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72章

第72章 第72章

自他有記憶開始,漁夫族從來都不是一個強大的種族,亞特蘭蒂斯是他們的宗主國,於是慕強心理和他們所描繪的神話奠定了海洋智慧生物的審美,也為此,漁夫族被認為是醜陋並且低劣的返祖生物。他們的國王——也是他的父親,因為不服從而被亞特蘭蒂斯的王殺死,那個時候他甚至還不識事,而剩下的族民就像是斷頭的泥鰍,散亂而毫無目的性地成了一灘扶不起來的爛泥。

那時的漁夫族毫無骨氣,被抽掉脊椎似的唯唯諾諾,他身為那一代最優秀的孩子,總有一種窒息一般的感覺壓在他的胸口。

他本應該習慣那個,如果他沒有被母親帶着去覲見殿下的話。

母親在和殿下談話,他被侍女安置在大廳等候,他那時還小,不知道為什麼侍女的果盤不往他的面前放,只是愣愣地朝上面望着,望着他那些從來沒有見過的東西。

他此生無法忘記那宮殿多麼輝煌美麗,光滑圓潤的石柱在水裏也散發着瑩瑩的溫吞的光芒,寶石和貝殼鑲嵌在每一個角落,那會發光的、他從沒有見過的石頭映照出他的臉。

他看着那張臉,看到滿滿的嚮往與渴望。

母親和殿下結束談話的時候,他湊上去,興奮地對母親說:「我們什麼時候也能擁有這樣漂亮的房子嗎?」他當時也不懂侍女發出的嗤笑,只是持着一顆無知無畏的赤子之心嚮往強大美麗的東西。

當時的母親拉着他的胳膊,幾乎是粗暴地把他拉走了。

但母親回去之後就把自己鎖在了房間里,他無法把母親勸出來,只能每天送一些食物給她。那些端出來的食物剩得越來越多。

三天後,母親從房間里出來,她的眼眶深陷,皮膚灰白。他問母親發生了什麼,母親沒有說話,只是當天她通知了所有漁夫族的人們搬到了另一個區域。

他自此有了第二個家。

他自此失去了他從小到大的家。

他的第二個家地形坎坷,光亮極差,他再也不能從窗戶看到游曳的魚群,這讓他養成了時常游上海面的習慣,並且開始喜歡上日光浴。

他的朋友莫德對這個地方抱怨好多次了,因為他父親是喜歡曬太陽的,在搬到這裏之前經常游上海面,但自從搬到這個陰森的鬼地方之後,魚尾就出了點毛病,現在他連游上去都做不到了,莫德只能帶着他上海面,讓他能在心理上有一點安慰。

阿莫斯對莫德表示同情。但他一直疑惑為什麼之前的家住得好好的,現在卻要搬到這個地方來。有一天他聽族人說是因為他們原先的地盤有什麼東西可以開採,那個名詞太長了,他沒有記住。

但是,為了那個什麼東西,就把他們趕走嗎?

阿莫斯疑惑地想。

那些東西是沒有生命的,他們是有生命的,有智慧的,怎麼能為了一些石頭就把他們趕走呢?

族人不給他解答,書籍中也沒有記載,母親的脾氣越來越壞,成天都把自己關在屋子裏,連他去敲門都不想回應。

他漂浮在海洋之中的時候,突然就有一種孤立無援的感覺。這種感覺嚇到他了。他只能又游到海面去曬太陽,但這個時候,平靜的海洋起了波瀾。他聽到遠方有轟鳴聲,像是什麼巨大的怪獸劈開海浪朝他衝過來。

但比起懼怕,孩子的好奇心戰勝了對未知的恐懼,母親曾經吩咐他要遠離地上生物,但母親同樣也說過她永遠不會將他棄之不顧。

他被母親背叛了。年幼的阿莫斯氣鼓鼓地想,那我也要背叛她!

他刻意順着水流掩蓋自己的蹤跡,那龐然巨物埋在水下的部分是兩片白色的東西,看上去他們一直在運動,他正要用手去碰一碰的時候,看到了有群游到那東西附近,然後被吸了進去。

血水染紅了一小片海域,不久就被雪白的浪花捲起淹沒。

那一瞬間他背生寒意,慶幸自己沒有衝動行事,心底也勉強認同了陸地人確實是一個危險的種群。

他有點心生退意,但同時心底有一個聲音告訴他,既然陸地人的東西已經可以征服海洋,那麼他們會不會有相關的書籍和知識能解答你的疑問呢?

為什麼他們會遭到如此對待,為什麼他們天生低亞特蘭蒂斯王國一等,為什麼他們會甚至比不上那些死去、沒有思想的東西。

抱着這樣的想法,他跟蹤著那一架巨物,等到他們終於停下,阿莫斯趁着他們都睡着的時候,悄悄溜上了船。

母親跟他說過,漁夫族的人民只要尾巴踏上陸地,魚尾就會整條脫落。並且再也不能恢復。

但莫德卻不這麼認為,他悄悄地對阿莫斯說,那些都是大人為了騙他們不要上陸地的。陸地可好玩了。

阿莫斯當時問他:「你去過陸地嗎?」

莫德哽了一下,硬著頭皮說:「我當然去過,陸地上的海草比海里的漂亮多了,他們都長著兩條尾巴,還有三隻魚鰭……」

莫德一定沒有去過陸地。

阿莫斯盯着那熟睡的雌性,身後的地板上是一條濕痕,陸地上的路難得地難走,他的手肘被磨破了皮,火辣辣地疼痛,就像是被珊瑚礁狠狠地擦過皮膚。

還是海洋好。他們可以用尾鰭肆意地遊動。陸地簡直太可怕了。

而且陸地人並沒有兩條尾巴和三隻魚鰭。

陸地人也只有兩隻魚鰭,而且是肉色的,和他們堅硬的鰭骨和鰭翼毫不相同。臉頰看上去是柔軟光滑的,像是果實,他們長得像是亞特蘭蒂斯人,但是沒有亞特蘭蒂斯的那種睥睨一切的高傲。她的眼睛上面有一小片長而纖細的毛髮,像是魚的尾刺,卻比那更柔軟也更……美。

阿莫斯用爪尖去戳一戳那個肉色的魚鰭,柔軟的,還有溫度。

除了太陽,他第一次遇到有溫度的東西。

但他的爪尖太鋒利,那肉色的魚鰭立馬就破了皮,鮮紅的液體流出來,那是血嗎?陸地人的血和他們的血是一樣的顏色。

雌性陸地人皺着眉,很不安地抽抽鼻子,然後她睜開了眼睛。

阿莫斯一時間不知道能做出什麼反應。

他是亞特蘭蒂斯王國醜陋的種族,他是與陸地人截然不同的種族,他的皮膚是崎嶇坑窪的深藍色,和人類光滑柔軟的珊瑚色皮膚完全不一樣。

她會做出什麼反應?

阿莫斯發現他簡直是滿懷期待地等著這個陸地人雌性的反應。

而那個陸地人雌性眨了眨眼,看了看他,又閉上眼,再看看他。

「————」她咕噥一句他聽不懂的東西,然後翻了個身,背對着他,過了一會兒,她的頻率再次平穩下來,如果用漁夫族的話來說,她又睡著了。

他們在一起的一年後,阿莫斯曾經想起過這一瞬間,當時着實困擾了他很長一段時間。對方既沒有尖叫,也沒有拿起武器向他揮來,那麼這句話顯然就相當地重要。

當時已經是他的伴侶的莉娜笑得捂著肚子扶住他的肩膀,他只能堪堪用手掌去護住她的后腰以防她跌倒在地。那漁夫的女兒笑起來露出八顆牙齒,長期暴露在陽光下的皮膚呈現出健康而美麗的褐色,亞麻色的長發散亂地纏繞在他尖銳的指尖:「我說……天吶。」

「我很抱歉,阿莫斯,但是……」她深吸了一口氣,強行壓下了笑聲,好讓那解釋能順利完整地說出口:「當時我以為自己還在做夢,我在想,為什麼我的夢境裏也會出現這種生物,我自以為我的想像力還沒有那麼豐富,但,大海,你知道漁夫之中流通著多少傳說。我一定是那些茶餘飯後的故事聽多了,才導致睡醒之後看到像你這樣奇奇怪怪的生物……」

他對奇奇怪怪的生物這種評價已經基本上免疫了,但莉娜立馬反應過來:「天,我很抱歉,阿莫斯。」她是真心實意地感到抱歉,她總是這樣,對一切出口的話不加思索,時常冒犯到別人,但她道歉也很真摯,幾乎所有人都會原諒她不帶惡意的冒犯。

她就是這樣的人,像顆太陽。而阿莫斯對溫暖的東西從來不能免疫。

心理極其強大的莉娜見到阿莫斯之後並沒有太多的疑惑和好奇,只是,這個世界的陸地上各種奇奇怪怪的超能力者都有,海洋這種幾乎是陸地的兩倍的世界,再多一種長得像是魚一樣的直立行走的生物又怎麼了?

在那次初遇之後,阿莫斯只是因為好奇就跟着到了海灘,然後他踏上了陸地。他的尾巴沒有消失,只是會為太陽的照射而乾裂,這個時候要麼他會潛入深海一段時間,要麼莉娜會用濕潤的布匹蓋住他的全身,更多時候,莉娜沉迷於和他交談的時候用手掬起海水潑在他的身上。

「你們在我們的世界裏。」莉娜用手掌握著阿莫斯其中一隻利爪:「叫做人魚,在人類的印象中他們一般都是美的。」

阿莫斯幾乎為那一個詞語瑟縮了。莉娜教導他人類的語言體系,美的,他從來不會被說是「美的」。漁夫族從來不會被評價為是美的。就算是在海洋的世界,他們收到的評價也只會是醜陋的、野獸一樣的種群。

莉娜看出了他的畏縮,天,只有莉娜能看出他的畏縮,天知道他們的表情系統有多大的差異,但是莉娜就是能看出來,她的聲音溫柔至極:「阿莫斯,你是美的。不要否認這個。」

他們在那個時候接吻,在海中交尾。

他被陸地人誘惑,幾乎已經要忘了家鄉。

就是在那個時候,他遇到了刺客聯盟的人。

這群人在世界各地都有活動,不知道是從哪裏得到了消息,知道這裏出現了他的蹤跡。刺客聯盟對於像他們這樣的異種族見得並不少,但能被他們活着擄走的並進行實驗的,並不多。

阿莫斯是其中之一。

當時那個女人找到他,並沒有立馬和他進行交易,只是讓他去看一些東西。

那是一片他從沒有踏足過的地方,那裏的陸地人更多,他們的房子偏遠而窄小,遠離這些喧鬧髒亂的地方,那個小的安寧的世界只有他和莉娜兩個人,他滿足於此。這是他第一次踏足這裏。

然後他見證了莉娜是怎樣被辱罵,被稱呼為怪物的婊|子,那些人獰笑着把她摜在牆上做出下流的動作,最後往她的長筒靴上吐唾沫。

他終於知道了莉娜為什麼有段時間拒絕他的碰觸。

阿莫斯的瞳孔變細,尖牙不自覺地伸出嘴唇,身上所有的鰭開始舒張,他像是一隻河豚。

——一隻擱淺的河豚。

累贅的尾巴拖拽着他沉重的下半身。他用手肘上的鰭扎進土地,一步一步移動過去。

那個叫塔利亞奧古的女人說:「你甚至沒有辦法爬過去。」

他們中間隔着一堵圍牆,那圍牆並不算堅硬,但他的鰭折斷在那上面。

「我需要腿。」他嘶吼道。

「這就是我想給你的。」塔利亞笑了。

他不辭而別,配合塔利亞的實驗,足足半年,那半年他幾乎沒有記憶,因為持續的、能讓大腦空白的疼痛是不會在你的大腦里留下記憶的。他付出的代價僅僅是對方得到了漁夫族的基因序列。

那沿海的漁村迎接了一位英俊的富商,他有着淺金色的短髮,一雙綠色的眼睛宛若裝下了全世界的碧湖。最頑劣的女人也會在他的雙眼中沉淪。

在他入住旅店的第二天,海上飄來幾具泡脹的屍體,那是漁村有名的酒鬼,眾人都在猜測他們是喝醉之後不小心走下堤壩掉進海里,屍體隨着漲潮衝上岸邊。

眾人還說,村裏住得最偏遠的那個婊|子學會了什麼巫術,對富商下了什麼咒語,讓其對她死心塌地。

「所以,巫女,你想對我說些什麼嗎?」阿莫斯頂着一張英俊的、人類的臉龐,用薄涼的嘴唇親吻莉娜乾裂的嘴唇。

「我只想知道我想幹什麼。」那漁夫的女兒咬住他的喉管,牙齒用力,有濕潤的痕迹在他的人類的脖頸上肆意流淌。

第二年,他們的孩子出生了。

阿莫斯已經幾乎忘記了海底的生活。

他們的生活很平靜,直到那一撥人踏進這個漁村。

他們是為他而來的。

既然刺客聯盟有着消息的渠道,那信息一定會從其他地方流傳出去。酒館有陌生人出沒的時候他應該提高警惕的,這一片地方沒什麼旅遊景點,也沒有什麼值得外人惦念的東西。一般人不會來酒館打探消息。特別是怪物的消息。

但他沒有。

他去東方交接了一批貨物,到城鎮的時候,看到遠方有濃煙升起。

那個方向只有一棟屋子。

一棟他們精心裝飾的,修補的,即使擁有了足夠的錢財,莉娜也不想搬走的屋子。

那棟屋子還在燃燒,他衝進裏面,鱗片開始覆蓋身體,堅硬的鱗片能抵擋一些灼燒的傷害,但他依然分不出哪一塊焦炭是莉娜,哪一塊是木樑,哪一塊是餐桌。

但那一團地板上,散發着油脂燃燒氣味、露出焦黑骨頭的一定不是。

然後他聽到嬰兒啼哭。

他扒開一塊木樑,掀開地板。木樑把他的手掌燙傷,鱗片呈現出邊緣焦黑的模樣。

那下面是一隻被藏起來的小魚人。

她的尾巴是淺藍色的,頭髮是她母親的亞麻色,眼睛是像他一樣的淺綠色。

阿莫斯用手掌撐著那根滾燙的木樑,凝視她很久,慢吞吞地問一句:「……你為什麼還活着?」

莉娜死了,為什麼你還活着?

他已經忘了這孩子的名字,或許根本沒有記住過,莉娜給她取了一個名字,他不在乎。

那孩子的鱗片覆蓋了半張臉,和他不一樣,和莉娜也不一樣。

她的頭頂生著一層淺淺的,亞麻色的絨發,手指呈現銳利的尖端。在那一層絨發被黑灰覆蓋之前,阿莫斯把她拿了起來,放在手上。

然後他走出去。

他通過一些手段找到了那幾個放火的人,用爪尖切掉他們放火的手,切掉他們走過去的腿,最後用爪子抵在他的嘴裏,問:「為什麼?」

那哭叫得聲音嘶啞的男人含着利器含含糊糊地哀求:「我只是收錢辦事……他們出錢想要這種東西,收集稀罕的……異種族……」

他們的舌頭在說出下一句話之前被割斷。

他們將會在血液流盡后死去。

阿莫斯的耳邊突然響起了一句話,或者叫一個問題。

「那些東西是沒有生命的,我們是有生命的,有智慧的,怎麼能為了一些石頭就把我們趕走呢?」

那孩童的聲音稚嫩,帶着真誠的疑慮。

問題的答案以一種殘酷的形態在他眼前展現。

金錢,權力。

生命並不如他想像中的那樣寶貴。

他再次孤身一人。

阿莫斯回到了漁夫族。他的母親給他一個擁抱,他的朋友們帶着他看漁夫族這幾年的變化。漁夫族的生命周期並不像人類那樣短暫,他們的時間是漫長的,四年並不像想像中那樣久。沒人對他有太多的苛責,一去不回的族人也並不少。

但帶回一個混血孩子的,他是唯一一個。

他並沒有受到太多譴責,人類的樣貌和亞特蘭蒂斯人的樣貌相似,他們只會以為這是他和一個亞特蘭蒂斯人的孩子。這個孩子在他的族人間受盡了寵愛。他卻很少去看望她,他只是沉迷古籍,在別人眼中會稱之為一蹶不振。

他沒有跟任何人訴說他的經歷,因為不會有任何人理解。

漁夫族都是一群懦弱的、守舊的怪物。

而那群怪物推舉他為漁夫族的國王的時候,他並沒有拒絕。

總要有人帶領他們。

不久之後,他在一本古籍之中找到了一些令他驚喜的東西,漁夫族有他們獨特的保存信息的方式,但由於海洋環境的複雜性和搬遷居地的緣故,那些知識大多不成體系,他對其的研究進度被拖慢也有這個緣故。而當他了解到塞壬的存在的時候,那個孩子已經出生三年了。而漁夫族的科技水平無法勝任對基因的編輯和催化。

他再次找到了刺客聯盟進行合作。然而遺憾的是,對於返祖這個課題,這個融合了人類和漁夫族基因的孩子比起他而言,更適合作為實驗品。

他將漁夫族的科技和情報作為交易內容,將那孩子給予了他們,陸地人還沒有膽量跟海洋開戰,而不了解海底人的派系就是他的唯一籌碼,這為他換到了一次交易的機會,而他將之稱為貝羅娜計劃,他的女戰神。

他們在億萬年前的姿態美麗而強大,漁夫族本應該是最威嚴的、神話般的種族,現在卻退化成了這樣卑劣醜陋的模樣,而貝羅娜將會改變這一切,她是上天賜予他們的禮物。

——本應該是這樣的。

貝羅娜在一次機緣巧合之中回到了他的身邊,他如這麼多年所祈願的一樣教導她如何作為一件稱職的兵器,那軟弱的男人給她灌輸了那本不應該出現在她的世界中的理念,那幾乎是玷污了她。無時無刻他都在懊惱為什麼當初去參加實驗的不是自己,他原生的漁夫族的基因經過億萬年的演變變得醜陋而畸形,再也無法回到之前純凈而又高貴的模樣。

而那群人在最關鍵的時候奪走了他的貝羅娜,本來這只是一個很小的缺口,但那群懦夫,那群軟弱的、無能的漁夫族,他們渴望着和平,在敗退之際扔下武器祈求虛假的、低人一等的和談。他被這群無用的、累贅的魚尾拖拽著沉重的身體,滑下敗北的深淵。

他被以謀反罪關進監獄,一年後,他的貝羅娜再次來到他的身邊,她成長為那樣一種美麗從容的姿態,亞麻色的長發在海洋里像是花一樣開放,他看到莉娜散落在沙地上的亞麻色長發,貝殼被他攥在手裏,給那金色的沙和深色的長發烙一個白白胖胖的吻。

那莉娜的影子說:「阿莫斯老師,我們談一談,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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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全文完!沒想到我也能打上這個標籤好激動第一次把一篇文的狀態改成已完結開心到起飛!

以及莉娜為什麼說阿莫斯是「美麗的」。我相信後面醉漢的行為已經給了你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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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超英遇上小塞壬[綜英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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