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藍血品牌還有其他家可以談，失去一個也沒關係，然而作為稱職的經紀人，必須要爭取每一個可能性。

就像最初，周燁沒有名氣的時候，有些戲可能上不去，依然要努力準備試鏡，大家都是從千分之一的可能性里拼出來的。

可是現在，謝離認為自己不能稱得上稱職。

不過他還是要去見一見商務負責人，也許等回來以後，可以和周燁再聊一聊，就像他說的，所有事都有解決的辦法，不能給自己打個死結，也不能就此給兩人的關係打個死結，以前謝離會逃開，現在，他捨不得了。

嘗過甜味是件好事，當酸苦襲來的時候，想想那些甜，就覺得有盼頭。

他合上品牌白皮書，草擬了幾種方案，假設不接這個代言有可能的損失是什麼，如果接了，後續出現問題，有沒有解決辦法。

他在紙上寫寫畫畫，很快寫滿了三張HelaA4紙，時間不知不覺到了晚上6點，庄小文過來問他要不要吃飯，謝離不餓，就搖了搖頭。

過了半小時，庄小文又敲開了他辦公室的門，這回直接把一個沉甸甸的袋子放到他桌子上。

「我見門口有老大的東西，就給你帶過來了。」說完，她人就出去了。

袋子上寫著一家店名，謝離並不陌生，他曾經誇過他們家的海鮮粥好吃，盒蓋上貼著一個心型的紙條，寫著：好好吃飯。

看一眼就知道是誰的手筆，字是別人寫的，海鮮粥卻是某人定的。

平生第一次，面對一碗粥，他湧起拍照留念的衝動，這麼想著，他也就這麼做了。

拍完放到了朋友圈裡，配文：【誰家狗狗這麼貼心】，設定許可權僅自己和周燁可見。

幾乎下一秒，這條底下就多了個贊，周燁點的。

所以當電話響起的時候，謝離一點都不意外，周燁彈了個視頻給他。

謝離接了。

「收到了？」周燁問。

謝離點了點頭，給他看拆開的包裝，然後問他：「你今天晚飯吃什麼？」

鏡頭調轉對著桌上的盒飯，周燁做旁白：「錢導終於大發善心沒再做土豆。」這是錢導片場專業梗。

有一次，場務和製片人討論劇組盒飯支出，錢導覺得在飯菜上花費太多了，還不如把雞腿錢花在特效上，於是喊了一句：「多用土豆，土豆最省錢，我還能找到供貨商！」

大家聽說以後笑了好一陣，結果沒想到導演來真的，每天盒飯里都有土豆，變著花樣做。

看樣子今天的土豆換成了大白菜，口味變了，省錢套路一致。

謝離低頭翻了翻自己的粥，和周燁親手熬的一樣，蝦蟹滿滿，更突顯了周燁苦不堪言的片場生活。

「有沒有吃飽？」謝離已經在考慮要不要給周燁郵寄點肉了。

周燁再度把鏡頭翻轉過來，笑著說：「怎麼，心疼我啊？」

周燁以為謝離不會回答，沒想到謝離竟然點了點頭，周燁隨即笑開了，開心得不得了。

「你晚上要工作到幾點？」

謝離估算了工作量，說：「也許10點能回家。」

他略遲疑了一下，又把今天晚上要見品牌方的事情和他說了，聽起來像例行工作安排，周燁沒想太多，讓他一個人注意安全，回家路上給他發個微信。

謝離點了點頭。

周燁注視屏幕，眼神柔軟，忍不住囑咐他：「我不在，你記得吃飯，照顧好自己。」

謝離坐在這個位置上，下屬是不可能在意他的，唯一的上級CEO，關係又極其彆扭，以往也只有周燁在旁邊，會時刻關心他的工作情況和日常生活。

謝離心口一暖，忽然在這一刻很想他，起了很多很多貪念：要是周燁還能放假就好了，要是周燁在自己身邊就好了，但他不能放縱自己，只能說：「你在片場也是。」

周燁一直望著他，眼睛很亮。

謝離隔著屏幕碰了一下他的眼睛，周燁看不到。

「周燁。」他忽然叫了他一聲。

「嗯？」周燁回了一句。

他就說：「我想你了。」

周燁笑了。

「嗯，哥哥也想你了。」

這個稱呼也是第一次從周燁嘴裡聽到，謝離被震得啞口無言，耳邊傳來周燁放肆的笑聲，謝離抿了抿唇，說了一句「閑得無聊，快去拍戲吧」，略顯手忙腳亂地掛斷了視頻。

耳尖冒煙，幸好辦公室里沒有人。

【（狗狗親吻）】叮咚一聲，周燁緊跟著發來一個表情包。

謝離回了個：【（爆錘狗頭）】結束了兩人熱鬧的閑扯。

晚上6點半，謝離把螃蟹大卸八塊，吃了下去。

一頓飯解決掉，心裡和臉上都很熱。

後面方案整理的速度變快了不少，等謝離坐在車裡時，已經有成型的想法。

品牌商務負責人約見的柳天會館，位置在市中心，兩側街巷不讓行人過，所以晚上這個點除了私家車，街上空無一人。

負責人Lion正站在門口抽煙，謝離停好車，Lion滅了煙頭迎上來。

「好久不見。」Lion是外國人，中文卻很好，謝離過去每年見他兩三次，兩人商務關係熟悉，私下裡交集不多。

謝離給他送了一箱紅酒，Lion說：「這幾年我家裡屯了不少你送的好酒，我再收下去，就可以開酒庄了。」

不過他還是收下了，招呼謝離往會館里走，柳天會館最大的特色是裝潢，以綠色植物為主，外面看是普通的白色建築，裡面卻是熱帶雨林的布置，足有三層樓高的水幕在中庭垂下，四周分為了不同的區域。

他們在其中待客的酒吧駐足，屋子裡除了吧台，還有撞球桌，兩人沒有包場習慣，場中另有一些高端客戶，三三兩兩坐在邊上談事。

Lion今晚興緻很高，私人會面也沒那麼多講究，他讓謝離和他打一局撞球放鬆一下，謝離沒有拒絕。

「我還怕你不玩這個，今晚我們就只能喝酒了。」Lion拿過來球杆，用毛巾擦了擦。

謝離確實不常玩：「平時不玩，打得馬馬虎虎。」

Lion笑了笑：「沒事，隨便玩玩，要是你有需要，我也可以教你。」

謝離挑了個手感合適的球杆，問：「你之前學過？」

Lion說：「有一陣打球上癮，學了幾節課。」

怪不得約在這裡，謝離點了下頭，拿不准他要給個下馬威，還是單純想要玩一把，他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Lion開球。

Lion也沒讓他，球杆往前一送，力道很大，連進了兩個球。

謝離在另一側觀察著Lion，這位商務總監看起來很興奮，他轉頭向謝離比了個手勢：「還不賴。」說完，又連續進了兩個球，最後一個因為角度偏差而錯失。

Lion很遺憾，把檯子讓出來。

謝離專心起來是很沉靜的，溫和的暖光勾勒出精緻的身形，他掃了眼檯面，指尖一點，腰微塌下去，每個動作都恰到好處，Lion看見他拿桿的姿勢，抬了下眉。

意外的專業，意料之中的賞心悅目。

每顆球在他手裡都很聽話，指哪打哪，連續進了五個球，比分打平之後，謝離就停下來了，悠閑的樣子，分明是故意謙讓，Lion吹了聲口哨。

「你在讓我？」

謝離淺笑了一下：「你需要嗎？」

Lion看著他，表情十分誇張：「喔喔，我今天竟然遇到對手了，早知道你撞球打得那麼好，我應該早點叫你出來。」

棋逢對手，自然不能落後，他被激起了勝負欲，後面發揮得更出色，謝離從他打球的情緒里，判斷出Lion這位來自外國總部的總監，依然保持著簡單的思考邏輯，他把巧粉擦在桿頭，決定跟Lion好好打一場。

打贏了好談事。

接近膠著狀態時，球桌邊上多了幾位看客，對兩人球技讚不絕口。最後Lion以一球之差輸在了謝離手下，兩人打得痛快利落，Lion輸得心服口服。

「好久沒這麼打球了，虧我一開始還以為你不怎麼打撞球。」

謝離回：「我們做商務的，什麼都會一點，我以為你要打斯諾克。」這句是實話，娛樂圈交際以備不時之需，他學得東西多且雜，都是摔了很多個跤學會的。

Lion聽完瞬間沒脾氣了：「別了，幸好沒打斯諾克，我懷疑你在扮豬吃老虎。」

謝離垂眼笑了，拿了杯蘇打水喝：「你中文學得很好。」

Lion也笑了：「要不然怎麼和你們這些精明的經紀人對話。」

謝離沒著急開口，Lion要了杯雞尾酒，放在謝離面前，自己則點了杯白蘭地：「敬贏家。」

謝離向他抬了抬手裡的酒。

兩人喝了半杯，才逐漸進入正題。

Lion很坦誠：「我們兩家合作有幾年了，我約你在這裡見面，也是想透個口風給你。」

謝離看向他。

Lion直說：「品牌認為周燁現在有一定風險，要觀察三個月，我只能把這個期限告訴你，其餘的看你們怎麼選擇。」

謝離說：「周燁本身依然符合品牌內在追求的品質。」

Lion回道：「那是當然，我們並沒有否認他的咖位和號召力，更不會否定他自身的魅力，只不過，你懂得，我們高層也會上網，會在意那些……難辨真假的言論，」

「我們主張自由，人權自由、言論自由、取向自由，感性或理性的一切自由，但客觀來講，這個世界本身並不自由，」

「所以，總要有人為此買單。」

謝離默然片刻，道：「你說得沒錯，所有的自由都有代價。」

「希望你能理解，」Lion繼續說道，「如果你們確認一切沒有問題，過三個月我們再來談合約問題，我認為這個冷靜期，我們都需要。」

信息很有用，謝離再次抬手敬他，說：「多謝你今天帶來這個消息。」

兩人又閑聊了一會，快到10點的時候，謝離看了眼表，跟Lion說自己要回家了。

Lion臉上露出詫異的表情：「談商務的人這麼早回家嗎，這簡直難以置信！」

他隨口道：「嘿，說實話，你不會談戀愛了吧？」他此前並沒有聽說謝離已經有了家庭或者談了戀愛。

謝離笑了，給了他一個預料之外的回答：「嗯，我愛人在等我。」

「喔！上帝呀，那我豈不是沒有機會了？」Lion說得更誇張了。

謝離沒在意，這樣的場面話他聽得太多了，酒桌上全當玩笑，Lion送他上了車，約定了下次溝通時間，謝離祝他工作一切順利。

坐上車，他大致過了一遍全天的談判細節，沒有選擇立刻給周燁打電話，而是跟庄小文發了條微信：

【辛苦幫我訂一張明天上午10點左右起飛的機票。】

庄小文問清目的地，回了個ok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