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七章 同袍
「機會？您是想讓我們支持落英夫人，站在她那邊？」
但東方院長卻搖頭道：「錯了，錯了。我的想法很簡單，甚至有些……呵呵，有些天真了。林辰，我就實話實說了吧，白派是否願意在通算門兩派當中做個居中調解人？」
「啊？」院長的話讓我目瞪口呆。
但我還沒開口說話，他又輕輕拍拍我的手臂，示意我繼續聽他說：「我知道這像是天方夜譚，但仔細想想，難道真的沒有這種可能性嗎？林辰，我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這樣做，對你們白派其實沒有任何好處。首先，你原本的未婚妻已經決定要嫁給別人；其次，不管誰做了通算門的掌門，都與白派無關；再者，朱炘然已經決定要加入清盟會，一旦白派牽扯進去，未來少不得要跟清盟會打交道……」
他盯著我的眼睛，淡淡開口道：「更何況，你們還非常擔心清盟會要對辟邪一系動手……是不是？」
我只能無奈點頭，「院長說的這些，確實全是我目前所頭疼的事。不過，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麼問天一系希望我們白派能居中調解？難道這對問天一系有什麼好處？」
東方院長低頭一笑，接著又說道：「林辰，如果此刻在我面前的不是你，而是你的師姐杜鵑，那我或許根本不會說出這些話。她跟你不同，她混跡江湖許多年了，有了一套自己的思想和行為模式。說得簡單點，她的三觀已經固化了，不可能再有轉變。對她來說，說話做事，頭一個便要把白派和她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來考慮。」
蕊兒不解，「這也沒什麼錯呀。俗話不是說了嗎，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東方院長看向我，「你呢？林辰，你認同這句話嗎？」
「我——」
我遲疑了。蕊兒那句話，的確是我們國家每個人都懂的道理。我無權評判這句話是對是錯，但這卻是人性中最基本的東西。每個人不辭辛勞奔波，難道不都是為了自己的利益嗎？
想了想，我答道：「我不完全認同……確實，趨利避害是人性所致。但是……如果能在保證自己利益的前提下幫到其他人，我想我是不會猶豫的。」
東方院長聽完我的回答，朗聲大笑，「好好好！林辰，你果然沒讓我失望，也沒讓你師父失望！」
「我師父？他怎麼——」
院長打斷我，又說道：「你可知道當年你師姐為何會被逐出師門？根本原因就在於她的處事理念與師父白奉昭截然不同！那時候，杜鵑才十來歲，可已經漸漸展露出自私自利的個性了。你師父多番勸告，她充耳不聞。不僅如此，她還認為是師父的理念出了問題。她不甘心一輩子窩在鄉下做個沒有前途的通靈師，發誓要闖出一番名堂。」
我點點頭，「這件事我雖然沒聽師哥說過，但師姐後來的確開始經商了。」
「呵呵，你以為她經商的原始資本是哪裡來的？當然是她為別人驅邪除魔賺來的。林辰，龍蕊，你倆在這方面頗有些經驗，我問你們，假設某個人家遇到一隻慈靈為禍，請求你們出手幫忙，你們的收費標準是怎樣的？」
蕊兒一口答道：「十萬！」
我點點頭，說道：「大約是這個數目，十萬左右吧。不過我和師哥一般會先看看對方家庭情況。如果是富裕人家，我們的報價會高一些；貧窮家庭，我們可能只會收幾千塊，甚至更少。」
院長笑道：「很對。作為闖蕩江湖的通靈師，這個收費標準還算合理。可你們知不知道，杜鵑初出茅廬的第一筆生意，就是對付一隻小小的慈靈。可她卻收了對方將近兩百萬！」
「啊？兩百萬？」蕊兒也嚇了一跳，「這……這是獅子大開口嘛！」
「哎，更有甚者，幾個月後，當一家窮人找到她處理相同的問題時，她卻怎麼也不肯幫忙了。原因很簡單——對方出不起這樣的高價。」
我略微皺眉，「院長你說的這些……可有根據？」
東方院長朝我笑了笑，「我知道你不願意相信，但我完全可以把你師姐這些年的履歷表找出來給你看。總而言之，我們應該體諒她當時的處境。作為一個無依無靠的小女孩，想要闖出一片天地，無可厚非。但這種只顧利益而不講情義的做法……恕我很難苟同呀。」
希雅想了想，開口問道：「院長，你是不是想告訴我們一個道理——不能為了個人利益而違背良心？」
但院長卻揮了揮手，「不是良心，而是大義。林辰，希雅姑娘已經琢磨出來這個道理了，你呢？你是甘願隨波逐流，讓白派繼續做個看客；還是有心繼承你師父的遺志，願意為靈真門做點事呢？」
院長一番話，倒讓我陷入了兩難的抉擇。我開始反思自己這些年的處事原則，開始思考自己的觀點是否正確。
長久以來，我都認為自己身為白派弟子，主要的責任只有兩點：一是協助師哥把白派發揚光大，不給師門丟臉；二是盡到通靈師的本分，為百姓排憂解難。我們工作的報價向來公平合理，絕不會讓客戶為難。驅邪之後，也從不拜託客戶幫我們宣傳。可謂不求名，也不求大利！這一點，我們一直把師父作為榜樣，希望能延續他的作風。
可是，在面臨靈真門內部紛爭的時候，我們卻顯得非常冷漠。
我畢業之後，跟隨師哥去C市闖蕩，三年時間，我們從沒有拜會過任何其他門派，包括在當地鼎鼎大名的通算門。偶爾聽到一些同道傳聞，師哥也讓我不必理會。總的來說，我倆的宗旨就是：只要自己問心無愧，哪管外界洪水滔天？
可今天聽了東方院長一席話，我的思想開始發生了動搖……
是啊，這真的是師父期望的結果嗎？如果他還在世，會和我們做出同樣的選擇嗎？
我現在總算略微明白了一件事——為什麼當年關維瑛流落北方的時候，師父會毫不猶豫出手相助。
或許在他的心中，在他這個鄉下通靈師的心裡，始終藏著一份更為深刻、更為高尚的情懷。
那是我們每一個靈真門弟子入門時都要背誦的誓約。
「……今入靈真門，四海皆兄弟。同袍並同心，情義抵萬金。」
大多數人都忘了這句話，唯獨師父還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