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68章

正式賽是BO5賽制,三局兩勝制。

蘇妍雖然還沒打上鉑金，但是現場的觀賽體驗極佳，他們的位置正好在解說台的正前方,舞台兩邊的大屏幕上專業OB切換比賽視角清晰,耳邊是略帶迴音的解說和預判，體育場里的狂熱粉絲更是會為了支持戰隊的每一次精彩操作尖叫連連。

比賽打的很焦灼，經常是星源咬下一分,逐月隨即迎頭趕上，解說的語速越來越快，粉絲們的尖叫也越來越頻繁。

大屏幕上經常切到選手們頭頂的攝像頭,所有人的表情都十分嚴肅,看着選手們的口型,對內交流十分激烈,連Sky這麼溫柔的小孩都激動的額間青筋暴露，逐月那邊，小灰毛Moon更是滿臉興奮。

祁星睿卻由緊繃慢慢地轉向放鬆。

蘇妍不會預判局勢,可她相信祁星睿。

蘇妍湊到祁星睿身邊,把耳朵貼了過去。

祁星睿無奈，小聲說：

「逐月其他隊員跟不上Monn的打法,他隊伍有點脫節,全靠Moon扛着，他是天賦爆發流,星源其他人也不差,只要穩住，稍微再拖一拖，運營好，第五局拿下的可能性很大。」

局勢果然像祁星睿所說。

1:0,星源領先。

1:1，比分拉平。

2:1，星源領先。

2:2，再次追平。

賽點一個接一個，蘇妍的嗓子都快喊啞了。

第五局開打十分鐘，星源叫了暫停。

周圍的觀眾們議論聲四起。

舞台一側的玻璃房內，星源幾人聚在一起，商議着什麼。

蘇妍踮着腳起來綳著看向玻璃房，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個雖然來。

蘇妍實在受不住這焦灼的氣氛，她戳祁星睿：「怎麼了？」

祁星睿蹙著眉，幾不可見了搖了搖頭。

然後蘇妍看到花神捂着手腕下場了，二隊的奶媽Rain在花神的座位上換上了自己的外設。

「糟了，是花神的手傷。」蘇妍看向祁星睿，「前面四局打了快兩個小時，花神怕是受不住如此高強度的競技操作。決賽這……」

祁星睿淡定：「沒有誰會永遠一帆風順，傷病和偶然也是電子競技的一部分。」

比賽突然暫停，舞台兩側的大屏幕開始掃向現場觀眾，小姐姐小哥哥們手中的應援物被投射到直播的畫面，各種口號和尖叫此起彼伏。

等了一會兒，大屏幕突然出現了聯賽的宣傳片，逐月和星源的宣傳，常規賽賽點回訪和各種衍生節目。

觀眾席一陣騷動。

解說開始尬聊：「我們接到消息，星源這邊換人了，Rain是花神親手帶大的徒弟，比起花神細膩穩健的打發，他更像是傳說中的狂暴奶，在春季賽也多次上過場。在決賽的決勝局，星源在積分已經鎖定世界賽的前提下換人，想必是為了世界賽提前練兵，大手筆，大格局。」

「哇，第一名和第二名之間的戰隊獎金，可是錯了整整五百萬呢。不過想想Star現在的身價，好像星源做這種決定合情合理哦。」

「聊到Star，星源春季賽的表現，也算是繼承了Star的打發，又充分的發揮了星源的特色。不知道Star今天在不在我們現場呢。好的，裁判傳來消息，我們比賽繼續。」

喧囂依舊。

解說們妙語連珠，慷慨陳詞，瞬間將氣氛又拉回了賽場。

蘇妍坐在台下，心裏有些忐忑不安。

祁星睿輕輕拍了拍蘇妍的肩膀：「花神本來就有意轉教練，Rain也是大賽型選手，小錢而已，就隨緣吧。」

祁星睿哄蘇妍的時候說着隨緣，自己依然雙手抱胸姿勢未改地端坐在座椅上，腰背筆挺。

蘇妍緊張地握著燈牌，跟觀眾席的粉絲們一起尖叫大喊：「星源加油。」

第五局進行到第30分鐘的時候，Eric一個大招從天而降，拿下了逐月戰隊的輸出。

星源粉的尖叫聲掀破了體育場的天空。

逐月這邊減員，但地形優勢越來越大，在關鍵局面對星源全明星，居然又大膽用了BOX-1戰術，其他人在正面戰場吸引火力，Moon一個人繞后，把星源的奶媽給偷了。

人頭一個接一個的減少，星源始終穩穩地壓着逐月一個人頭。

到最後，只剩下Moon一個人了。

A夢站在高點手恰法決念咒，Sky手持法杖與Moon對峙，三人都只剩血皮。

沒有輔助在場，比賽到了最後的關頭了。

決賽局的決賽點。

蘇妍覺得時間的流速都變慢了。

她緊緊的握住拳頭，死死的盯着大屏幕，連眼都不敢眨。

蘇妍忽然想起來祁星睿對Moon的評價——「天賦爆發流」。

Moon的刀宗彷彿關羽附體，在最後關頭劈出一面刀牆，將Sky隔絕在外，翻身借地利之勢躲開了A夢的攻擊，A夢血條化為零的同時，Sky的攻擊后發先至。

OB直接在大屏幕上切了每個人電腦前的攝像頭和主視角畫面。

A夢瞪大了雙眼。

Sky咬緊了牙關。

Moon抿著嘴唇。

遊戲界面里，A夢的屏幕灰掉。

技能光效炸開，Sky和Moon幾乎同歸於盡。

蘇妍愣住了，解說們也愣住了，全場都愣住了，體育館從來沒有這麼安靜過。

所有人獃獃的看着大屏幕。

「星源輸了。」祁星睿冷冷地聲音傳入蘇妍耳畔，在全場寂靜的當下，也傳入了周邊粉絲的耳朵里。

「不可能！星源不可能輸！」

「不許亂說。」

前面有舉著星源燈牌的粉絲回頭，尖叫怒罵。

蘇妍忙舉著燈牌道歉。

大屏幕上，Moon的界面跳出了巨大的「勝利」二次。

解說們回神：「中華賽區，總決賽，打出了驚天一幕，逐月戰隊以8點血的微弱優勢戰勝了去年的冠軍星源，讓我們恭喜逐月，恭喜Moon！」

逐月粉絲的尖叫聲響徹天空，大紅色的燈牌在整個體育場亮起，像極了夜晚的焰火。

蘇妍頹廢坐回了座位上，祁星睿沒動，她張了張嘴，想安慰他，發現他一直盯着玻璃房的小夥子們。

「您好，我的手機沒電了，能借您手機發個短訊嗎？一條就好。」秋日海棠小姐姐溫柔地向蘇妍藉手機。

「哦，可以的。」蘇妍掏出手機，又偷偷的去看祁星睿的表情。

他帶着鴨舌帽和口罩，把自己罩得嚴嚴實實的，可蘇妍察覺到了他的不開心。

小姐姐很快發完了短訊，她有些略帶不好意思地說：「應該不會有回復，但如果有電話回過來，我是說萬一，您如實說就行，我今晚的高鐵，先走了。祝您和您的愛人百年好合。」

蘇妍禮貌點頭。

正賽結束后，是頒獎儀式。

象著着無數電競選手榮耀與夢想的獎盃自舞台中央緩緩升起。

周圍星源的粉絲開始陸續退場，逐月的粉絲們舉著燈牌尖叫連連。

祁星睿盯着獎盃，不發一語。

春季賽結束了。

他坐在原地一動不動，蘇妍只好陪在他身邊。

他一直坐到周邊的觀眾席都快散完了，才慢慢起身。

蘇妍不解：「你不去後台安慰他們一下嗎？」

「他們已經做的很好了，接下來還有世界賽，解說說得對，星源輸得起，現在輸一把，也不是壞事。」祁星睿牽着蘇妍的手，跟着稀疏的人群走向散場通道，「走吧，你該回去好好休息了，今天不要刷社交軟件了。」

蘇妍愣愣地看向他，隨着他走向人流。

他們慢慢的進入人群期間，過安檢，按著指引走出了體育場。

體育場里的人們三五成群，有星源的粉絲抱着燈牌大哭的，有逐月的粉絲高興的蹦起來的，也有人三三兩兩的喊著：「星源，我永遠支持你們。」

今夜是滿月，圓月高懸，灑落銀色的光芒。

夜風吹拂。

蘇妍跟祁星睿十指交握走在人群之中，聽着他緩緩地說：「我從來沒有坐在觀眾的視角看過比賽，原來從觀眾席看玻璃房，看攝像頭裏的自己，跟回放時的完全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

「上帝視角。」

「我很擔心你，老闆。」

「叫老公。」

「我很擔心你，老公。」蘇妍拉住他，認真觀察他的表情，「你要是實在憋不住，我陪你去俱樂部，你哄他們也好，你罵他們也好，你正常點兒。」

「不用我噴，今晚冠軍粉就會噴哭他們的，電競粉慕強，殘酷又現實，開幕賽你見過了。而且我很正常，我平時就這樣。」

「你就是太正常了才不正常，星源，以你名字命名的星源，這個比賽結果，這麼遺憾，你是不是大腦裏面的杏仁核年久失修了，一直壓着情緒壓壞掉了，我之前是不是跟你說過，在我面前，你不需要壓抑。」

不斷有人繞過停止的兩人，祁星睿拉着蘇妍的手，把她帶到體育館的路燈下面，防止擋到其他人的路。

月亮溫柔地灑滿地面，路燈和月光將兩個人的影子拉長。

「姐姐，我們的合約還有兩年半，如果在你面前放肆，那合約到期之後，我還要怎麼克制呢？」

「……」

蘇妍聽懂了他的意思。

也不是不行，就是……

手機忽然響了，蘇妍示意祁星睿稍微等待一下，接起了電話。

一個焦急的青年音傳來：「葉芷，是你嗎？」

蘇妍：「你好，打錯了，掛啦。」

「等等，請先別掛，這個號碼剛才給我發過短訊，葉芷是不是在你身邊？」

是溫柔海棠：「藉手機那個小姐姐比賽解釋后就急着趕高鐵走了，她說如果你打電話過來，如實告訴你情況，我還有事，先掛了啊。」

「謝謝，再見。」

蘇妍掛掉電話，順着月光，她調到手機發件箱裏的短訊記錄。

——且就洞庭賒月色，將船買酒白雲邊。祝賀你取得冠軍。

「還挺文藝的，白雲邊，這是白酒吧。」她把手機拿給祁星睿看。

「人家的重點應該是月色吧，你看月亮。」祁星睿敲她腦袋瓜。「姐姐，你就真的一丁點兒浪漫的感覺都沒有？」

「智者不入愛河」，蘇妍捂住腦門，「好啦，回到我們自己的話題，婚前協議還是有必要的，萬一哪天你破產了，我還能養着你。」

祁星睿聞言，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腰桿挺的筆直，緊緊地盯着蘇妍。

「你不要這麼緊張，這年頭離婚率這麼高，誰又敢說天長地久呢，我是想我們處的也不錯，那方面也和諧，我就不浪費精力去找下一個弟弟了，咱倆就這樣處著，也不用拘泥於合同年限了，國外不是有很多周末夫妻嗎，咱們就搭夥過日子，固定床友，不設期限，這樣可以嗎？」

祁星睿抿了抿嘴：「你就是喜歡我。」

「不是喜歡。」蘇妍抬頭看向他的眼睛，星源的貼紙在她的臉上，顯得她格外真誠，「我愛你哦，愛你愛到願意為你改變一丟丟自己的感情觀的那種。」

「看來眼睛和腦子還沒壞。」祁星睿眨了眨眼，避開蘇妍的視線，局促轉身，牽着她大步流星的往停車場走去。

「喂，臭弟弟，你這個時候應該說你也愛我才對。」

祁星睿耳朵潮紅，他回頭瞥了蘇妍一眼：「智者不入愛河。」

「喂，狗劍修，臭弟弟！」

祁星睿拜託蘇妍定了燒烤夜宵和奶茶，送到星源的基地。

花神手上纏着繃帶，藥酒的味道在基地的空氣中瀰漫，小夥子們脖子上、口袋裏，銀牌隨意地散落着，頹唐的癱在基地里。

「老大和大嫂來了。」A夢有氣無力地揮了揮手，「戰鬥數據還沒傳來，先坐一會，晚點兒再罵。」

祁星睿取下帽子和口罩：「我不是來罵你們的，姐姐非要我來安慰你們，我就來說一句話，說完我就走。」

「星源輸過很多次，你們今晚輸的，很星源。」

蘇妍從進屋后一直看着Sky，小藍毛的表情從沮喪到難以置信到興奮，他嘴唇微動，像是想說些什麼……

A夢尖叫：「老大，你是不是在表揚我們。開幕賽你罵我們星源輸了很多次，輸得不像星源，今天我們是不是打出星源的氣勢，打出了星源的骨氣！」

O直接衝上來抱着Sky：「老大一直都在關注我們，老大沒有放棄我們！」

祁星睿拉着蘇妍，走到花神身邊：「求道火了十年，沒有一支隊伍可以衛冕世界盃，別撐了，留着這雙手，你能為星源做的，還有很多。」

花神頷首。

兩人簡短的擁抱，彷彿道盡了兄弟之間的情誼。

蘇妍跟在祁星睿身後看得真切，心裏也有些酸酸的。

美人遲暮，英雄末路，最是人間留不住。[注]

要她說，見識過巔峰的風景，想留在巔峰駐足，卻力不從心，一點點體驗自己的無能為力，才是世間最殘酷的事。

外賣小哥們到了，在兔兔的指引下，把食物往餐廳的餐桌上放，不多會兒，餐桌上擺滿了祁星睿送來的食物。

小夥子們歡笑着衝過去拿東西吃，A夢嘴裏塞的滿滿當當的：「老大，過來吃，吃完待會才有力氣罵我們。」

「誰要留在這裏看錄像罵你們，一群沒有老婆的臭小孩。」祁星睿拉着蘇妍的手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