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雲屠息川(十二)

第59章 雲屠息川(十二)

「為什麼大晚上都來?柳枕到底是怎麼和那邊說的?」

在趕往河岸的路上,趙淮之急得額頭冒汗。

看來柳枕的心眼和膽子都不小,當着面說等兩天,把他們打發走後,就把人迎來了!

現在不管明悟宮是來問真相,還是找沈行雲泄憤的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們應該如何解釋,魔修竟然在雲屠息川的看管下逃跑了!

事發突然,趙淮之也來不及處理慘案現場,只好留下老何,交待他將柳枕的屍骨妥善收斂起來。

老何忙不迭地點頭,而趙淮之與鳴軻則馬不停蹄趕往大川邊上,相迎來客。

姜鶴當然是跟着他們一道走了。

一路上,趙淮之頻頻看她,表情十分為難——姜鶴是一個外人,本來不應該參與雲屠息川內部事宜,可她又對內情知之甚多,如果放任她自己走......

姜鶴被這目光刺得臉疼,趕忙保證:「你放心,我不會說多餘的話,而且我本來也無意現身人前,還請兩位道友不要透露我的消息。」

他們到時,雲屠息川的修士們已經彙集在岸邊,一團團銀白的火光漂浮在空中,把這處照得宛如白晝。

鳴軻不擅長這種場合,趙淮之便主動站在人群前方當起了領頭人。

小船悠悠靠岸,船上站着三人,當中是一名紅衣女子,左右兩位威嚴不凡的老者,看樣子應該是明悟宮的長老。

付晚秋雖說一直是默認的繼任者,但和崇身死突然,明悟宮中有關於宮主之位的事鬧過一陣,現在確立付晚秋,不過是各方妥協的結果,她是不可能有說一不二的權利的。

姜鶴混在人群中,遮掩著形貌。

她墊腳望着付晚秋被兩邊的人簇擁,撥雲繞水地走上岸來,沒有笑容,腳步沉靜,姿容端肅,雖然仍是一身紅衣,卻不復秘境初見時明媚耀眼,就好像過去了很久的歲月,被時光蒙上厚厚的灰塵。

付晚秋三人站在岸邊等了一會兒,才有一艘小船姍姍來遲。

一個白衣人影站在船頭,還沒有靠岸,便撩起長袍下擺,腳尖輕點,落在付晚秋身邊。

是入知真人。

即使隔得有點遠,姜鶴還是能從他臉上看出幾分掩不住的急色。

等入知真人到場,付晚秋便朝他微微點頭行禮,雖然他們都是宗門掌事,但沉入知畢竟算是付晚秋上一輩的人,這也合情理,看來秘境之事並沒有破壞兩家的情誼。

顧青梧不在,雲屠息川沒人有身份相當的人能站在入知真人和付晚秋的前面,趙淮之側身一旁,將一群人帶入大殿中。

剛剛入座,付晚秋身旁那個白鬍子長老就開口了:「我們今日何時可以見到那個魔修?」

趙淮之花了十分力氣,把自己的表情控制得穩穩噹噹:「今天恐怕不成,得等老師回來。」

沈行雲殺人逃走這件事,早晚是藏不住的,得說。可正如姜鶴所言,藏在水下的魔修才是懸頸之劍,現在說出沈行雲逃跑之事,明悟宮和青城劍宗的責難還是其次,更嚴重的在於動搖人心,分薄力量,到時候大家各懷心思,他們就無法有效的組織人手,抵禦可能會到來的魔修了。

還是只有一個『拖』字。

趙淮之暗嘆一口氣——老師到底什麼時候回來啊?

「可是與我們聯絡的道友並不是這麼說的,」付晚秋皺眉,「我記得他叫柳枕?」

她抬眼環視了一下周圍,沒有人對這個名字有反應。

為了防備這個問題,趙淮之早在入大殿前就把其餘的修士打發走了,現在大殿中只有沉入知、付晚秋並兩位長老,以及鳴軻與他而已。

省得有人聽到發覺情況不對。

「那位柳枕道友呢?」長老見這兩個與屠息川的修士像是完全不懂察言觀色一般,無動於衷地站在原地,不由得更加直白地問上一句。

趙淮之腦子轉得飛快——柳枕兄,既然你已身死,這又是你善做主張惹出來的麻煩,那就煩請你多擔待些了。

想到這裏,趙淮之長嘆一聲,拱手躬身一禮:「實不相瞞,柳枕正是為此事受了老師的責罰。」

「哦?」

顧青梧的名頭一出來,白鬍子長老的耐心都多了幾分,他語氣放緩:「是有什麼不妥?」

趙淮之一臉深沉:「書信一事柳枕未能及時稟明老師,便自行回復了各位,老師得知消息后,已經將他責罵了一頓。」

「那......」白鬍子的長老也跟着緊張起來,「顧青梧的意思是?我們難道還不能問一問秘境中的真相了?」

「非也非也,老師並無此意,只是比起另一件事來,這實在不值一提。」趙淮之搖頭。

付晚秋奇怪地問:「發生什麼事了?」

趙淮之語氣沉重:「老師書信匆忙,只言明一事:魔修已出境外,恐怕將與修士之間有一場大戰,我們需得做好準備。」

此言一出,殿中驚嘩一片,連一直安安靜靜坐在一旁的沉入知都不禁站起身。

魔修已出境外。

任誰聽了,都會覺得這是天方夜譚,魔修固守魔境內層已經好幾千年了,早在修士形成如今盛況前就是這樣。

當年大陸上只有一片散兵游勇時,魔修都沒有出境將人類一掃而空,它們就是這樣的生物,沒有腦子沒有認知,單單憑本能活着,怎麼可能一夕之間就改變呢?

可說這話的人是顧青梧。

無論是什麼言語,只要出自顧青梧之口,大家都信了七分。

「難道是因為那個魔修?」另外那個一直臭臉的長老也說話了。

開口后又自覺失言,惴惴地瞥了眼沉入知。

「無妨,」沉入知搖頭一笑,只不過這笑和往日不同,帶着點兒勉強之意,「我一早便說過,只求一個事情真相,若我那徒兒真是個罪大惡極之人,我也絕不會回護。」

話是這麼說,但看臭臉長老的樣子,也還是有滿腹牢騷——什麼叫罪大惡極呢?都成魔修了還論有沒有罪過嗎?

罷了罷了,誰叫現在明悟宮風雨飄搖呢,沒膽子觸青城劍宗的霉頭。

「那道友的意思是?」付晚秋看着趙淮之淡淡開口。

「此事重大,我們這些學生是做不了主的,老師明日便會從魔境歸來,諸位不用着急,先歇息一晚再做籌謀。」趙淮之說着一揮衣袖,大殿後方幽靜的長廊內便亮起點點星火,指引著通往客房的道路。

兩位長老對視一眼,都是同樣的想法——本來是興師問罪,現在人沒見到,話沒問成,反倒攤上一個天大的麻煩。

魔修出境的事,如果是真的,那光靠雲屠息川肯定不能夠,說不得三大宗,乃至許多小門小派都得齊聚魔境邊界,攜手抗敵。

「晚秋......」白鬍子長老剛想同自家這位新晉宮主商討一番,就見紅衣女子徑直頷首同意了。

「那我們就叨擾一夜,等明日顧青梧再行商議,入知真人,您的意思呢?」她又側頭看向沉入知。

沉入知當然更沒異議,而且比起明悟宮的三人,他對趙淮之口中所說『魔修出境』一使,更為上心,也想得更周全,當下便開口說道:「既然如此,我再傳信回山,調遣兩個得用的弟子來,也好以備萬一。」

事情說定,趙淮之送走一干貴客,和鳴軻走出了大殿。

姜鶴遠遠地見到,從樹林中竄出來,「怎麼樣?」

「暫且拖延住了。」鳴軻輕聲說。

「麻煩大了,」趙淮之唉聲嘆氣,「如果明天老師沒回來,我該怎麼辦?」

鳴軻看他一眼,「你應該多說幾天。」

趙淮之眼一瞪,十分委屈:「你以為我不想,多說幾天肯定就把他們打發走了——可萬一這兩天魔修就來了呢!好歹把這群大人物拖住,給咱們幫幫忙啊!」

姜鶴把眉一挑,認真誇讚:「你還挺機靈。」

依她之見,這一舉動真的很有必要,魔修保不準明天就爬上岸了呢。

畢竟師兄肯定不是自己跑的,要跑早跑了,還非得等人欺負到臉上?放走他的人多半是余問道,還殺了柳枕坐實沈行雲怒而行兇的罪名。

雲屠息川與顧青梧原本是為師兄設下的一道緩衝屏障。

姜鶴想到之前聽李長樂質問伏離道人的話——也許顧青梧真是師父引來妄海的,為的就是限制住余問道的行動。

可惜余問道用魔境的事引走了顧青梧,而失了顧青梧,雲屠息川里就沒人能察覺到他的動作。等沈行雲一脫困,又把魔修放上岸,這兩樣事便會自然而然地聯繫起來,根本沒有容人辯駁的餘地。

「我想你們老師不會耽擱很久。」姜鶴說道。

顧青梧的性格是不會將私事放在大義之前的,如果明天魔修開始動作,那麼她一定會在第一時間趕回來。

更何況,何笑生或許也已經......

「但願如此。」趙淮之依然愁眉不展,「先散了吧,我還得回去想想明天如果老師沒回來,該用什麼借口呢。」

「我去邊境河邊看看,」鳴軻抱着劍,又看了眼姜鶴:「你呢?」

「我?」

「你要去找沈行雲嗎?」

姜鶴搖頭:「我有別的事想做。」

現在師兄不露面才是最安全的。

鳴軻未再多言,三人就此分手。

姜鶴慢悠悠地沿着樹林走了幾圈,等到各處聲響都靜下來,才繞了一個大圈,摸到付晚秋的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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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男主竟是戀愛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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