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夢醒

第二十八章 夢醒

顧桉楨做了一個夢,很美的夢。

夢裏他似乎生病了,頭很痛,一點力氣也沒有。沈燕就像從前一樣坐在他床邊,溫柔地替他擦身子、蓋被子,他緊緊抓着她的手,她就一直看着他,看着他……彷彿就要天荒地老。

「少爺,少爺……」

是陳姨的聲音。

顧桉楨睜開眼,環顧四周,哪裏有沈燕的身影?夢終究是夢,總有醒的時候。

寧願長睡不復醒…

「少爺,中飯已經備好,老爺子在樓下等你吃飯。」

這就中午了?他一覺睡得可真夠久的。

等下了樓,他發現今天爺爺似乎格外高興,笑得那臉上的褶子堆了一層又一層,說是能掬水都不為過了。今天是大年初一,本來爺爺不是應該早早吃完就回房間謄寫經文的嗎?怎麼還特意等他了?

飯才吃兩口,顧爺爺就按耐不住了,眼裏閃著異常興奮的光芒,「昨晚送你回來的女孩子是誰呀?」

「送我回來的女孩子?什麼女孩子?」顧桉楨的記憶停留在他上了計程車,後來發生了什麼根本就記不得了。他理所當然地以為是自己坐計程車回的家,如今看來,竟是哪個女人送他回來的?

「聽說那個女孩子昨晚在你房間待了一夜。」顧爺爺盯着他,繼續扔下重磅炸彈。

「咳咳咳!」

顧桉楨嗆住,瞪圓的雙目露出了難得的驚慌與無措。若爺爺說的是真的,他昨夜醉得那麼厲害,與那陌生女人,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還待了整整一夜……他不敢想像他會做出什麼!說不清是難堪還是憤怒,顧桉楨面色陰沉得可怕。

「陳姨!你怎麼能讓她進門?!」甚至還進他的房間!

陳姨沒見過他這麼生氣的樣子,有些慌了,趕緊解釋說,「少爺,冤枉啊!其實昨晚那個女孩子自己也想走來着,是你一直抓着人家,不讓人家走啊!我也沒辦法……」

話音才落,顧桉楨頹然坐下,原來竟是他自己乾的好事?

顧爺爺看他那樣子心裏不是滋味,拍拍他的肩膀,「桉楨,你怪陳姨做什麼!爺爺是過來人,都明白,男歡女愛本是人之常情。你呀,這都多少年了,就是酒後放縱一次又如何?!」

酒後放縱一次?顧桉楨的臉色漸漸由黑轉白,他素來潔身自好,便是不願像自己的父親一樣對感情不忠,這一生他只認定一人。

顧爺爺似是又想到什麼,又道,「我起得早,早上與那女孩子倒是有一面之緣。她看着很眼熟,好像在哪見過。」

這時陳姨插了一嘴,「她應該是個醫生。我讓她留下吃早飯,她拒絕了,說是去醫院吃。」

顧桉楨心下一顫,似是難以置信,望着陳姨,連聲音都抖了,「她、她是不是叫沈燕?」

沈燕?彷彿醍醐灌頂,顧爺爺終於記起她是誰了。

「對對對,你一說我就想起來了,她可不就是十年前你帶過來給我看的那個女孩子嗎?這麼多年過去,她倒沒怎麼變。」

顧桉楨的眼睛霎時亮了起來,光芒萬丈,讓人無法直視。他說,「爺爺,我以為那是夢,是我的痴心妄想,卻原來都是真的,她真真切切地來過。」

顧爺爺嘆口氣,這到底是什麼緣分呀,十年前是她,心傷了,分手了,兜兜轉轉,十年後,依然還是她。但願,這一次,有情人終成眷屬吧。

過年的班次涉及輪休,和平時略有不同。大年初一,正好輪到沈燕值24小時二線班,病房裏病人不多,只有平時的一半,又是初一,預約住院的也寥寥無幾,但此時還在院的幾乎都是重病人。沈燕和一線值班醫生將在院重病人捋過一遍后,腹中便唱起了空城計,一看時間原來已經快到12點了。

過年期間,醫院食堂從除夕至初四都不開放,只為值班工作人員提供一日三餐快餐盒飯。早餐有兩種選擇:肉包、牛奶或白粥、配菜。食堂的肉包分量足,湯汁多,很是受歡迎,沈燕早上來得晚了些,便只剩了白粥,白粥不抗餓。中餐是兩素兩葷的搭配,賣相不錯,吃起來味道卻着實一般,但對於此時已經飢腸轆轆的沈燕來說,已經相當滿意了,更何況,她平時也不怎麼挑嘴,有啥吃啥。

「嘖嘖嘖,沈燕,你是餓死鬼投胎嗎?這樣的飯菜都能吃得津津有味……」

沈燕吃得正歡的時候,頭頂傳來了這樣不和諧的聲音。不必抬頭,她就知道是徐崢那廝來了。

「你來幹什麼?會診?」她白他一眼,早上查房的時候好像沒有哪個要胃腸外科會診的呀。

「搶救室剛會完,順帶路過。誒,你這還有飯吧?」目光開始在桌上搜尋剩下的盒飯。

一起吃飯的護士妹妹林小護「咦」了一聲,「不對吧,徐大醫生,你們科在外科樓,我們這是內科樓,這麼順也順不到這裏來吧?」

謊言被識破,徐崢倒是沒有一絲慌亂,繼續臉不紅心不跳地胡扯,「姐妹們,我這不是想你們了嗎?你說這大過年的就吃盒飯多可憐,我剛下樓會診的時候帶了點加菜給你們。」說罷,將手中袋子往桌上一放,打開裏面的餐盒,頓時香氣四溢,讓人食指大動。

「是酸菜魚!還有燒烤呀!這外頭餐飲店都閉門謝客了,我們想點個外賣都難,你這些哪裏弄的?」

幾個護士妹妹們向他投來崇拜的目光。

徐崢得意了,「哈哈,我自有辦法。」邊說邊坐下和她們一起吃起飯來。

徐崢是前呼吸內科主任徐老的兒子,從小便被自己的父親帶着往這裏跑,和科里的醫生護士輕易就能打成一片。此時他來這裏蹭飯,倒也沒有什麼奇怪的。沈燕也夾了幾片魚肉,這酸菜魚的確美味下飯,和以前點的外賣不可同日而語。徐崢見她喜歡,心裏更美了。轉頭細看,卻發現她眼底有些青黑,神色間似有疲態,不由問道,「你昨晚跨年了?」

「沒呢。」

「那怎麼看起來一副很累的樣子?」

沈燕一愣,想起昨晚雖然沒有跨年,但確實是一夜幾乎未曾合眼,顧桉楨醉得不省人世,她是生怕他嘔吐窒息,再者,他一直抓着她的手,那手心的熱度幾乎要將她灼傷,她如何能睡着?隨口胡謅了句,「哦,沒什麼。只是爆竹煙花太吵,睡不着罷了。」

徐崢聞言倒是疑惑了,「是嗎?我怎麼聽朋友說你那小區隔音非常出色呀?看來也是言過其實。」

其實她那小區隔音真的好得不可思議,幾乎不可能有這樣的煩惱。只是現下說到錦繡天成,她便想起了許多事。那房子說是陳東舅舅的,但他卻從未露過面,而陳東和顧桉楨相識,看樣子還是老熟人。昨晚顧桉楨醉成那樣,錦繡天成的門衛居然會放一個醉鬼進來,他們不是最講私密與安全的嗎?還有便是她卧房牆上的那副燕子圖……

她不是傻子,這一切一切的答案,昭然若揭。然而,她卻不知所措了。

陳東說他沒有結婚,依舊孤家寡人的那一刻,她是欣喜的,因為這麼多年,除了她,他原來並不曾屬於過別人。可是,從高中認識他至今,一直是他對她默默付出,便是她曾經深深地傷害過他,他依舊沒有停止對她的好,她何德何能,竟累他如此相待?她其實根本回應不了他的愛呀。

顧桉楨啊顧桉楨,我該拿你怎麼辦?

「沈燕,你想什麼呢?我剛說的你聽進去沒?」

徐崢略帶點不耐煩的話語在她耳邊響起,沈燕一愣,「你、你說什麼了?」

「我說明天晚上去你家給叔叔阿姨拜年。」見沈燕一臉驚訝的樣子,他又連忙解釋說,「上次我送你回去,見着你媽了,才知道叔叔阿姨都來這裏過年了。回去我和我爸媽一說,他們就非讓我上你家拜年,還說這是禮數。」

「這就不必了吧?」她實在不曉得這是哪門子禮數。之前她去徐老那拜年,是因為他是她傳道授業的老師,這會兒徐崢去她家拜年算怎麼回事?

「不行,我爸媽說了,一定、必須得去!這是a市人的規矩!」

他說得這般斬釘截鐵,難不成還真是她所不知道的a市人的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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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禽當擇木而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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