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上當了
皇帝眼中劃過驚詫之意，待又要說什麼，江牧歌已經將銀針緊攥在手心：「陛下，臣女幾次三番逃生於刺客狂徒之手，不是沒有防身之法。」
他眯起眼睛：「你膽敢威脅朕？」
「不敢，」她道，「弒君的罪名，臣女若是擔了，唯有死路一條。若非萬不得已，臣女不會妄動……求陛下放開臣女吧。」
夜瑞賢定定朝她看了一會兒，覺出腰間抵上尖銳物，方無奈鬆手。
「那是什麼？拿出來給朕瞧瞧。」
他話音未落，近處的暗衛已然冒出，皆如臨大敵地盯著江牧歌。
方才江牧歌離皇帝近在咫尺毫釐之間，與挾持人質無異，無人敢動作。似乎怕她手一滑，就動了手。
她脫開皇帝懷抱，後退幾步，頓覺身前熱氣一散。腦海漸漸清醒過來。
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奈何皇帝哪怕是鬆開了手，仍然是皇帝。
他若要命令她做似乎無關痛癢的事情，她不至於出手，唯有服從。於是幾乎來不及多想，就拔出一根銀針，橫捧在手心遞給皇帝道：「這是針灸用的長針。若是趁人不備刺入穴位，可致人昏迷、癱瘓。」
拔出銀針的瞬間，那群暗衛都動了。各自上前，鉗住她的四肢，將人按倒在地。皇帝卻似乎滿意於她的禮儀，擺了擺手，令人退下。
「原來如此。入宮搜身時，要去除身上刀劍。這針卻是你身為大夫，不得不帶之物。」
江牧歌被一眾侍衛、暗衛環繞，心內惶恐，卻仍逼自己笑道：「不是搜身處的宮女玩忽職守。」
皇帝笑了笑：「想不到你一個弱女子，倒當真有天大的膽子拒絕朕。你可知，若非你方才行事有度，朕此刻將你作反賊拿下，千刀萬剮都不為過？」
別的不說，單說威脅皇帝這一條，她就足以死一萬次了。江牧歌如何不知。
當時是伸頭一刀，縮頭亦是一刀。
她摸不準皇帝的心思，皇后的這一條心思還是摸得准。後宮哪裡沒有皇后的眼線，她膽敢堂而皇之對皇帝投懷送抱，遲早也要完了。
如今性命之憂暫解，可若皇帝這頭安撫不好，她說不得也是個死。
索性把心一橫，惴惴如實答道：「陛下問臣女『何不掙開？』臣女一想，也是，就掙開了。還是說，臣女還是想錯了？」
語氣不覺帶上了嬌憨之意。
皇帝看在眼裡，不動聲色，搖頭道：「尋常女子哪有如你這般，盡往拚命處理解的。」
「臣女知錯了。」她小臉煞白。
夜瑞賢忽然忍俊不禁：「得了，下次莫要再犯。這次暫且罰你回去好好給朕配合大理寺查案，說清楚平日里可有得罪什麼人，那些刺客有什麼特徵等等，便罷了。該說什麼，朕不消多說，你也清楚。如今，你的醫館之事無論多少，都暫且放到一邊去，要全力配合。」
見著皇帝似乎心情極好的樣子，她徹底明白問題出在哪裡了。
還是上當了。
他攬著她時，單憑那一句話，是進可溫香軟玉在懷，退可激她使出防身保命之法。無論如何，好像都是她吃了虧。
不由得暗自憤懣——帝王心機，著實可怖！
掌握萬物生殺大權也就罷了，何苦還如此精心算計？倒叫如她這樣的常人如何反應得過來……
「是，」她鬱悶道，「可是，陛下方才何故要與臣女如此親密？」
皇帝似乎對她此問早有所料。
「問你一個意思，將來可願意待在朕身邊。你倒心高氣傲得很。」
她望著他的眼睛，裡面讀不出任何激情，卻禁不住令人瑟縮：「陛下當真想要臣女？」
「待到一切塵埃落定，朕答應為你找一個好夫婿，難道就不許朕自薦？」他手握翡翠扳指，緩緩轉了轉，面上帶了一絲調笑之意，「奈何朕乃明君，不缺女人，更不屑強人所難，否則何須來問，你早已被小鍾子送到朕榻上了。」
江牧歌呆了呆，忽然鬆了口氣。
皇帝這是在告訴她，她不願意的事，他絕不強迫，今後也不用擔心了。某些話雖有王婆賣瓜之嫌，但多的還是安撫之意。
換了是自己大權在握，遭到拒絕，能剋制住不生氣都難得。何況是反過來安慰她。
刨開年齡、身份之別，也許她會喜歡他。
她攥著手指頭道：「臣女貪玩，外面寬廣無邊，好撒歡。」
夜瑞賢聽明了她言下之意，反諷道：「你是馬兒？怎不知天底下愈是好馬，才愈是容易被人牽進馬廄里。這人是伯樂。」
「臣女想說一事，陛下千萬不要生氣。」
「你先說。」
她委屈道：「馬兒能自己吃飽喝足了，就該找別的馬兒出去撒歡。誰說馬要伯樂了。」
他頓了頓。
「歪理多。」
「哪裡是歪理了，古來沒聽說過馬和伯樂朝夕相處，失了彼此就再也不肯換馬、換人的道理，卻有伯牙子期。馬要與馬共奏高山流水。」
皇帝眼睛眯縫起來，直到禁不住哈哈一笑。
江牧歌莫名其妙：「陛下笑什麼？」
「馬兒倒瞧不起人來了，」他驟然收起笑意，「若朕要追究，不夠你死的。」
空氣靜了一瞬。
「奈何陛下是明君！」她忙笑道。
園中春意盎然，花團錦簇。紅裙少女一張明艷的姿容置身其中，可謂人面桃花相映紅，卻偏生僵硬得發抖，叫人心生惆悵。
夜瑞賢終於無意繼續為難她，朝前漫步，問道：「今日要的什麼賞？」
「要了一些珍稀藥材。」
「你倒會裝乖，」夜瑞賢轉頭睨了她一眼，「跟上！」
她小步跑到了他身後，亦步亦趨。
「比不得陛下。」
「還頂嘴？」
見他再回首，她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夜瑞賢瞪她一眼，嘆息道：「良種可在那些藥材里？」
「什麼？」
他皺眉：「良種，你那味預設的藥材，給皇后治病的。」
她仍然滿臉茫然：「何曾有這樣一味藥材？陛下，皇后之病，難在不知如何對症，至於這葯……興許是臣女孤陋寡聞，竟從未聽說過此物。」
夜瑞賢身後不遠處，跟著汪寧海。再往後，是黛夏。此時俱是一臉茫然。
他目光掠過江牧歌肩頭，泛起陰冷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