點，這就行唄。那些男生的追求我早就厭倦了，我可不願意和他們交往。

他天天到圖書館讀書，結果我一看他讀的書，我差一點氣得背過氣去，今天是《挪威的森林》明天是《情人》，後天是《童年在人間我的大學》……我一看心中有些不喜，你到大學里來幹嘛？不就是學習科學文化知識，報效國家嗎？怎麼天天把時間花在讀小說上？這真是天理難容，把我恨得要命啊！我心說，我來救救你吧，你這個二傻子。

於是我悄悄地接近他，他並沒有察覺我來到他的身邊，我心說，誒？這人讀書都入迷了。於是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了些簡單的話。他還挺高興，他那種吃驚的表情我到現在還記得呢。他借給我的那本西方古典文學，我簡單看了看，發覺那的確是本有意思的書，但是我不敢多看，因為我知道，祖國需要我，地球需要我，宇宙需要我，高維度也需要我。我是拯救地球的孫悟空，哈哈哈哈，他也就是個豬八戒。

我告訴他，你一定要好好讀書，然後我們就可以一起進入軍工一廠工作了。許多人都說，世界已經和平了，不需要發展軍工了，但是我知道啊，宇宙還沒有和平呢！再說了，和平萬一是暫時的呢！不過軍工一廠太難考了，我知道他考不上，但是我用智腦算了算，還有百分之零點零一的可能性，為了這百分之零點零一的可能性我也得幫他一下。我放下我的研究項目，我親自給他輔導功課，他可聰明了！一點就透！最後，我都不如他了，氣得我啊！真是教會了徒弟，餓死了師父。畢業前的時候，軍工一廠來考試，面試和考試的那一天，他考了個全系第一，我考了個全系第二，面試我們也都合格了，這把我氣得，我心想，也就是因為你花費了我這麼多時間，否則，這第一怎麼着也是我的。但是我高興啊，如願以償，前兩名才可以進入軍工一廠，我的苦心沒有白費，真是南無阿彌陀佛啊！佛祖都顯靈了。我知道世界上也許有佛祖。所以我也要謝謝祂。

軍工一廠的生活十分單調，每天都是在計算，設計，製圖，然後用智腦反覆地計算驗證。

我們並不在同一個實驗室，真的不在同一個實驗室，我們很遺憾，但是這是組織的安排，我們也沒有辦法。

我每天如此努力地工作，他都不來看我一眼，我沒有怪他的意思，這是組織上的安排，但是你要知道，我是多麼想你，每天我都在回憶我們在大學里的日子，真是每想一次，就在心裏樂一次，然後又哭一次。真的，我都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人生不一定怎樣，有時你以為你不行了，你也許會發現另一條路。每天的工作很繁忙，但是我依舊很高興，因為這就是我自己的選擇啊！雖然我看不到他，但是每當我看一看手機上他的照片，我的心中就又有了些安慰。

其實，所謂安慰，只不過是一股意志力在頂着，心裏有什麼話也沒人說，心中孤獨難過的時候，也只能忙於工作。我正在研究靈魂寄宿機械人的問題。這問題，領導對我寄予了厚望，我知道我可以，但是也許我丈夫來研究，才更合適。想一想自己的初心，我才漸漸安定下來，開始專心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