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與新搭檔的磨合異常順利，織田作之助不但是港口黑手黨內難得一見的正常人，還是更難得一見的武力值很高的正常人。

按行業標準來看，一個月試用期算比較長了。不過公野聖良大多數時間還是待在大樓內部工作，只有外出做任務時才會和織田作之助一起行動。

有一點讓他很苦惱，他自認兩人是平等的搭檔關係，但織田作之助並不是這樣想的，紅髮青年把自己放在了下屬的位置，堅持自己只是他的護衛。

好吧，護衛就護衛吧，合作愉快就行。

不得不說，當威逼利誘一些官員和富商的時候，身後站著個面無表情氣場凌厲的黑手黨真的方便了太多。

整個橫濱處處魚龍混雜，有了織田作之助給他撐場子，這種黑吃黑的工作公野聖良做起來不但順手，而且毫無心理負擔。

一方面要防止合作商背刺，另一方面還要盡量避免被軍警和異能特務科記錄在案，最重要的還是要保證港口黑手黨的利益最大化，公野聖良能明顯感覺到最近下達給他的任務難度在大幅增加。

他拿著那份頂了半年業績的收購案回到總部，待兩人都進入港口黑手黨大樓監控範圍時才稍微鬆懈幾分。公野聖良轉了轉發僵的關節，朝織田作之助笑道：「今天也辛苦了，織田先生早點回家吧。」現在已經超出下班時間半個多小時了，他可不會像森鷗外+一樣壓榨無辜的打工人！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公野聖良差不多摸清了織田作之助的性格——平時話不多，天然屬性，正經並且心細。

正經人織田作之助對他的說法貌似不太贊同。

「不，我什麼都沒做。」紅髮青年搖了搖頭，停頓了一下，「倒是你，這些都是你一個人準備的吧。」

織田作之助的視線準確落在被牛皮紙層層密封的文件上。

就算他並不懂得商業談判的具體規則，但單看那些合作對象敢怒不敢言和看完直冒汗的反應就能猜到了，上面的內容有多縝密和危險。

由此推斷，花費的心血也是成正比的。不管是少年眉眼間不經意泄露出的淡淡疲憊，還是辦公室一直亮到凌晨的燈，都印證了這一點。

相較之下他的工作太輕鬆了，薪酬卻比之前高了十倍不止，織田作之助覺得付出和回報並不對等。

公野聖良明白了他沒說完的意思，不由露出笑意：「怎麼會。」他也學著對方的語氣，一本正經地說道：「要是沒有織田先生在的話，我可沒有底氣用那樣的態度談判。」

那些官員一個比一個惜命，身後站的的保鏢們連成了一堵凶神惡煞的牆，但他身邊有一個靠譜的搭檔，一個頂十個，安全感爆表。

「這樣么……我明白了。」織田作之助認真思考著他的話，沉吟片刻后直視著他的眼睛，「無論什麼時候，有事的話都可以聯繫我。」

沒料到對方突如其來的承諾，公野聖良驚訝地睜大眼，旋即穩穩點頭笑道：「好。」

分開之後，公野聖良感動地捂住了臉。

回去給織田先生轉點加班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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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出外勤的生活比之前整天在辦公室悶頭工作時豐富了不少，還能順便放放風，就是每次去稍遠些的地方都要坐港口黑手黨分配的轎車，在車裡坐的時間久了，公野聖良條件反射地頭暈反胃。

這就導致了當子彈飛到他面前時，平時還能勉強躲開的反射神經遲滯了那麼短短的一秒。

在一個月試用期的末尾，他和織田作之助組成的小隊前來檢查倉庫街新到的一批貨。沒料到他們剛踏入街口，倉庫後方突然爆發了一場槍戰。

公野聖良的手臂被大力扯過，那顆機緣巧合下正對準額頭的子彈險險擦過他的耳畔，帶起一陣燒灼般的痛意。

拉著他手臂的力道未停。幾個敏捷的旋身後，就像是提前知道了那片不分敵我的槍林彈雨會落到什麼位置，織田作之助拎著公野聖良這個人型掛件躲在了集裝箱後面。

公野聖良剛剛快起來的心跳又被他強行壓回去了。

——這還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離面對各方敵對勢力的火併現場。

他在彭格列時一直在後方基地工作，加之周圍的家族早已結成聯盟，西西里島很少會爆發流血衝突；而敵對的家族被海岸分隔開，偶有摩擦也會很快被鎮壓。義大利黑手黨之間的權力鬥爭都發生在高層，各大幹部幾乎都擁有著超越常人的特殊能力，使得這些鬥爭蒙上了更為慘烈的色彩。

橫濱地方不大，形勢卻比義大利糟糕數倍。這裡靠近海岸，位屬「三不管」，暗處的勢力太多太亂，沒有異能的普通人僅靠幾桿槍便能輕而易舉地挑起爭端，各大有利可圖的港口被鬣狗爭肉般暴力分食。

後方□□的幾方勢力並不是沖著港口黑手黨來的，或者說壓根沒料到今日會有港口黑手黨的人過來——這只是隱藏在橫濱暗處的，眾人習以為常的一次騷亂。

就算公野聖良並非此世界的原住民，他也由衷希望這片黑暗能被早早統一。起碼這一刻，他和森鷗外的理念不謀而合。

織田作之助早已習慣了這樣的場面，他仍舊握著公野聖良的手臂，側目觀察著另一邊的戰況。

「他們還沒發覺有其他人過來了。」集裝箱后槍聲愈演愈烈，織田作之助不得不放大了聲音，「那批貨恐怕會被誤傷，要叫增援來嗎？」

他的注意力被分成兩部分，一半仍在關注著槍戰的局勢，另一半則凝神等待著少年的答覆。

然而織田作之助等了數十秒都沒聽到預料中的回答，不由訝異地偏過頭，「你……」話剛開個頭，他的聲音忽然頓住。

少年不知在想什麼，但看著並非害怕的模樣，眼睫失神垂落，蓋住了眼眸中的思緒。

在他冷白的頰畔，幾滴血珠正從子彈擦傷造成的傷口中滲出來，將墜未墜，讓人不合時宜地想到剛冒出一點殷紅的蕊、卻還未完全盛開的雪椿。

也許是身旁的沉默持續的時間太長，他忽然回過神來，恢復了往常嚴謹的工作態度：「抱歉，不小心走神了……增援的話，我剛才已經通知了武裝小隊，他們馬上會過來。」

真的很倒霉——公野聖良感嘆，本來安安靜靜核對下貨源名單就行，結果遇上這等事。等武裝小隊的人手一來，今天的任務就沒可能簡單收場了。

好不容易出來一趟還差點被狙頭，他真的不想強行英年早逝啊！

公野聖良心裡正盤算著回去的報告該怎麼寫，身側忽然響起了一道較平時低了一些的聲音：「……你流血了。」

誒？

公野聖良睜圓了眼，臉上確實有點麻，但他以為只是被氣流刮到，下意識就要伸手朝臉上摸去，手伸到中途卻被人攔下。

兩人之間的距離一下子縮短，織田作之助仔細地擦掉他傷口處的血珠，拿出外套中備用的絆創膏貼上。

他們靠得太近，呼吸聲隱沒在嘈雜的槍雨背景音中。

「啊……謝謝。」止住血后，公野聖良略帶新奇地摸了摸涼涼的膠布，忍不住問道，「織田先生以前的工作很容易受傷嗎？」他記下這個知識點，想著以後也要隨身攜帶點藥品。

「家裡的孩子們玩耍的時候偶爾會傷到。」織田作之助回答。

他養的那五個孩子熱衷於玩黑手黨遊戲，每次去看望他們時總免不了一番「戰鬥」，精力旺盛的小孩子們磕磕絆絆是常事，他順手會在口袋裡放幾貼止血膠布。

……看來是個好習慣，他不著邊際地想。

聽了他的話，公野聖良本來還有點驚訝，但轉念一想也很合理。織田作之助言行間流露出的一面和他的外表給人的感覺不太一樣，很會照顧人，看來是家裡有小孩子的原因。

他彎起唇角，沒再問下去。

在預估的時間內，港口黑手黨派出的增援很快便抵達了倉庫口，火併的那幾方小勢力壓根不是對手，沒過半小時就徹底地安靜了下去，他們原本爭奪的走私珠寶也被後來者收入囊中。

公野聖良花了些時間和小隊隊長交接任務，親自確認了貨物沒問題才放下心。因為這場意外，等他從倉庫街離開時，時間早就過了中午。

「我們去吃飯吧，織田先生。」原本的計劃被打亂得一塌糊塗，公野聖良對著頭頂的太陽幽幽嘆了口氣，「回頭記到港口黑手黨的賬上。」

織田作之助對記誰的賬上並不關心，但他們確實該吃飯了。

「附近有幾家在保護費名單下的餐廳，比較安全。」他還記著剛才兩人誤入火併現場的事，「你想吃什麼？」

公野聖良提起了些精神：「我沒什麼忌口，織田先生有推薦的嗎？」

織田作之助沉吟：「推薦嗎……」

於是，十幾分鐘后，公野聖良跟著織田作之助走進了一家咖喱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