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夜色籠罩之下,主院內燈火通明,下人們來去匆匆,不時取來熱水和布巾遞進房內,很快又端出一盆浸了血的溫水出來。
房內燭火明亮,盛城主赤著脊背,任由秦韻西用鋒利的小刀割開背上的傷口,將其中的細小根須一一剝出。
她白皙的背脊此刻以那道傷口為中心,向四周延展出細密的暗紫色血線,如同樹木的根部紮根血肉。
魔族夜犯,實在是猖狂,但秦韻西查看過了,前院聲勢浩大、刻意吸引注意力的那些魔族,分明修為一般,真正的目的大概就是掩護魔君行蹤,以達成不可告人的目的。
但她實在想不明白,魔君為何不惜毀約,抗衡來自整個修真界的壓力,也要設下結界,分出靈體,親自到明琰的院子去呢。
明琰與魔君素不相識,無利可圖,非要說的話,反而是她那個奇奇怪怪的劍靈有些嫌疑。
只是那孩子倒頭就睡,她的劍靈表現也不配合,師兄更是一副靠不上的模樣,其中緣由,只能等天亮后再細細盤問了。
倒是眼下的盛城主似乎隱瞞了一些事情。
秦韻西主修醫道,修為在各峰峰主中算是低下,與面前這位不苟言笑的盛城主相比,也稍遜一籌。
可明明連她一個醫修都能輕易殺死的魔族,卻將盛惜慕傷得如此之重,只差半寸,就要觸及心脈。
憑她的謹慎與能力,如果不是全心信任的親友,又怎會將後背輕易展示出來?
秦韻西處理完盛惜慕後背的傷,取出靈藥敷上。
「此事是雲境三州修士的失職,盛城主不必擔心,傳訊符已經發出,雲境正加緊魔族邊界防控,已派出修士朝郁州而來,不出兩日,定會將那些逃出城主府的魔族剿滅乾淨。」
她微微一笑,柔美的臉上流露出幾分鋒利:「傷了盛城主的這個魔族也是一樣。」
抿唇不語的盛惜慕終於開了口,她起身披好衣服,微微側頭道:「其他魔族我一概不管,只是這個傷了我的魔族涉及城主府陰私,煩請將他交給我處理。」
秦韻西神態自若的點了點頭,問道:「此魔可有什麼特徵?」
「他是活儡,修士一眼就可辨別。」
盛惜慕站在窗前,手指慢慢撫摸過窗欞,輕聲說道。
活儡,秦韻西掃過盛城主又蒼白了些的臉,開口應下。
大概,與青緣的親生父親有關吧。
而在郁州府城之外,某處幽閉的深山中,姜嬈捻起那枚碧綠的妖丹,輕笑一聲,隨手丟進了儲物袋裡。
本想借樹妖妖丹治癒身上的暗傷,可這妖丹裂痕遍布,看樣子是很久之前妖丹幾乎碎開,本是要死的,不知又怎麼拼湊成一團,這才讓樹妖苟活至今。
她費了大力氣從那個怪鳥手中救下的妖,妖丹卻不頂用,實在讓人失望。
山裡夜間寒冷,姜嬈面前燃著一堆火,她懶懶的吐了口氣,朝著火光照不到的幽暗角落勾了勾手指,「過來。」
一個人影從黑暗中剝離,慢慢來到她的身側。
「主人。」那個人語調平直,一字一字的說出口。
他雙眸無神,走近后便順從的跪在姜嬈腳邊,安靜的垂下頭顱,一頭墨綠色的長發散在身後。
姜嬈伸出手指挑起了眼前男人的下巴。
借著火光,她能清晰看到他清俊無神的臉,一雙眼眸呈碧色,原來如同春日野穹下波光粼粼的湖泊,只可惜現在沒了魂魄,只剩下暗淡無光的殼。
姜嬈看得滿意,有意親近,卻不等她貼上男人的臉,那些絲絲縷縷的黑氣卻忽然游出他的皮膚,狠狠刺傷了她的手指。
她低下頭,看到白嫩的掌心橫亘著幾道細痕,有血正從其中滲出。
真是無趣。
姜嬈揮了揮手,「退下。」
男人便沒了聲響,默默退回了黑暗之中。
姜嬈伸出舌頭舔了舔自己的掌心,靠在岩壁上等候來自離妄的消息。
尊上心心念念的女子,身份卻是劍聖祁斐的徒弟,不知今晚,那位深情苦等的小魔君能不能抱得美人歸呢。
想到離妄滿宮殿的姬妾,姜嬈忍不住有些期待,不知道那個明琰知道後會作何感想。
而作為她期待的故事的主人公,離妄此刻卻並不好過。
他坐在他奢華的行宮裡,慢慢睜開眼睛,望著周圍的燭火長燈,漸漸生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她,真的親手把劍送到了他心臟中。
即使只是一道分|身,可那利刃破開□□,又痛又冷的感覺依舊殘留在他的身體里,幾乎讓他無法呼吸。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他?!
曾經的明琰即使高高在上,寡言少語,就像是雪山山巔的一枝凌寒傲霜的白梅,從不會多看無關之人一眼,擦肩而過也只留下一道寒風,卻依舊讓人神往。
她性格那樣冷,卻願意在陰雨連綿的天氣中丟給他一把傘,他是不一樣的,對嗎?
離妄打開桌案上的畫像,手指一寸寸劃過畫中女子的臉頰,他呼吸漸漸急促起來,手指猛的收緊,抓皺了畫卷的一角。
一定是那個男人,她才會冷血無情至此,將劍尖毫不猶豫的刺進自己的胸膛。
她怎麼可以喜歡上別人?
離妄心中不甘,他為了她已經等了這麼多年,憑什麼她的愛要給另一個毫不相干的男人!
——殺了他,他離妄,一定會殺了他。
「尊上,」女子柔軟的聲音響起,帶著淺淡的馨香,漸漸消融了離妄心中的痛恨燥郁。
「可是誰不識好歹的惹了您?您告訴青炎,青炎替您出氣。」
出氣?離妄抬頭看了看眼前女人柔弱的身段,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一把勾住女人的細腰,將她帶到自己腿上,視線一點一點從青炎的眉目間掃過,貪戀般的,吻上那雙眼睛。
這雙眼睛,與明琰生得最像。
無數個孤獨苦念的夜晚,他用面紗蒙住青炎的臉,只望著這雙眼睛,輕輕的吻,就如同眼前人真的是他所愛的那個人一樣,將所有的情思都託付而出。
女人低呼一聲,手掌軟軟的推拂了幾下,羞澀的說道:「尊上若是累了,我陪您去休息。」
離妄猶豫了一瞬,但念及明琰剛剛那毫不留情的一劍,他的心臟又氣又痛起來。
「好。」離妄笑了笑,起身將她打橫抱了起來,走了幾步,又忽然頓住。
他說:「一會兒戴上我送你的面紗。」
懷中的女子早已羞澀到將整張臉都埋在離妄胸膛,她輕輕哼了一聲,撒嬌般的回道:「青炎知道,早就備好了。」
離妄心中的鬱氣鬆動了一些,他低頭看著懷中女子,小意溫柔,偶爾露出期待且尊崇的目光,讓他十分愉悅。
若是明琰也能如此溫柔可愛,他保證,餘生只會有她一個。
懷中的女子貓兒一樣,拿白軟的手指戳了戳他的胸膛,嬌聲道:「尊上快些。」
離妄忽然收緊了手臂,滿意的聽到青炎的驚呼,她道:「尊上,你真討厭,總是嚇唬人。」
阿琰啊阿琰,他在心中漫漫的想著,是你把我推開的。
睡夢中的明琰睜開眼睛,她總覺得似乎有什麼討厭的東西靠近了她,黏膩難纏,讓她心生抵觸。
一旁枕頭上,那簇幽紅的火苗還在燃燒,察覺到明琰醒來,火焰大了一圈。
明琰將它捧起來,盯著它看了會兒,實在看不出個所以然。
痛感已經熬過去了,她現在渾身冷汗,皮膚貼著濕冷的衣服,實在不算好受。
她戳了戳那團火焰,試探的說道:「能不能把火生大一點?」
那火焰立在遠處,獃獃的晃了晃,似乎聽不懂話。
明琰略感失望,將這團火焰放在被子上,下了床推開了房門。
浮白劍正可憐兮兮的飄在門口,滿身水滴,看到明琰終於開門,委屈的直接撲了上去。
明琰抓住劍柄,面無表情的看著自己的傻劍扭來扭去,甩了她一身水滴。
「好了好了,知道你委屈。」明琰敲了敲劍身,「那不是因為封於斯情緒不定,我需要看著他嘛。」
她張口就是甜言蜜語:「你是我最重要的同伴,我怎麼會忘了你呢?」
浮白劍拿劍柄蹭了蹭明琰的掌心,稍微好受了一點,但還是對那個壞東西十分不滿。
呵,又不是只有壞東西才會撒嬌,身為一把生出了靈識的寶劍,這點小伎倆它簡直手到擒來。
於是明琰就看到跟了自己許多年的佩劍一改之前的撒歡,飄在她腳邊,打著滾去蹭她腳踝,扯她衣角。
它在十分賣力的模仿著封於斯的模樣,心中還在暗暗得意。
……說句扎心的實話,不太可愛。
明琰默默的薅起劍柄,將浮白劍塞回了劍鞘。
回過頭,那團獃獃的火焰正飄在她腦後,不知道要做什麼。
明琰揮不走它,便隨它去了,她取了水注入浴桶,動用靈力將冷水一點點加熱。
水汽氤氳,本應是火系靈物最不喜歡的環境,可那團火焰仍然飄在她身後。
明琰倒是沒怎麼在意,她解下腰間系帶,慢吞吞的褪下外衫,又掀開裡衣,從肩膀處剝落。
雪白的裡衣劃過肩頭,那團飄在半空獃滯的火焰忽然頓住。
她,她在沐浴?
幽紅的火焰轟然炸開,滾燙的熱浪瞬間席捲整個屋子。
作者有話說:
這兩天事情有點多,更新晚了,以後儘力早點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