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02章

宋彥看著遞到眼前的菜單，輕輕點了一下頭。

謝辰宇便按下確認鍵，關閉屏幕和他閑聊，幾個話題后結束觀察，做了初步評價：膽小怕生，性格內向，就是不知道在熟人面前會不會稍微好點。

他終於聊到正題：「對這場婚事，你有什麼想法？」

宋彥心想這還用問嗎？我當然不願意。

但外公這些年為他殫精竭慮，從沒踏實過一天，他不想讓外公再操心他的事，只能接受。

他捏著手指：「我……我都聽我外公的。」

所以我這邊不行，就靠你那邊了。

他抿了抿嘴唇：「你……你呢？」

謝辰宇說：「我聽我爺爺的。」

宋彥：「……」

謝辰宇說完也沉默了一下。

二人心想：那今天白折騰這一出了，根本就是做了無用功。

謝辰宇知道就宋彥這種逆來順受的性子，自己接下來再怎麼搞事也沒用，只能換另一套方案。

另一邊，宋彥始終都沒見到這少爺有什麼反感的情緒，估摸不出意外，這婚怕是結定了，於是也翻出了第二套方案。

這時「咔嚓」一聲，房門開了。

服務員將菜一一放好，重新為他們關上了門。

兩個人隔著一桌子熱騰騰的美食對視一秒，一邊拿起餐具吃飯一邊調整自己的人設。

謝辰宇的親切里多了一點弔兒郎當，開始旁敲側擊宋彥對婚後的看法，突然發現他握緊了杯子，還深吸了一口氣，不由得停了停。

宋彥鼓起勇氣看他一眼，害怕地再次低頭，更加用力地握著杯子。謝辰宇盯著他泛白的指尖等了幾秒，主動問：「你是不是有話想說？」

宋彥身體一顫，猶猶豫豫：「我覺得你是……是個好人。」

謝辰宇精神一振，好人卡接得毫不猶豫：「對，我是。」

「所以我不想瞞你，」宋彥又吸了一口氣，終於說，「我……我其實有喜歡的人了。」

謝辰宇心想：太好了！

本以為要板上釘釘，誰知竟能峰迴路轉，他立刻體貼地安慰：「我懂了，你放心，我回去就和我爺爺說取消婚約。」

宋彥暗道這少爺果然也不願意，努力憋紅眼：「我和他的匹配度很低，我外公讓我和他斷了關係和你結婚，這種情況你那邊能主、主動退婚嗎？」

謝辰宇想了想：「夠嗆。」

這場婚姻能成，根本不是外界猜測的和宋家以為的那樣。

它的初始點其實是為了治病。

宋彥患有信息素缺陷綜合症，患者信息素分泌異常，身體時好時壞。癥狀輕者打幾針就行，重的則神經功能紊亂，激素失控，甚至會引發器官衰竭。

而宋彥好巧不巧，得的是最嚴重的那類病，據說幾個星系加在一起僅有十二位患者。

好在「信息素缺陷」是一大熱門課題，專家很多，很快找到了解決辦法——即，取Alpha的信息素製成試劑，注射進Omega的腺體里。

Alpha的信息素對Omega有強大的安撫能力，只要連續注射個兩三年，患者應該就會慢慢痊癒。不過這有個大前提，雙方的匹配度必須得在80%以上。

匹配系統里50%以上的分數就算合格，想達到80%不是那麼容易的。何況系統只負責對比雙方提供的信息素，不負責單方面地找對象。加之這又不是義務獻血，Alpha一般不會抽自己的信息素存進資料庫里，因此通過系統根本沒辦法找人。

更要命的是宋彥的父母匹配度很高，他雖然倒霉地得了病，但基因很優異。越優異的基因，能高度匹配上的人越少，比找個稀奇血型都難。

自他患病開始，他外公秦老先生就沒停止過找人。

眼看他即將18歲，要進入嚴重的發病階段，秦老便著急地翻出所有能想到的人脈，想請他們幫著一起找，謝家就是第一站。

秦老和謝老當年交情泛泛，但事關人命，謝老就痛快地答應下來，先在家裡篩了一遍。

雖然最終合成的藥劑裡帶有Alpha的信息素，可「救你一命就要娶你」這種無理取鬧的事，秦老和謝老都不會做。然而萬萬沒想到，匹配度竟是99%。

這個最高數值狠狠戳中了兩個人的神經。

他們活到現在只見過幾例99%的情侶，都是在新聞或別人口中得知，這是第一次在自家孩子身上見到。

謝老因為繼承人的問題立刻心動，秦老則是為了宋彥考慮。

試劑注射后，Omega的腺體里會帶有Alpha的信息素，想除去有兩個辦法：一是痊癒后找個更強大的Alpha覆蓋，二是做手術洗掉。

可99%的匹配度一出，無論是這兩個辦法的難度還是給Omega造成的傷害，都將成倍增加，秦老不忍心讓宋彥來這一遭。

99%的匹配度，天生一對，相信孩子們一定能培養出深厚的感情，但前提是把他們擰一塊去。恰好當年宋彥的母親和謝辰宇的母親是閨蜜，曾戲言過結親，這簡直就是命定的緣分。

於是兩個各懷心思的人一合計，就把「救命」變成了「聯姻」。

所以歸根結底還是99%的鍋……包間內，新鮮出爐的未婚夫夫再次對視一眼，心想自己到底為什麼會和對面這貨的匹配度那麼高。

宋彥握著杯子繼續裝憂鬱，哽咽地說到重點：「我、我會和他斷了，但需要時間適應……」

謝辰宇的第二套方案恰好是婚後方面的，更體貼了：「沒事不用斷，我支持『感情論』，匹配度高不能代表什麼。」

他提議，「我知道你不願意，我其實也是趕鴨子上架。既然已經這樣了，為了向家裡交差，咱們要不定個協議吧？」

宋彥說那一堆主要也是為了婚後生活做鋪墊，裝作疑惑地問：「什麼協議？」

謝辰宇說：「結婚協議，等你痊癒了咱們就離婚。」

他說著翻出擬定的條款，親切地和宋彥商量。

宋彥扒下了一點「怕生」的皮，漸漸投入到討論中。

協議定了一條又一條，很快到了關鍵點。

宋彥一把捂住後頸：「說好了是做戲，我不、不給你咬。」

聊了這麼久，他順勢又往下扒了點「怕生」的人設，為避免該死的99%起作用，還打了預防針：「我只想讓我鋼子哥咬。」

哦，這小子喜歡的人叫鋼子哥，天配啊。

謝辰宇安撫：「你放心，我不喜歡你這類型的。」

宋彥半信半疑地看著他。

那眼角的紅痕沒有完全消散，配著警惕的神色，兔子似的。

謝辰宇剛想笑，突然也想起了那該死的99%，擔心自己好人當多了會導致這小兔子移情別戀，靈光一閃：「實話告訴你吧，我也有喜歡的人。」

宋彥心想這倒是好事，收了捂著後頸的手：「真的？」

謝辰宇說：「當然是真的。」

他眼神溫柔，「她叫伊麗莎白琳達，是最美的Omega。」

宋彥感同身受，一臉深情：「我懂，我鋼子哥也是最強最好看的Alpha！」

謝辰宇回想一下自家兄弟的感情史，截了幾個往身上套：「我家伊麗莎白喜歡花，每次她站在花海里對我笑，我都覺得看到了天使。我還親自畫了幾幅油畫給她，將來我想辦一個有關她的畫展。」

宋彥覺得不能輸，想想僅有的那點偶像劇儲備量，說道：「我鋼子哥是校草，好多人喜歡他，但他就只對我好，還給我輔導功課。」

「我家伊麗莎白也對我特別好，」謝辰宇眼神悠遠，「她知道我身不由己要娶你，並沒有怪我，說會等著我。」

宋彥滿臉感動，差點哭唧唧：「我想和鋼子哥斷了的時候，鋼子哥也說會、會永遠等我！」

兩個人吹了一波「白月光」，把戀人問題也補充進協議里，在線簽完字，都滿意了。

謝辰宇見這小兔子在提到鋼子哥的時候沒有最開始那麼怕生，並敢主動表達自己的想法了，估摸可能是個為愛則強的戀愛腦。

宋彥聽著他們約會的事和對未來的展望，猜測這少爺興許是個文藝青年。

戀愛腦和文藝青年愉悅地吃完一頓飯，開始上崗——謝辰宇親自把宋彥送回了宋家。

宋家主還在公司，家裡的一對母子不清楚宋彥和謝三少的見面結果，都沒有午睡。

這時聽著外面的車聲，兩個人忍不住去看了看，緊接著就見到了這對奼紫嫣紅的組合，一瞬間差點綳不住表情。

貴婦上午有事出去了一趟，回來時宋彥已經走了。

她一看宋彥這身衣服就知道是兒子的手筆，壓下教育兒子的衝動，笑容滿面地迎了上去。

謝辰宇簡單對他們打聲招呼，溫柔地看向宋彥：「累了吧？快進去歇著，等你睡醒咱們再聊。」

宋彥低低地「嗯」了聲，站在門口沒動。

謝辰宇失笑：「去吧，我看著你進去。」

宋彥很想表演一個臉紅，但他不會，只好最後看一眼謝辰宇，聽話地進屋了。

謝辰宇靜靜望著他，直到身影消失了才看向旁邊的母子，婉拒了進屋的邀請，開車走人。

一見鍾情，這就是兩個人今天討論出的婚後基調，因為既能保護自己的「白月光」，又最容易向家裡交差。

謝辰宇剛回家就被爺爺叫了過去，見到屋裡還站著兩個跟蹤他的小崽子。

謝老問：「覺得怎麼樣？」

謝辰宇想也不想說：「非常好。」

兩個見證奇迹的少年雙眼放光，心想果然如此！

謝老將信將疑地打量他：「真的？」

「當然，」謝辰宇笑得一臉幸福，「見到他的第一眼起，我就認定他了。」

他文藝青年附體，「就是那種一看見他，周圍就都失色的感覺，爺爺您能懂嗎？」

謝老：「……」

廢話，就那身衣服，你能看見別的顏色才怪。

他沉默地看著孫子這套衣服，並不是很想懂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