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

第69章 第69章

大慶皇宮。

御書房內,得知北渝前來大慶和親的使團在離國都只有兩三日路程時遇刺、卻使團上下無一生還時,皇帝焦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他在桌案前來回走著,滿臉緊張惶恐,嘴裡念念有詞,一副神經兮兮的樣子。

除他外,御書房內還有大慶丞相與元帥,以及兩名皇親王侯。但沒有人的臉色好看,大多陰沉,心裡有著相同的不安。

這種事情,不在他們意料之中,也沒有人知道現在應該怎麼辦。

和親使團前來,為的是鞏固兩國和平,使團使者代表的是北渝,隨行而來的九公主更是北渝皇帝疼愛的公主。更為嚴重的,是此次隨使團而來的人里有白家人。

白家大小姐白琦,亦是北渝女將白琦將軍。

而她死在了大慶國境內!

與她一起前來的白府精銳皆死於其側。

此事光是聽著便令人心驚膽戰,白家是什麼人,破風軍是什麼軍,沒有人不知道!

「這下完了……」皇帝滿眼皆是驚恐,雙腳不受控來回走著,雙手顫抖得不像話,腦子一片混亂,整個人都是懵的。

「這下完了……」

「這下完了……」

皇帝嘴裡重複念叨著相同的話語,看起來好像要著急瘋了。

兩邊站著的人低頭不語,神色凝重,他們知曉此事嚴重,卻也不知到底該如何解決。

大慶國勢本就弱於北渝,這些年的和平也是曾經用大慶國土與城池、金錢財帛換來的,可眼下這情況,戰事怕是要再起。

而這一仗打下去,勞民傷財,國中並無精通戰伐之將士,無力抵抗武將滿軍的北渝大軍,他們戰敗……只是時間早晚問題。

到時候,國破家亡,傷殍遍野,怕是以後要再無大慶了!

所以,不能開戰……絕不能開戰!

皇帝忽頓住腳步,猛的轉頭瞪眼看向他們:「你們傻愣在那裡做什麼?朕喊你們來,是讓你們站在這裡當擺設的嗎!還不快想想辦法,如何解決現在的場面!」

丞相與元帥對視一眼后,拱手道:「陛下,現在這情況,咱們只能尋求和談,大慶最近幾年雖然比早些年要強一些,可對比北渝,還是有差距,而且,北渝最不缺的便是翹勇善戰之人,如今白琦將軍死在大慶國境,白家人想必不會善罷甘休,必須要搶在他們將事情鬧大前找北渝皇帝議和!」

皇帝怒狠狠瞪他:「什麼叫做事情鬧大?這件事還不夠大嗎!!朕難道不知道要議和?問題是如何議和!一整個使團的人,上到公主、將軍、使臣,下到隨行將士,全都死了!全死光了!!這要如何去議和!!」

「……」

皇帝暴躁喉出聲后,御書房內瞬間陷入一片死寂。

皇帝大喘息著,胸悶氣急,滿臉滿心都是對他們無用的憤怒。平時在朝堂上一個個巧舌如簧的,什麼事都要爭個高下,現在真正的事情發生了,卻沒有一個人能說出個行得通的法子。

真是沒用,廢物!!

宮中大太監彎腰低身匆匆走進御書房內,拱手向皇帝行禮。

皇帝扶額,將氣息稍微緩了緩,皺眉問:「北渝使團的屍-體全都收拾回來了么?可有遺漏?」

大太監身體一抖,嗓音微微發顫:「回、回陛下的話……老奴按照您的意思,帶人前去收撿北渝使團那些人的屍-首,運回國都前,對照名冊一一清點過,所有人的屍-體都在。但是……」

皇帝忽愣,睜大眼看向他:「但是什麼?」

「但是進城時,易王殿下帶人攔在城門口,強行將白琦將軍的屍-體帶走了。」

「什麼?!」皇帝大驚失色:「他是瘋了嗎?這種時候還給朕沒事找事!他要白琦的屍-體做什麼!!」

大太監腿軟,直接跪下了,他腦袋低下去,不敢去看皇帝。

他身體打顫,聲音也是顫慄:「易王府中掛起了喜、喜綢……好像、好像是要辦……辦、辦喜事……」

皇帝臉色驟變,張嘴欲言語,卻一時急火攻心,眼前忽顯一片空白,腳步踉蹌兩下,差點暈了過去。

旁邊的元帥立即上前,伸手將其扶住。

其餘幾人臉色更是無比震驚,臉上寫滿了錯愕與不可思議。

當年大慶與北渝大戰,大慶戰敗,為消北渝皇帝疑慮,將那時還是六皇子之身的顧安臨送去北渝京都當人質,那時他在北渝京都,與白那琦有過一段往事。那件事,他們有所耳聞。

可……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怎麼會……

皇帝抓著元帥的胳膊,怒喊出聲:「他是瘋了嗎?他是瘋了嗎!!」

「來人,快來人!去把這個逆子給朕帶過來!!」

皇帝的憤怒吼聲才出口,便有個太監裝扮的人從御書房外著急忙慌跑來,顧不上恭敬行禮就往御書房進,又因著急絆住了門檻,直接摔倒在地。

他匆匆爬起來,急道:「陛下,不好了,北渝那位白家二公子帶人進國都範圍了,此時正往國都城中來!」

「什麼?!」

而後又有人慌忙跑進來:「陛下,邊境傳來消息,駐紮在南邊與東邊的北渝大軍拔營往前了!!」

「什麼!!」

皇帝震驚,臉色大變,急火徹底攻心,眼前一黑,捂著胸口暈了過去。

「陛下!「眾人驚呼。

丞相立刻往外大喊:「快去請太醫!!」

易王府。

府門前掛著紅燈籠,門前兩側石燈盞上掛著紅花,紅色鞭炮用長長的竹竿吊著,半搭在石燈盞上,尚未點燃。

自府門往內看去,不見府中下人與侍衛,只有按照婚禮規程擺放好的各種喜慶之物,放眼看去,滿目皆是紅。

白路迢帶人找過去時,易王府府門大開,門前沒有一個侍衛。

望著這滿眼的喜慶紅色,看著這張燈結綵之景,白路迢火氣頓時上涌,自馬而下,提著長-槍-便直接沖了進去。身後隨行親衛立即跟上。

偌大的王府,白路迢一路衝進,竟不見有人。

直至內院,周遭皆是喜慶之色,內堂之中,一口黑木無蓋棺材擺於其中,格外突兀,十分醒目。

棺木上掛著一朵結親紅花。

棺木之旁,是身著一襲大紅喜服、身形挺拔而立的顧安臨。他一手負於身後,另只手輕輕抓著棺木邊緣,神色淡然望著不遠處的白路迢。

他神色未有波瀾,淡定自若,好似早就知道白路迢會到這裡來。他就站在那裡,彷彿在等待白路迢的到來。

白路迢大驚,疾步往前沖。手中□□橫起,猛然往前擲去,自顧安臨右側耳邊劃過,割斷他髮絲一縷,帶著寒意衝過,晃啷一聲刺於他身後的大紅喜字上。

顧安臨屹然不動,只眨眼一下,而後仍然望著白路迢。

白路迢衝上前,伸手便扼住顧安臨脖子,怒意自眼中溢出,手上用力,似要生生將他的脖子扼斷。

顧安臨呼吸忽顯艱難,他眉頭蹙起,表情有幾分抽動。

白路迢怒目圓瞪,嗓音里是怎麼也遮掩不住的殺意:「顧安臨,你想幹什麼?我姐姐在哪裡!」

顧安臨緊皺著眉,他得不到順暢呼吸,言語受阻,眼睛不自覺看向身側棺木。

白路迢往旁邊瞥了眼。

無蓋棺木之中,白琦無聲躺於其中。她身上血污已經洗凈,難得的梳妝,膚白紅唇,胭脂淺粉抹於臉頰,嬌俏於容,眉心有一五葉紅花鈿。她頭戴金冠鳳釵,身著耀眼火紅喜服,雙手安靜放在小腹上,手指互相輕輕觸碰。

她身旁,是鋪就滿棺的白色桔梗花。

白路迢瞬時震驚。他扼住顧安臨脖子的手忽然松力,將其用力往旁邊一推后,站在了棺木邊。

他俯視著棺中的白琦,眼睛睜大,眼眸劇烈顫動。他心中情緒即刻翻湧,猛烈扑打著他胸膛。難受感驟生。

他顫抖著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放在她鼻下。

他想要感覺到她的氣息,哪怕只是極其虛弱的一絲也可以。可他什麼也沒感覺到。

沒有呼吸,沒有心跳,連皮膚都已經冰涼。

她就只是靜靜的躺在白色桔梗花中,美得像一幅畫。靜默無聲的畫。

白路迢一時愣住,眼神閃爍,充滿著不可置信。

隨後而來的白府親衛見狀,紛紛停在堂外,沒有上前。

「姐……」

白路迢喃喃出聲,眼眶迅速泛紅,淚水氤氳於眼中。而後眨眼之間,便從眼角滑落,順臉頰而過,滴落在棺木邊沿處。

他閉眸,淚再流。

再睜眼時,寒意頓生,兩眼間殺意騰騰而出。

白路迢轉身看向顧安臨,而後往前走去,伸手將刺於牆上喜字上的長-槍--拔下,長-槍-尖端泛起一層冷冽寒光,他轉手瞬間,直刺顧安臨而去。

槍-起寒風,在他喉間一厘之距停下。

「說,誰是皇帝在大慶的內應?」他嗓音冷冽,眼神陰鷙,手中緊握的長-槍-彷彿下一刻便要刺穿顧安臨的脖子。

顧安臨看著他,嘴唇緊抿,眼裡閃爍著悲傷情緒:「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顧安臨忽有些激動,兩眼不由睜大了些,眼淚在眼裡打轉:「我若是知道,就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

白路迢氣息不穩,怒火中燒,悲傷與憤怒齊齊湧上心頭,一呼一吸間,情緒即將失控。

他看著顧安臨的眼神如刀,刀鋒銳利,裡間殺意翻湧,彷彿要將他給活剮了。

他緊了緊手中長-槍,指節微微作響。

顧安臨嘴唇緊抿,眉頭蹙起,他能很清楚的看見白路迢看向自己眼裡的情緒,以及心中此刻想做的事。

一時間,周遭氣溫驟降,空氣仿如凝固。

後有人忽湧入內院。

白府親衛瞬間反應,瞬間轉身面向來者,手中刀劍握緊,將白路迢所在之處緊緊護住。

顧安臨往外看了眼跑進來的那些人:「是宮中御林軍。」

白路迢轉身面向他們,眼神陰鷙,暗意湧現,層層寒意浮出。他握緊手中長-槍,大步走出。

顧安臨覺得他會真的動手,連忙大步走上前,搶在他之前走出大堂,往外厲聲道:「你們想幹什麼?給本王退出去!」

此次帶領御林軍前來易王府的男子走上前,他身穿圓羅鎧甲,腰佩長劍邁步走出。他是大慶皇宮御林軍副統領,方征。

方征先朝顧安臨拱手行禮,而後道:「易王殿下,臣奉皇帝陛下之命,請您立刻去往皇宮面聖。」

顧安臨倒是愣了下。竟然是來尋他的?

而後穿鎧甲的方征看向白路迢,拱手見禮,繼而道:「想必這位就是北渝帥府的白少帥了。今日我們前來,沒有惡意,只是奉我國皇帝陛下的旨意要將易王殿下帶進皇宮,陛下有事要與他說,還請白少帥讓易王殿下隨我們前往皇宮。」

白路迢眯了下眼:「是嗎?」

方征話語肯定:「是的。」

而後他又道:「白少帥可自行離去,我們絕不阻攔。」

白路迢眼底寒意涌動,心中亦有思索。他所帶雖是白府精銳,可在人數上卻不佔優勢,如若此時真與他們動手,自己這邊未必能佔據上風。

何況,他要將姐姐帶回北渝,他要帶姐姐回家。現在不是該在這種地方跟他們糾纏、浪費時間的時候。

「好。」白路迢出聲:「希望你們說到做到。」

方征點頭:「自當如此。」

白路迢眼神示意自己一個親衛,親衛走上前,從他手中接過他的長-槍。

而後白路迢轉身往後走回大堂內,行至棺木旁,彎腰伸手將其中的白琦打橫抱出。

顧安臨忽驚,詫異后一時心驚,隨即便要上前。方征大步走去,伸出手緊緊按住他肩膀,制住他的身體,不讓他過去。

顧安臨轉頭看向方征,眼裡是怒意。

方征道:「請易王殿下自重,那是北渝的白琦將軍。」

即使整個易王府都掛滿了喜慶的紅,即便他與白琦身上穿著相配的喜服,他與白琦,都只能是「他」和「白琦」。

白琦已死,他擅自與已經死去的人拜堂成親,行冥婚之禮,不僅不合禮數、不合規矩,更是大忌。

白路迢抱著白琦走出,自顧安臨身側經過時,忽停下腳步。

顧安臨眼神焦急注視著白琦,心中情緒激動,似要上前,卻被方征死死的壓制著身體,不許他往那邊靠近半分。

白路迢冷冷瞥了顧安臨一眼:「你沒有資格娶她。」

他眼裡是對顧安臨的不屑,繼又冷冽出聲:「你不配。」

顧安臨:「……」

語罷,白路迢往前走去,隨行白府親衛陸續跟隨離開。

顧安臨眼神閃爍,望著他們的身影離開后,強忍了許久的情緒最終還是沒能忍得住,他抬起手,握拳往方征臉上揮打了過去。

方征沒有閃躲,紮實的迎接了那一拳。

方征臉色未改,淡定看著近乎氣急敗壞的顧安臨,又道:「易王殿下,請隨臣入宮吧,皇帝陛下在宮中等您。」

「你們想幹什麼!」顧安臨怒言出聲,情緒幾乎暴躁:「我只有這麼一件想做的事!只有那麼一個想要的人!為什麼不能讓我如願?為什麼不能!」

「易王殿下,如若方才臣沒有及時趕到,您已經被那白路迢殺了。」方征淡然看著他:「還有,您是大慶的易王殿下,白琦是北渝的將軍,你和她,本就是不能在一起的。」

「這是幾年前就已經成為定局的事情,是您自己一直放不下,始終不願意接受那個事實。而那,是錯的。」

「大錯特錯。」

顧安臨一怔,眼睛瞬間睜大,眸子顫動劇烈。

他嗓音發顫:「你們……」

「請隨臣入宮。」方征打斷他的話:「別讓皇帝陛下等太久了。」

「……」

--

白路迢將白琦帶回北渝京都時,已過去數日。進城前還明媚的天,在進城后忽然烏雲密布,天色黑壓壓的,不到片刻便開始下雨。

雨勢滂沱,傾瀉而來。

街上行人匆匆往家裡跑,一時慌亂,到處充滿著「下大雨了」的喊聲。很快,街空了。

只有大雨落地的嗒嗒聲。

白路迢騎馬在隊伍前方,他身後馬車裡,是裝著他姐姐白琦的棺木。馬車內放滿了冰塊降溫。

大雨驟然而來,不過瞬間便模糊了視線。

他眼神定定,一路往前。

白府前,是撐傘於雨中迎接的白府眾人。

府門前掛起的兩隻燈籠被雨打濕,又被風無情刮動,來回晃動著。而後,左邊那隻燈籠的懸挂線忽然間斷裂,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隊伍在白府前停下。

白路迢下馬,徑直走向雨中而立、身影卻顯單薄蒼涼的白雋和與邱慧葉。

白雋和年歲本已高,數日未見,卻好似更為蒼老了十多歲,滿頭白髮,蒼蒼哀矣。

邱慧葉眼睛紅腫了一圈,她一手撐著傘,另只手抬起將又要掉出的眼淚匆匆擦拭而去。

嘩然大雨傾盆,將白路迢從頭到腳淋濕了個透。

白路迢跪在他們身前,磕頭而下:「爹,娘,孩兒無用,沒能及時趕到。」

頭頂雨被擋住。

他抬起頭時,身旁有人撐傘而立。他稍仰頭,臉早已被雨淋濕,分不清臉上那縱橫的是天上的雨水還是他的眼淚。

他眨了下眼,充斥著悲傷的眼眸里倒映著眼眶紅紅的姑娘面容。

梁言念眼神閃爍著,想笑,卻又笑不出來。她將傘往白路迢頭頂挪過去,而後伸出一隻手扶起他胳膊,將他帶起身來。

白雋和忍住心中近乎崩塌的情緒,道:「一路辛苦,回去歇著吧。」

「可我……」

「去吧。」白雋和打斷他的話:「你姐姐已經不在,你得好好的。」

「……」白路迢抿了下唇,後點頭:「是。」

梁言念將手裡的傘舉高了些,又小心扶著他胳膊將他帶回府中。

入府門前,白路迢回頭看了眼。白雋和與邱慧葉撐傘往馬車而去,兩側之人讓開路來,又有人將馬車內的棺材搬下。

邱慧葉手裡的傘忽掉落,身形不穩,險些暈過去。

白雋和將她扶住。

白路迢站定在府門前,不往前走了。而後他掙脫開梁言念的手,轉身往馬車那邊跑了回去。

梁言念一愣,空出的手頓了頓,手指輕握了下,又收回。她望著已經跑進雨中的白路迢,嘴角輕抿了下,卻未出聲阻攔。

白路迢與府中親衛合力將棺材抬回府內。

內院大堂中,是靈堂所設之地。

和親使團遇刺,無一活口的消息早在幾日前便傳回京都,白府便將靈堂設好。如今,棺木擺於其中,真真正正的,是個靈堂。

白路迢被白雋和派人強行送回房間休息,特意叮囑梁言念要看著他。

白路迢沐浴后,換上一身白衣裳,又在房間里安靜無聲睡了一覺。梁言念全程陪在他身邊,他不說話,她也沒有勉強他開口,她想,等到他想說話時,他自然會開口的。

他現在傷心難過,她可以理解。

夜幕降臨后,大雨也漸漸停歇,黑沉沉的夜色里,只有些微雨絲還從天際落下。輕飄飄的,夾雜著絲絲涼意。

白路迢忽然醒了,一言不發走出房間,去往靈堂。

梁言念安靜跟在他身後。

靈堂內,香燭已點燃,被打濕的棺木已換下,換上了一副黑木烏金棺。

棺木兩側,是身著白衣喪服,恭敬守靈的府中下人。

棺前,是燒著紙錢的火盆。火苗跳躍,火光烈烈而有些刺眼。

白路迢走過去,在棺前定定站了好一會兒,然後跪在了棺前蒲團上。他伸手抓過一把細干木丟入火盆中,又取過一疊紙錢,陸續放入火盆中。

他兩眼注視著火盆,看著火舌跳躍,將丟入火盆中的東西悉數吞噬、燃燒殆盡。

梁言念跪在白路迢身邊,從下人手裡取過紙錢,緩緩放入火舌躍動的火盆中。

白路迢緩了緩神,轉頭去看梁言念。

梁言念稍稍抬頭看向他,眼神溫柔,有水光淺淺。她小心伸手,輕輕將他垂在身側的手握在自己手中。

白路迢情緒倏忽崩塌,他鼻尖泛酸,眼淚毫無預兆自眼中滑落。

他握緊梁言念的手,身形側轉微屈,低頭靠在她肩上。繼而有輕輕的抽泣聲響起。

梁言念眉心微蹙,眼裡滿是心疼。她抬起另只手,輕摸了摸他的頭。

他在她頸窩輕蹭了兩下,而後哭聲漸漸明顯,有溫熱的眼淚悄悄掉落在她皮膚上。

梁言念沒有言語,但緊握著他的手始終緊握著。

--

書房。

白雋和坐在桌案內側,雙眉緊蹙,滿臉皆是疲憊,有種發自內心的深深的無力感。而桌前,是方才著急進屋的管家白吉。白吉將剛得到的消息雙手送到白雋和身前。

白雋和將信紙展開,閱后,本就緊皺的眉頭擰得更緊了些。

他忽嘆了口氣。

白吉小心詢問:「元帥,可是有大事?」

白雋和將手中信紙放下,又再一次發出一聲長長的、滿是沉重的嘆息。

他道:「皇帝新派出的使團在昨日白天時已經抵達大慶國都,和親使團中死去之人的屍-體正在被運回北渝的途中。」

「大慶那邊想要和談此事,但,皇帝拒絕了。駐紮在大慶邊境的大軍悉數拔營往前,只等皇帝一聲令下,便要進攻趨進大慶境內了。」

白吉大驚:「真要開戰?」

「這不就是皇帝想要的結果嗎!」白雋和忽握拳,重重砸向桌面,怒意溢於心:「可憐我的琦兒,竟就這樣死了!她堂堂北渝將軍,竟是以這樣的方式死在大慶國境內!!」

「啊!!」

白吉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白雋和深吸口氣,又沉重呼出。

他瞥了眼桌上那張信紙,眉心緊蹙,似是猶豫,之後卻仍開口:「還有……」

白吉抬頭看他。

「大慶的那位易王殿下,服-毒-自盡於自己府中了。」

白吉詫異:「是……那個人?」

「嗯。」白雋和點頭:「就是他。」

白吉皺起眉來,似是想言,卻又將話語咽下。而後自喉間發出的,便只有一聲輕輕的、無奈的嘆息。

白雋和扶額,心情更沉重,很不是滋味。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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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枝迢迢念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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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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