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等他說到這個故事的結局時,周圍的風雪一漸漸變小，直到消失，小徐恍恍惚惚抬頭看了看四周才發現他們進了一個山洞,原來是風雪太大了，領隊決定先休整一會兒,看能不能等到風雪變小了以後再繼續往前走。

小徐坐了下來，手裏很快被塞了一杯熱水，鬍子跟老李坐在他的對面,這兩個之前沒怎麼說過話的人這時候卻搭上了話。

小徐看着這一幕,心裏其實已經猜到了什麼,他扭頭看了看山洞口，山洞口有一段是收緊的，還微微拐了一下，這讓外面的風雪沒有那麼容易進來,但還是能聽見外面的風雪聲。

「我不回去，我還能走。」小徐收回視線，抬頭看向對面的老李和鬍子,聲音沙啞卻又堅定。

老李不說話了，鬍子笑了笑，也沒有說話。

休整了一會兒，鬍子起身去外面看了看，回來后臉色有點不太好看。

「怎麼樣？」領隊出聲詢問。

鬍子搖頭：「沒停，而且越來越大了,已經看不清了。」

「要是一直這麼下下去不是辦法，我們被困在這裏時間越久就越危險,等雪停了以後,如果我們的物資消耗太大就不能再繼續往前走了。」領隊道。

他說這話的時候是在看着老李跟小徐的。

顯然他最擔心的還是這兩個人。

老李跟小徐都沒有吭聲。

領隊嘆了口氣。

四人小隊一直在山洞裏休整著,眼看着天都黑了，外面風雪還是沒有停，鬍子從包里摸出來了一副撲克，喊著來玩鬥地主。

小徐眼睛一亮，來了興趣。

老李道：「你們玩吧，我看着外面，如果雪停了我就通知你們。」

「也行。」鬍子沒有意見。

反正老李不玩的話，他們剩下的三個人玩鬥地主正好。

三個人正玩著的時候，小徐突然問了一句：「你們有沒有聽見聲音？」

「什麼聲音？」鬍子抓到了地主牌，嘿嘿笑了笑，「我說小徐，從昨天開始你就說有什麼聲音，你可別故意嚇哥哥啊？哥哥膽子大，你嚇不到我的。」

他朝領隊看了一眼，領隊會意，收了笑，壓低了聲音道：「你們有沒有聽過一個說法？」

「什麼說法？」小徐微微緊張起來。

領隊道：「如果在山裏碰到下大雪的時候，有人喊你的名字，你一定不要搭理，假裝聽不見，不然喊你名字的東西就會一直跟着你，還會把你永遠的留在雪山裏，讓你陪着他。」

「怎麼可能？」小徐嚇了一跳，連忙大聲喊了一句，又乾笑起來。

誰知道鬍子也道：「我聽過啊，小徐，我之前說要給你講一個故事，要講的就是這樣的，聽說啊，因為很多人來雪山裏迷了路，死了以後呢其實並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他還在悶頭走，走啊走啊，如果這時候正好碰上了進山的活人，他就會高興的跟上去，跟活人打招呼，如果活人這時候聽見了他的聲音，還跟他說上了話，那就會跟他一樣永遠被困在雪山裏了……」

「可……可是我聽見的不像是人的聲音啊。」小徐結結巴巴道，握著牌的手一抖，手裏的一張大王直接掉了下去，他連忙撿起來。

鬍子笑了一下，反問了一句：「你確認那不是人的聲音？」

小徐臉都白了，拚命讓自己不要再去聽那道聲音，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忍不住去追尋那道聲音。

之前鬍子和領隊沒有說還好，他聽着總覺得是龍的聲音，現在他們這麼一說，小徐越聽越覺得好像真的是人在說話的聲音。

「小徐……小徐……」耳邊好像真的有人在喊他。

小徐嚇得冷汗都要出來了，肩膀突然一重，老李沙啞的聲音響了起來：「你們別嚇他了，人嚇人也會嚇死人的。」

小徐恍恍惚惚回頭看過去，對上老李的目光他才猛地回過神來，惱怒的瞪向鬍子。

剛剛確實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喊他名字的就是鬍子。

「大哥，你！」小徐想罵髒話，但他長這麼大確實也沒有罵過什麼髒話，張了張嘴都不知道該怎麼罵，只能自己心裏憋了口氣。

憋了一會兒他又忍不住朝老李問：「李哥，你聽見那道聲音了嗎？就跟昨天我們聽見的是一樣的，我覺得……是龍的聲音。」

「龍的聲音？」老李還沒有說話，鬍子已經笑出了聲，伸手攬過小徐的肩膀晃了晃，「這世界上除了小十還有別的龍嗎？如果沒有，那難道是小十齣現在了這裏？哈哈哈哈就算你想見到小十，那也得去幼兒園見她啊。」

鬍子說着，領隊也贊同的點頭，他們都覺得小十不可能出現在這裏的。

小徐其實也覺得是這樣，可又還是覺得那道聲音真的很像龍的聲音，他在心裏嘀咕，說不定除了小十還有第二條龍呢，畢竟小十在被發現之前不還是一顆龍蛋嗎？

龍蛋哪來的？龍生的唄，那就說明除了小十肯定還會有別的龍在。

但小徐已經不想說這些了，反正他說什麼鬍子跟領隊都不會信的。

就在這時候，老李突然道：「說不定真的是小十來了。」

「嗯？怎麼說？」相比起來，老李這麼說就更容易讓鬍子和領隊在意。

就連小徐都跟着看了過去，神色間帶着期待：「李哥，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我在來這裏的火車上見到了小十。」老李清了清嗓子，「而且我跟她一個車廂。」

「瞎扯！」鬍子不信，「小十是龍，她飛過來不久行了？還要去坐火車？而且，小十來這裏幹什麼？她也來探險啊？」

「我不知道。」老李搖頭，他也不在乎鬍子信不信。

領隊是信他的，覺得他不會說謊，小徐也這麼覺得，於是連牌也不玩了，湊到老李身邊問他更多的細節。

有人問，老李也願意說，把在火車上發生的事情給說了。

「你是說她不是自己來的，還有一個一直在睡覺的小男孩和一個年輕男人？」小徐嘀咕著，「年輕男人的話應該就是小十的哥哥了，就是不知道是她哪個哥哥，聽說她有九個哥哥……」

「我聽見小十喊他三哥。」老李道。

小徐一聽：「三哥？之前沒聽說過的，我也想見見小十的三哥嘿嘿，不過我更想見到小十，你說如果我們在這裏遇到危險的時候，小十會不會變成龍出現啊？」

「對了對了，還有李哥你說的那個小男孩，難道是小十的弟弟？」

「小十說是她哥哥。」老李道。

小徐：「也是哥哥？難道是小十的九哥？」

「不知道，我聽見小十喊他小黑。」

「小黑？」小徐嘀咕。

因為這個話題，鬍子跟領隊也不玩牌了，紛紛坐了過來聽老李說這些事情，聽完了還有點羨慕，心想要是碰到小十的是自己就好了。

至於小徐說的，如果遇到危險的時候小十會不會變成龍出現，他們紛紛在嘴上說着不可能，但心裏卻又帶着一點期待。

「萬一呢？是吧？」鬍子道。

領隊卻搖了搖頭：「我覺得還是不要把希望寄托在這種想像上面了，與其想這些，還不如多注意點安全。」

「領隊說得對。」鬍子點頭，笑眯眯的附和。

四個人說了一會兒話，看着外面漆黑不見五指，只有風雪呼嘯的聲音，雖然心裏都在擔心這風雪到明天也有可能不會停，但一個個還是沒有把這話說出口，只在心裏擔憂著。

四個人定好了守夜的順序，老李還是第一個，其他三個人就去睡覺了。

在他們睡覺的時候，就在這座山的另一側，阿什和自家三哥還在玩雪，她一時半會兒都不想走，恨不得在這裏玩個一年半載，反正玩過癮了再說。

嘲風也不催她，陪着她在這裏玩。

小黑也很想出來陪她玩，可出來后根本堅持不了多久就開始打盹，最後還是被阿什給摁了回去，讓他好好睡覺。

中途玩累了，阿什就躺在雪地里呼呼大睡，她也不怕冷，等睡醒的時候身上也早就蓋了一層厚厚的積雪。

大雪在第二天的時候變小了，領隊出去看了看，回來道：「出發吧，一直在這裏等著也不是這麼回事，還不如往前走，這雪也不算很大，還是能走的。」

其他三個人沒什麼意見，他們也想出發，繼續留在這裏等反而會越等越心慌。

於是四個人收拾收拾東西離開了山洞繼續往前走。

然而，情況比他們預想的要糟糕很多，在他們離開了山洞出發了不到一個小時，雪非但沒有停，反而又變大了，吹的人不但看不清，也寸步難行。

「我們還是調頭回去吧！再繼續走太危險了！」領隊拽著身邊的人大喊。

這個建議得到了身邊人的支持。

於是他們又轉過頭往回走。

往回走的時候花費了比上去時更多的時間。

等回到山洞，風雪被擋在了外面，鬍子大喘了幾口氣，伸手去摸身上的酒壺想要緩幾口，嘴上還在嚷嚷：「這雪是不是跟咱們作對呢？我們出發的時候看着是越來越小的，怎麼越走雪就越大，小徐，你還能聽見那道聲音嗎？」

他問了，仰頭灌了兩口酒也沒有聽見小徐的回答，扭頭一看，臉色就變了。

山洞裏除了他就只有正靠在牆壁上還沒有完全緩過來的領隊，小徐跟老李都不見了！

「小徐！老李！」鬍子大喊著，往山洞外面走。

可走出去看了看除了大雪什麼也看不見，他又走回來，朝領隊喊：「完了，小徐跟老李和咱們走散了，咱們得去找他們！」

「別找了。」領隊睜開眼睛，臉上沒有絲毫的驚訝，他看向鬍子，語氣平靜，「找不到的，他們不是和我們走散了，他們是繼續往前走了。」

「為什麼？他們沒聽見你說要回頭？」鬍子不解，緊接着反應過來，猛地幾步衝過去，俯身一把揪住領隊的衣領，將他的上半身拉扯的懸空，「你知道他們沒有跟上來為什麼不喊他們？你故意看他們去送死？」

「他們來這一趟壓根就沒打算回去！」領隊緊皺起眉頭，一把抓住鬍子的手，想要將鬍子的手指給掰開。

可鬍子這人和他的長相一樣，看着粗獷有力，也是真的力氣很大，領隊用了全身的力氣去掰他的手指都沒能將他的手指給掰開，只能直直的看着他。

鬍子喘了幾口粗氣：「你什麼意思？什麼叫他們壓根沒打算回去？」

「你不知道？」領隊反問，視線越過鬍子看向他的身後，「進這片雪山從來就不只是來探險的人，還有一種人，叫朝聖者。」

「說的直白點，就是來自殺的。」領隊扯了扯唇角，「自殺的原因太多了，又有誰會去在意他們為什麼來這裏尋找死亡，反正只要把他們當成是探險遇難的人就行了，你還繼續往前走嗎？要是不走了，等雪停了就跟我一起下山吧。」

他再一次扯了一下鬍子的手，這一次總算是把鬍子的手給拉扯開了。

鬍子有點難以接受，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老李想來這裏自殺，小徐也是來這裏自殺的？他不是說他才剛大學畢業，他還說等他登上了頂回來后要跟所有家人朋友炫耀，他為什麼來這裏自殺？」

「我怎麼知道？」領隊整理好衣領又重新閉上了眼睛，「我休息一下，我勸你想不明白也不要再想了，你又不是他們，你不是來這裏找死的，你怎麼可能想得明白他們的心思？」

鬍子沒有再說話了，領隊也沒有再出聲，呼吸平穩，似乎是睡著了。

沉默了很久，山洞裏又響起鬍子沙啞的聲音，他問了一句：「出發之前，你是不是就覺得我們六個人一個都回不去了？」

「對。」領隊點頭，他仍舊閉着眼睛，臉色蒼白的有點透明，呼吸的時候彷彿帶出了淡淡的白霧，「不過沒想到那對兄弟那麼早就放棄了，這讓我很意外，我以為小徐也會有變故，可惜了……」

可惜什麼他沒有再繼續說下去，只是扯了扯唇角，張嘴吐出一團白霧，再一次沒了聲音。

片刻后，領隊睜開眼睛，山洞裏只剩下了他一個人，鬍子也不見了。

他看着山洞口，無聲的笑了笑，黝黑的眼底像是結了一層冰霜，慢慢變成了冰藍色。

老李悶頭往前走着，他聽見了領隊和鬍子商量調頭回去的事情，可他的腳步依舊沒停，繼續往前走着，不知道走了多久，等他抬頭去看的時候，雪已經停了。

緊接着他背後就被一坨東西撞了一下。

他回身，下意識的伸手抓住了往後倒的小徐。

小徐眨了眨眼睛，眼裏漸漸有了點光亮，他回頭看了看，發現只有自己跟老李的時候也沒有慌張，反而笑了笑，朝老李問了一句：「李哥，你接下來打算往哪裏走？」

「我要去那裏。」老李指了指那座雪山之巔。

小徐仰頭看了一下，半眯着眼睛，像是一時半會兒沒看清，停頓了一會兒才點頭：「那我也往那裏走。」

說完他又朝老李道：「李哥，我一個人害怕，我能跟着你一起走嗎？」

「隨便。」老李道。

他說完就繼續悶頭朝前面走，偶爾會停下來看看方向。

小徐一直跟在他的後面，沒有再吭聲說過話。

中途他們在背風的地方停下來休息了一會兒，休息好了就又繼續出發，快天黑的時候他們終於翻過了第一座雪山。

「哇哦。」小徐站在雪山頂十分不走心的感嘆了一聲，緊接着就又悶頭跟在老李的身後走。

這一次他又話多了起來，又跟老李聊起了那道聲音的事情：「好像沒有聽見那道聲音了，小十是走了嗎？」

「我不知道。」老李道。

「我猜是已經走了，不然怎麼會這麼久沒有聲音。」小徐嘀咕。

嘀咕完沉默了一會兒，在老李找到了一處狹窄的山縫時，他跟在後面，突然問起：「李哥，你怎麼不問我為什麼不跟着領隊掉頭回去？」

「不問。」老李搖頭，「那是你的事情。」

「好吧，李哥，你有夠無情的嘿。」小徐吐槽，苦笑了一聲。

等兩人走進了山縫裏面，看見裏面的情況時，兩人都愣了一下。

山縫裏面有一個人，那人蜷縮著身體靠牆坐着，從他露在外面的雙手顏色來看，他已經死了。

就是不知道死了多久了，屍體在這個山洞裏面也被凍住了，倒是並沒有腐爛。

小徐多看了幾眼，有點發毛，於是蹭到了老李旁邊坐着，小聲道：「我總感覺盯着那具屍體看久了，他會突然抬頭看向我。」

「那就不要去看。」老李道。

小徐：「可是我奶奶說，越是害怕什麼就越是應該去直面它，我小時候怕黑，我奶奶就讓我一直盯着漆黑的地方，她說盯着看得久了，看看是不是真的會有可怕的東西出來，我就盯着看了很久。」

「那你看到什麼可怕的東西了？」

「嗯嗯！」小徐點頭。

老李詫異的看向他。

小徐伸手比劃了一下：「一個這麼大的黑耗子從裏面躥了出來，嚇得我一屁股坐進了茅坑裏，哦，忘記說了，我當時是大晚上的在蹲坑，就是農村那種茅坑知道吧嘿嘿……」

老李額角抽了抽，不想再跟他說話了。

小徐也不在意，一邊幫着老李煮東西，一邊還在那裏自顧自的說個不停：「小的時候我還見過大雪，天還沒有亮就踩着雪去上學，等好不容易到了學校，棉鞋已經被雪水給浸透了，最倒霉的是，教室里就我一個人，老師跟我說下雪了，學校屋頂破了，給我們放假，不上學，我就只能踩着雪又走回去。」

「等回到家裏，我爺爺和我奶奶已經生起了火，我就坐在火堆邊烤襪子和鞋，烤著烤著感覺腳底板燙燙的，有點痛，還有點臭，我抱着腳一看，哎嘿，你猜怎麼着？」

「襪子被燒了？」老李終於接了一句。

小徐點頭：「對啊，我可是穿了兩雙襪子的，襪子都融了，兩雙變成了一雙也就算了，還給我破了個大洞，我就找了針線，自己把襪子給縫了起來繼續穿，就是穿着不得勁，硬硬的，磨腳底板。」

「李哥，你包裏帶了什麼東西啊？不會全是吃的吧？」小徐話音一轉，盯着老李的包問道。

老李看了他一眼，轉身把自己的包給拖了過來，然後當着他的面拉開了包，從裏面找出來了一個骨灰盒子。

「啊……」小徐瞪大了眼睛，盯着骨灰盒子看了看，突然笑了起來，「那看來我不用害怕了，到時候不但有李哥你，還有這個大哥和我們一起。」

老李應了一聲，把骨灰盒子又收了起來。

小徐問他：「李哥，這是你的什麼人啊？」

「我姐夫。」老李道，「我帶他來找我姐。」

「噢噢噢……」小徐點頭，不問了。

晚上兩個人直接睡覺了，誰也沒有提要去守夜這個事情，小徐睡着之前還開玩笑，朝蜷縮在那邊的屍體道：「大哥，勞煩你給我們守夜了啊。」

等他們睡著了，睡到大半夜的時候，小徐感覺脖子涼颼颼的，他忍不住睜開眼睛，結果一睜開眼就被幾乎懟在自己面前的一張臉給嚇了一大跳，嚇得大叫了起來，連滾帶爬要從地上起來，被一隻大手給摁住了。

「喲，這麼怕呢？」鬍子粗啞的聲音響起，「我還以為你什麼都不怕呢。」

「鬍子？」小徐一聽聲音就認出來了，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又連忙去看他身後，卻沒有看見領隊的身影，「你怎麼在這裏？」

他又重新看向鬍子。

「我為什麼不能在這裏？老子要登頂！」鬍子一屁股坐在了小徐剛剛睡的地方，看了一眼那具屍體，下巴一抬，「那誰啊？」

「不知道，比我們先來的一位大哥。」小徐這會兒不怕了，坐了回去。

但他還是很震驚鬍子為什麼會過來，而領隊為什麼又不在。

他忍不住問出口：「你一個人來的？那領隊呢？你們走散了？還是說他自己下山了？」

「我自己來的，他叫我下山，我還要登頂呢，我不下。」鬍子哼了一聲，伸手又摸出那個酒壺喝了一口。

老李被小徐那一嗓子給嚇醒了，他看着鬍子出現在這裏的時候也很意外，但沒有說話，想說的話小徐都已經說了，也不用他再開口。

鬍子直接霸佔了小徐的睡袋，縮了進去沒一會兒就打起了呼嚕。

留下小徐跟老李面面相覷。

老李看了鬍子一會兒就打算繼續睡覺，被小徐一把拉住了。

「李哥，我怎麼辦？」

「你睡他的睡袋，要麼就去跟那位大哥搭個伴一起守夜？」老李指了指那位蜷縮著的大哥。

小徐瘋狂搖頭，最終選擇把鬍子的睡袋給拿出來，在拿鬍子睡袋的時候免不了要把鬍子的包給打開，一打開包他就驚呼了一聲，朝那邊已經開始打呼的鬍子看了一眼，然後嘀咕：「帶這麼多吃的。」

嘀咕歸嘀咕，他也沒有去碰鬍子其他的東西，把睡袋給拿了出來，鋪在了老李跟鬍子中間，鑽進了睡袋裏。

等真的進了睡袋他又睡不着了，翻滾著朝向老李那邊，問他：「李哥，他怎麼辦？」

雖然沒有明說，但小徐跟老李都知道彼此是不在乎能不能回去的，可是鬍子呢？鬍子跟他們好像不一樣。

老李已經重新閉上了眼睛，沒有回答小徐的問題，他似乎已經睡著了。

小徐盯着他看了一會兒，也只能收回視線，後半夜他好不容易才迷迷糊糊睡着，睡着以後也一直在做夢。

他夢見自己和李哥還有鬍子全都登頂了，在雪山盯上他們一起照了一張相，拿到相機以後他盯着照片看了好一會兒，數了數，發現照片上有六個人。

小徐猛地從夢裏驚醒過來。

他立刻抬頭朝那具屍體看去，屍體不見了。

小徐冷汗立刻下來了，連滾帶爬的從睡袋裏出來，跑出了山洞，看見了外面的老李和鬍子，他連忙踩着雪跑過去，氣都沒有喘勻：「李……李哥，鬍子，那……那個大哥不見了！」

「在這呢。」鬍子指了指旁邊的雪包。

「啊？」小徐看過去，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鬍子是什麼意思。

他們把山洞裏那位大哥給埋了。

小徐長出了口氣，忍不住嘀咕：「我剛剛做夢，夢見我們登頂了，一共六個人。」

「六個人？」鬍子笑了一聲，舉著酒壺喝了一口，「確實是六個人，我們出發的時候不就是六個人嗎？」

「不是的，我夢見的六個人是我，你跟李哥，還有李哥的姐姐姐夫，還有……這個大哥。」小徐神情複雜的指了指那個雪包。

鬍子愣了一下，緊接着大笑出聲，笑夠了才拍著小徐的肩膀道：「完了，你這麼一說，這位大哥肯定聽見了，說不定就以為你要帶他登頂，他跟定你了。」

「啊？」小徐本來就被風吹白的臉色更白了，「別……別吧？」

「我說你連死都不怕，怎麼還怕這個呢？」鬍子一臉奇怪的看着他。

小徐聽着反而愣了一下，脫口而出：「你……你怎麼知道？」

「那個領隊跟我說的。」鬍子道，「他還說你們是什麼什麼朝聖者，放屁！明明就是兩個找死的，還好意思說是朝聖，你們朝的哪門子聖？你們朝的不是閻羅王嗎？」

小徐額角抽了抽：「你知道那為什麼還跟上來？」

「你們找閻羅王是你們的事情，跟我要登頂有什麼關係？」鬍子反而一臉疑惑的看向他。

小徐一噎，想了想，發現也對哦，但心裏總覺得有那麼一點不太爽：「那你登頂，我們是找閻羅王的，我們不同路，你也別跟我們一起走了。」

這話說完他就後悔了。

這種情況下肯定是大家一起走更安全，他現在趕鬍子一個人走，和讓鬍子去送死有什麼區別？

還好鬍子壓根就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直接擺擺手，道：「腿長在我自己身上，我想往哪走就往哪走，你別管，管好你自己啊。」

小徐聽着他的話也不生氣了，反而鬆了口氣。

見小徐也已經醒了，三個人一起吃了東西就背上東西再次出發了。

今天雪已經停了，但前路依然不好走，一不留神就有可能一腳踩空，人一旦踩了進去，根本就沒有回神的機會就會被雪給掩埋。

同行的人如果想要救人，沿着他踩下去的地方挖也未必能夠挖出來什麼，因為人已經被雪帶到其他地方去了。

再繼續深挖下去，很可能連同伴都會一起栽在這裏。

小徐有幾次差點踩空，還是被旁邊的鬍子給拉住了。

到這時候小徐才見識到鬍子的力氣有多大，能單手把他拎起來的程度，而且還是在他背着東西的情況下。

在有一次被鬍子單手拎起來之後，小徐忍不住了，他瞪着眼睛一臉震驚看着鬍子：「你力氣怎麼這麼大？你以前是干舉重的？」

「舉重？」鬍子思索了一下，點頭，「勉強挨邊吧，反正都是扛東西。」

小徐心想，既然不是舉重又是扛東西，那難道是干體力活的？

心裏想着他就問了出來。

鬍子又點頭：「也算是干體力活的吧。」

小徐：「……」

不問了，問也問不出個準確的答案。

他不問了，鬍子反倒有話要說了：「你怎麼好奇心這麼旺盛？一心尋死的人都像你這樣有這麼強烈的好奇心嗎？」

問完他又問老李：「你呢？和他一樣？」

老李思索了一下卻搖頭：「我和他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小徐不明白，他一直覺得自己跟老李就是一樣的。

老李：「我不在乎生死，但如果找到了我姐，把我姐和我姐夫送到雪山之巔以後我就會下山，能回去我就好好活着，不能回去我也不強求。」

而小徐是來了就沒打算再回去。

小徐知道他跟老李哪裏不一樣了，一時半會兒沒吭聲。

好一會兒他才嘟囔：「還以為我們能一起作伴呢，不過也還行，按你的意思，到時候你姐姐和姐夫還留在這裏呢，你放心，我們一定抱有你平安下山。」

說完自己嘿嘿笑了起來。

鬍子看着他，是一種看傻子的眼神。

翻越第二座山的速度要比前面一座山更快，因為之後一直沒有下雪，他們正常的休息和前進，中途也都是有驚無險。

在第四天下午的時候，他們終於到了那座雪山的山腳下。

小徐仰頭看了看，在這裏已經看不到雪山的山頂了，他有點興奮，從包里掏出了相機，要拍一張合照：「沒想到竟然真的能走到這裏，一定要拍張照片留念一下。」

「多拍幾張，等你死了我們給你燒一張下去。」鬍子在旁邊道。

小徐額角抽了抽，他實在是想不明白，為什麼鬍子這個人明知道他是來尋死的，但既不勸他，也不問他為什麼要尋死，反而時不時的提起一嘴，這讓小徐覺得，這個人根本就沒把生死當回事兒。

也有點生氣。

他忍不住朝鬍子道：「你是不是就是那種，如果有人跳樓，你就站在樓下看熱鬧，還嚷嚷怎麼還不跳的那種人？」

「那倒不是。」鬍子搖頭，「你難道是想讓我勸你？」

他一臉詫異的看着小徐。

小徐有點--------------/依一y?華/生氣：「我沒有！你也不用勸我，我想死的心是很堅定的！」

「好吧，我也沒打算勸，生死有命，尊重，祝福。」鬍子道，拿着酒壺又喝了一口。

小徐更生氣了，伸手想要搶他手裏的酒壺，可鬍子比他高了一個頭，將酒壺舉起來他就搶不到了。

小徐想蹦躂，被鬍子一隻手摁住了肩膀就蹦躂不起來了，還往下陷進去很多，更矮了。

他仰頭憤怒的看着鬍子，鬍子鬆開了他，捧腹大笑：「你別蹦躂了，萬一你這一蹦，雪崩了怎麼辦？你想死，可別拉着我們一起。」

「我偏要拉着你一起！」小徐憤怒的喊，喊完又後悔了，他覺得在這裏喊這種話有點不吉利，於是又補充了一句，「我開玩笑的。」

「我知道。」鬍子嘿嘿一笑，伸手扣住他的肩膀往上一提，把他從雪地里給提了上來。

他們還是在山腳下合影了一張，小徐站在中間，鬍子站在他的左手邊，老李站在他的右手邊，在相機拍攝的那一瞬間，小徐沒忍住，還是咧嘴笑了起來。

正好有太陽照進了這片山谷，落在了三人身上，也留在了照片上。

「走了，繼續出發？」鬍子問道。

小徐低頭在看照片，應了一聲，抬腳要走的時候，從雪地里突然伸出來一隻蒼白的手，那隻手一把扣住了他的腳腕。

「啊！」小徐嚇得慘叫一聲，一屁股摔在了雪地里，拚命蹬腿想要甩開扣住自己腳腕的手。

老李被這一幕驚了驚，但很快就回過神來了，和鬍子一起跑了過來。

老李抓着小徐，鬍子一把扣住那隻蒼白的手，一用力，撲簌簌的雪聲里，一個人被他直接拔蘿蔔似的從雪裏給拔了出來。

小徐和老李看着這一幕都呆了呆，前者連驚叫聲都給憋了回去，憋的打了個嗝。

「噗！」鬍子毫不客氣的嘲笑出聲。

小徐都顧不上生氣了，看着被鬍子隨手丟在一邊的人，雖然還是有點心理陰影，但還是爬了過去：「這是個活人吧？他是不是還活着？」

「好像還活着……」老李也很震驚，但手上動作沒有遲疑，飛快的放下了包，開始從裏面掏東西出來施救。

花費了不少的時間，地上那個人總算是呼吸平穩了，也有了一點體溫，就是時不時的打個哆嗦，話也說不完整，但看着好像是活過來了。

「我們還繼續走嗎？」小徐看着那個人有點懵，「繼續走的話是不是得帶上他？」

如果不帶上這個人，那這個人肯定還是得死在這裏，可如果帶上他，那就說明他們三個得從自己的物資裏面勻出來一部分給這個人。

小徐倒是不在意物資的事情，反正他本來就沒打算再回去，但他還是希望老李和鬍子能夠回去的。

想了想，就道：「要不然我把我的物資分他一半？」

「我們三個一起勻點出來就行了。」老李道，「要不了多少，接下來省著點吃就行。」

小徐張嘴還想說什麼，鬍子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沒事，等你死的時候把你剩下的物資給我們也是一樣的。」

小徐氣得翻了個白煙，為了避免自己再說什麼後悔的話，死死咬着牙，轉身走到旁邊去了。

他覺得自己不能再跟鬍子說話，多說幾句他擔心自己最後不是死在山頂，而是直接在這裏就被對方給氣死了。

本來三個人是打算再繼續往前走一段的，現在多了一個人，不方便再繼續走，索性就近找了個地方休整。

正好這個人也慢慢緩了過來，能說話了。

被從雪裏挖出來的人高高瘦瘦的，很白，白的跟雪似的，小徐懷疑是被凍的。

他說他叫阿風，本來是和隊友一起來的，好不容易到了山腳下了，結果他一腳踩空，隊友也沒拉住他，他都以為自己要死在這裏了，迷迷糊糊聽見上面有人說話，於是用儘力氣伸手一抓，抓住了小徐的腳腕。

至於他隨身帶的東西，已經被雪給卷丟了。

「那這麼說，你的隊友應該也走不了多遠，說不定我們還能碰上他們。」小徐高興起來，這麼一來，等找到阿風的隊友，那他們就不用勻物資給阿風了，阿風的隊友肯定不會對他放任不管。

這話小徐沒有說出來。

阿風點頭：「應該能追上他們的，還要謝謝你們救了我。」

「不客氣不客氣。」小徐連忙擺手，指了指那邊的吃面的鬍子，「準確點說救你的人是他。」

阿風朝鬍子看了一眼：「謝謝你。」

鬍子沒吭聲，不搭理他。

小徐撇了撇嘴，朝阿風道：「他就是個怪人，但其實是個熱心腸，你不用太在意。」

「嗯。」阿風點頭。

等再次出發的時候，三人隊伍變成了四人隊伍。

第五天的下午，四人小隊再一次碰上了兩個人。

這兩人縮在一個山縫裏面，小徐他們進去打算晚上就在這裏休整的時候發現了他們。

兩人帶的物資已經耗完了，餓的頭暈眼花。

在小徐給了他們一些吃的后，他們狼吞虎咽吃完了才緩過來。

「既然物資沒有了，你們為什麼不下山回去？」小徐不解，遞給他們一杯水，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