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66章

實驗項目雖然告一段落,但是還有報告要提交。

程野這幾天被李清羽的事情弄得煩躁不已，強迫自己沉下心先寫報告都做不到。

他在電腦桌前坐了大半天，卻一個字都寫不出來。

放在桌面上的手機震動了兩下,程野瞥了一眼,是張棟給他發的消息。

【張棟：滴滴滴,老程，怎麼回來了都不說一聲,和兄弟們喝酒去啊。】

【CY：沒空。】

【張棟：項目不都結束了？怎麼會沒空？對了，我剛剛遇到你那幾個室友了，問起你的事兒他們都說不知道，怎麼,你們鬧矛盾了？】

說起401的事情，程野又是一陣頭疼。

從B市回來后，他回宿舍質問室友們為什麼不告訴自己李清羽的事情,說着說着就吵了起來，大家不歡而散。弄得程野這幾天也都沒回宿舍。

他按了按太陽穴,裏面一抽一抽地疼。

他是真的想不明白,他不過就是去了趟B市，無論是李清羽還是宿舍里的其他人，都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事情到底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CY：在寫報告。】

【張棟：得了大忙人,那你先忙，咱們改天約。】

其實除了張棟，這幾天找程野的人也不少,他的手機消息一直處於99+的狀態,但是他卻半點要回復的心思都沒有。

他真正想要發消息給自己的那個人,從前總是對自己噓寒問暖的人,這幾天卻都毫無音訊。

程野看着李清羽的頭像,心裏生出一股深深的無力感。

他還記得第一次看到李清羽的時候，他穿的很土坐在操場邊，看上去瘦瘦小小的，一看就不是他們學校里的人。當時一起打籃球的男生里，還有人在打量議論他，說是不知道哪裏來的土包子。

程野不太喜歡他們這套說辭，但也沒阻止。直到那顆籃球砸到了少年的腳底下，周邊人起鬨著要他把球扔過來。

一起打籃球的關係都不錯，程野其實沒必要多管閑事。但是那一瞬間，看到少年人茫然無措的樣子，他也不知道怎的就開了口：「你自己怎麼不去，懶死你了。」

緊接着，他小跑到李清羽跟前，居高臨下看着少年人的時候，發現他有一雙非常漂亮的眼睛。彎腰撿起地上的籃球，他沒忍住又多看了幾眼：「你是外國人嗎？眼睛真漂亮。」

鬼使神差的，程野突然有點兒想在這個陌生的小同學面前表現一下自己：「嘿外國友人，我給你表演一個。」

說罷，他縱身一躍，手腕輕輕用力，「哐當一聲」，一個漂亮的三分球入框。

九月的天氣炎熱，蟬鳴聲聒噪個不停。

程野清楚的記得，那天的天很藍，雲淡風輕，只有頭頂的風扇呼啦呼啦地吹着，同學們在這持續不斷的高溫以及微弱的風中昏昏欲睡。

大概是上天的安排，午休過後，班主任帶了個轉校生來班上。正在桌底下偷玩遊戲機的程野漫不經心地抬起頭，正好看見站在講台，一臉局促做着自我介紹的李清羽。

李清羽內向，程野外向。他主動走到李清羽的座位前，做着自我介紹：「你好啊小同學，我叫程野，很高興認識你。」

從學校到家裏，他就這樣自然而然地進入李清羽的生活，也把他帶進自己的生活。

高一那年，程野分化成了alpha，可是李清羽的分化期卻一直沒有來。

那段時間裏，聽到身邊的人都開始慢慢分化，他轉着手裏的圓珠筆，撐著腦袋看着坐在前排認真聽講的李清羽的背影。他的心裏突然變得有些微妙，那個時候，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期望着些什麼。

大概是長期的營養不良導致的，李清羽的分化期來的很晚。直到高三那年他才分化，毫無意外，他是個beta。程野心裏也說不上是失望還是什麼。

他是個alpha，李清羽是個beta，他們能做一輩子的好朋友。

曾經的程野也以為，他們會一直這樣下去。

可是現在，一切都變了。

程野靠在椅子上，單手擋住眼睛。

桌面上手機的振動聲再度把他吵醒，他拿過手機一看，發現是張棟分享給他的一個學校論壇貼。

他剛想點進去看幾眼，消息突然被撤回。

程野馬上給張棟發過去消息。

【CY：？你撤回了什麼？】

張棟奇怪。

【張棟：話劇社的直播事故啊，你不知道嗎？我以為你知道呢？】

想到方才鏈接顯示了一半的標題，程野突然口乾舌燥，緊張起來。

【CY：什麼話劇社直播，我不知道。這和李清羽有什麼關係？】

這回輪到張棟懵圈了。

【張棟：？你不是一回來就去找李清羽了？我以為你知道他是個omega的事兒了呢。】

【張棟：你不知道嗎？】

「我以為你知道他是個omega的事兒了呢」，程野反反覆復地看着一句，確認自己沒有眼花，沒有看錯。

他不自覺的心跳加速，連帶着打字時的手指都在打顫。

【CY：發給握，碼數發】

接連打錯了好幾個字，程野乾脆放棄了打字，直接一條語音發過去。

張棟點開，聽見程野幾近咆哮的聲音。

「發給我！那個帖子，馬上發給我！」

忘了調低音量的張棟被吼的一臉懵逼，他不過就是和同學一起吃個瓜一不小心發錯了對象，怎麼又招惹到程野了。下一秒，張棟老老實實把鏈接重新又分享了一遍。

程野迫不及待點進了那張帖子。

他一個一個字，認認真真地看着帖子裏的每一個字，連一些無意義的cp粉之間的爭吵和廢話都沒放過。一些和李清羽相關的發言，他反反覆復看了好幾遍。

順着這個帖子，他又找到了一個當天直播的錄屏..

看着李清羽在舞台上突然進入信息素失控，現場不斷發出嘈雜的驚呼聲，人群之中，一個影子飛快跳上了舞台。

和他長得七分相似的程未，一把將人抱在懷裏。

聽到程未的那句「我是誰，我是他男朋友」。

程野徹底紅了眼眶，手已經顫抖到不成樣子。

他緊緊攥着手機，竟然就這麼把手機屏幕捏碎了。

半晌，程野失魂落魄地癱坐在地面上，心亂成麻。

他想給李清羽打個電話，可是打過去的話能說些什麼呢？

其實在今天之前，他們之間的徵兆就已經很多。

但是程野一而再再而三的逃避退讓，發生過的事情也可以當做沒發生，就是害怕這一刻真相的到來。

他不去質問，不去追究。

但還是阻擋不了已經發生過的一切。

這樣板上釘釘的事實就擺在面前，他可憐的像個一廂情願的小丑。

想到李清羽幾次三番再明顯不過的拒絕，想起他那令自己痛徹心扉的一巴掌。

程野死死捏著拳頭，咬牙做了一個決定。

他不去找李清羽了，他已經夠犯賤了，他要給自己留最後一絲尊嚴。

綠湖高地。

從醫院回來的時候，李清羽就感覺到自己不太對勁。

他一開始沒怎麼放在心上，最近醫院因為感冒吊瓶的人很多，一開始他還以為自己是有點被傳染到感冒了。

從早上回家開始，李清羽就一直窩在房間里睡覺。

程未把公司的事情挪到了家裏，儘可能的在家辦公陪着他。

雖然白樊說這次的易感期很有可能會推遲到一周左右，現在才第四天，但是程未不放心。

中午是程未把人從床上挖出來抱在腿上吃的飯，下午開完視頻會議，已經是晚上八點，外面天都黑了。

一般這種情況，李清羽都會下樓做飯。可是今天，底下還是毫無動靜。

程未走進卧室，發現李清羽還在睡。

他這才意識到不對勁，算上下午的時間，他幾乎睡了快一天了。

程未坐在床邊，探手摸了摸他的額頭。

有點發熱，但是還算正常，應該不是發燒。

李清羽迷迷糊糊地醒了，他吸了吸鼻子，聲音還帶着沒醒全的迷瞪勁，軟綿綿的：「程未哥，我睡了多久啊。」

程未說：「還好，不是很久。」

李清羽扭頭看到掛鐘，嚇了一跳：「我居然睡了這麼久！」

他懶洋洋地爬起床，身體有點使不上勁，乾脆又靠在了程未的身上。

男人剛開過會，身上還穿着西裝，有特別好聞的冷香。

再仔細嗅一下，還能聞到一點雨後青竹的香氣。

李清羽像只小狗一樣地在程未衣服上嗅着，對那輕微的信息素氣味有點上頭，越聞越不想離開。

對小男友這副黏糊勁，最後還是程未意志力過人：「先吃飯。」

李清羽不情不願地點頭。

因為時間有點晚，程未簡單下廚做了個清湯麵。

在做飯前，他還拿了體溫計給李清羽量了體溫。

溫度正常，沒有發燒。

吃完晚飯，程未沒讓李清羽動手洗碗，他把人安頓在沙發上，洗完碗擦乾手後過去和人一起看電視。

炎熱的夏季已經過去，A市晝夜溫差大，入夜後氣溫就降了下來，室內有一點點的冷。

程未拿了毛毯將李清羽和自己裹住，兩人窩在一起看電視新聞。

李清羽臉蛋紅撲撲地靠在他的肩頭，微卷的頭髮異常柔軟輕輕擦過程未的脖頸。

程未一手摁著遙控器，找李清羽感興趣的台看，一隻手一下又一下摸着他柔軟的頭髮，從頭頂摸到後腦勺，又一路向下，摸到了李清羽的耳垂。

被觸碰到耳垂的一瞬間，李清羽的睫毛抖了抖，從程未的角度看過去，像是漂亮極了的蝴蝶顫了顫翅膀。

尤似不夠，男人修長的手指又順着脖子繞了半圈，輕輕摩挲著李清羽的側頸。

一抹緋紅飛快攀升上李清羽的耳朵和脖子，睫毛顫的更厲害了，但是李清羽輕輕咬着唇。明知道男人有些惡劣的心思，卻還是要忍耐的模樣。

程未的眼底深諳。

突然，原本乖順的青年一把摁住男人四處惹火的手。

程未低頭，對上李清羽抬起的視線。

他漂亮的貓眼裏含着求饒般的水光，原本咬着唇的李清羽沒忍住，張口發出一聲嚶/嚀。

意識到自己發出了什麼樣的聲音，他的深藍色的瞳孔因為震驚劇縮了一瞬。

他張了張嘴，小小聲在程未耳畔道：「程未哥，我覺得好熱。」

話音剛落，奶油味的信息素，突然爆發出來。

A大。

剛下計程車，程野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熱情沖他招手的張棟。

張棟一把摟住程野的肩膀：「嘿你小子，中午不還說沒空要寫報告啊，怎麼這會兒又想着找兄弟我了。」

程野斜了他一眼，他總不至於告訴張棟自己在家待着總是會想到糟心事，所以來找朋友換個心情。

張棟知道這人的臭脾氣，也沒和他計較，他回頭看了一眼，沖站在他們不遠處的幾個小學妹笑了笑。旋即低聲在程野耳邊說：「幫兄弟個忙，我答應了這幾個學妹待會陪她們去逛學校展覽館。等這事兒完了我再和你一塊去喝酒怎麼樣？」

程野剛要皺眉，張棟又說：「還不是你說你沒空的，我都約好人了，總不能言而無信吧。放心就一會兒，不會多久的。」

反正去哪兒不是去，程野也就沒再發表意見。

幾人一起往學校展覽館方向走，張棟在旁邊唧唧歪歪，兩個學妹應付幾句，視線時不時往一邊的程野身上瞟。

其中一個學妹膽子比較大，主動開口和程野搭訕：「程野學長，聽說你剛從B市回來啊，聽說B市前段時間有個大學生運動會，是不是特別熱鬧啊。」

程野瞥了對方一眼，他對這種眼神再熟悉不過，要是從前他還會估計著女生的面子應付一下，但是今天實在沒有心情。

程野不咸不淡地「嗯」了一聲。

那姑娘心裏嘟囔：不是說程野性格開朗好相處，對女生也特別紳士，怎麼今天這麼冷淡啊。

張棟一眼就看出來這小學妹是看上程野了，雖然他在心裏叫苦不迭，又被程野這逼搶了風頭。

但是他能看出來程野今天心情不太好，這妹子不是往槍口上撞嘛。

張棟想要再聊點什麼把學妹的注意力再拉回來：「柏琳，你之前說今天想去展覽館看什麼來着？」

叫做柏琳的學妹說：「哦我好吱吱下學期可能也要參加比賽，老師前幾天囑咐我們可以去學校展覽館看一下這次參賽的學長學姐們的作品。我們這次主要是想看一下李清羽學長的畫。」

聽到李清羽三個字，程野這才正眼看了過來：「你們是美術學院的？」

沒想到程野會突然和自己搭話，柏琳點點頭。

她之前就有聽說程野和李清羽的關係特別好，說點兒這方面的事情應該錯不了。

她又圍繞着美術相關的話題說了不少話，可是一路上程野都沒再怎麼搭理她，一時讓人摸不清程野到底是個什麼態度。

學校的展覽館上學期重新裝修過，除了一些比較有紀念意義和價值的東西，其中一部分專門用來展示學生的優秀作品，美術學院有個單獨的展覽區。

因為之前有網紅來這裏直播過，這裏也成了很多學生的打卡聖地。

程野他們過去的時候，展覽館的人不算少。自打上次直播事故，論壇和微博又新增了一波李清羽的粉絲，所以美術展覽區的人尤為的多。

等他們幾個好不容易擠到展區的時候，程野抬頭就看到了李清羽的作品——就擺在最醒目的位置。

程野看到畫的一瞬間就呆住了。

畫紙上，一個身穿校服青春洋溢的少年，足尖輕靈一點，縱身一躍高高跳起投籃的畫面。

程野不懂畫，但也覺得這幅畫的細節實在畫的太好了。

人物的神態以及投籃時動作都鮮活的躍然紙上，甚至於跳投時身體每一處的爆發力和着力點都恰到好處的刻畫了出來。

隔壁的張棟拍了拍他的胳膊：「老程，這畫的是你吧。」

旁邊的兩個學妹討論：「《雛菊》？這幅畫叫雛菊哎，我沒記錯的話，雛菊的花語是藏在心底深處的暗戀吧。」

程野徹底怔住，他的眼眶突然爬上紅血絲，扭過頭來問身邊的柏琳：「你剛剛說什麼？」

柏琳被他的樣子嚇了一跳，但還是磕磕巴巴地回答：「這幅畫的畫名，是..是藏在心底深處的暗戀。」

藏在心底深處的暗戀。

程野像是被人重重地當頭打了一棒，讓他的大腦有一瞬間的眩暈。

他死死盯着眼前李清羽畫的這幅畫，看着那副畫的名稱《雛菊》——藏在心底深處的暗戀。

他無意識喃喃：「藏在心底深處的暗戀。」

那一瞬，他終於意識到了什麼，心跳開始瘋狂加速。

——原來，李清羽喜歡過他。

他的心開始不受控制的狂跳，「砰砰砰——」

連帶着呼吸都變得急促。

程野清晰的感知到，他身體里的血液開始倒流，讓他的大腦神經處於異常興奮的狀態。

只是，這份突如其來的喜悅沒有持續多久——

下一秒，他看到了李清羽拿下金獎的作品。

那是一片浩瀚無垠的星空，漆黑一片的畫面里，突然漸變出層層的星雲，以及無數孕育著希望和生命的星球。

其中一顆啟明星，尤為的亮。

那副畫的名字叫做——「future」。

未來。

程未的未。

周圍傳來議論聲。

「這就是他拿金獎的作品吧，我的天吶，畫的太好看了吧！」

「這幅畫叫做future唉，是程未的那個未嗎？」

「肯定是啊，他們感情那麼好。拿喜歡的人的名字作畫，這也太浪漫了吧。」

心臟像是突然被人刺中，惡狠狠地一刀，喘息的機會都不給他留。

程野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走出的展覽館，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那兩個小學妹已經走了。

就剩下張棟站在原地陪着他，張棟看着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拍了拍他的肩膀：「哥們兒，晚上去喝一個？」

熱鬧的小吃街，依舊熙熙攘攘。

程野的身邊從來不缺人，無論是喜歡他的人還是和他關係不錯的朋友。這麼多年來，他身邊人來人往，但是一直在的只有一個李清羽。

只是現在，李清羽也不在了。

烈酒澆愁，程未仰頭喝了一杯又一杯的酒。

張棟在旁邊想勸點兒什麼，但是無從開口。

他直覺能讓程野突然這樣的只有李清羽相關，旋即又想到李清羽和程野他哥在一塊了。

這都叫什麼事兒啊都！

這要是換了別的什麼事兒他還能安慰上幾句，但是在李清羽的問題上，程野從來都是不聽勸的。

程野喝醉了，張棟扶着他慢慢往前走。

他的嘴巴里嘟嘟囔囔地說着什麼，張棟湊耳朵過去聽，沒能聽出幾個完整的句子。

只是斷斷續續地聽見幾個字眼「為什麼」「我哥」「李清羽」。

走在路上的時候，程野猛地用力把人推開，手撐在旁邊的一棵樹上彎腰吐了起來。

那場面簡直慘不忍睹。

吐完后，程小少爺還泄憤似的在樹榦上踢了兩腳。

踢完后，程野又在旁邊蹲下，張棟過去扶他。

這才發現，程野眼角有點濕潤，他一時有些不大確定：「程野，你怎麼了？」

程野半天沒吭聲，張棟還以為他迷糊過去了，正要把人扛走。

突然衣領被人一把揪住，程野惡狠狠地盯着他，眼眶通紅：「你說，他是個omega？」

張棟看着他，一時沒敢吭聲。

但是程野又好像不是真的想問他，揪住衣領的力道越來越松，直到完全鬆開。

張棟聽見程野呢喃了幾遍：「他是個omega，他居然是個omega。」

程野突然發瘋似的，用拳頭砸向樹榦，臉色痛苦到幾近扭曲。

「他是個omega。」

他一字一頓，執拗地快要癲狂。

原本是想喝醉逃避現實忘記痛苦，可是喝醉后，記憶反而更加變本加厲，像潮水般湧來。

程野想起一件事。剛轉學過來的時候，李清羽又瘦又小，在人群中並不起眼。可是不到一年的時間，他的身上漸漸開始長肉，人也開始慢慢蛻變。上高中的時候，李清羽不僅身高變得高挑，那張原本被長劉海擋住的臉也如明珠拂去塵土，被人挖掘出來。

那時候，程野雖然是名義上的校草，但是他知道，很多人都會偷偷跑到他們班來看李清羽。而那時候，他還能夠以學習為重把人糊弄住，再以對方最好的朋友的名義，在李清羽不知道的情況下，幫他處理掉那些紛至沓來的情書。以至於在三年高中時代，李清羽都沒有過任何的桃花。同樣的，程野也以學習的名義沒有去談戀愛，他對現狀是如此的滿意。

可是和高中不同，上大學之後，他再也沒有理由可以阻擋李清羽談戀愛。而大學里的人也遠比中學時代要更加主動。他無端變得焦躁起來。

一次，他無意間目睹了一個男性omega和李清羽告白的場面后，他心底的惡意無限擴散。好巧不巧，正好一個男性omega在那時候湊到他面前，程野露出嫌惡的表情，說出了那句：「我他媽這輩子最噁心像你們這樣的男o了！」

那個omega落荒而逃，李清羽當時是什麼表情來着？可能是被憤怒沖昏了頭腦，程野記不清楚了。

拳頭砸累了，程野又開始用腦袋撞樹。

他媽的他真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蠢貨！

身為男性omega的李清羽，會怎麼看自己呢？

他是不是就是因為這樣，才膽戰心驚地隱瞞着自己的第二性別呢？

想到自己對男性omega的厭惡，他心裏該有多難受。

都怪自己口無遮攔！都怪自己！都是自己的錯！

是他親手把人推開的！

他為什麼就不能早點認識到自己的心意。

早點意識到他對李清羽從來就不是出自朋友的關心和佔有慾。

看到他笑會心跳加速，看到別人對他的喜歡會嫉妒，看到他交了新朋友會吃醋。

這不是喜歡是什麼？！

他又難以克制地想到李清羽為他畫的那副叫做《雛菊》的畫。

從心臟的位置開始，牽扯著五臟六腑，開始感覺到了鮮明的疼痛。

此時此刻，他連呼吸都變得痛苦。

為什麼他沒有早點明白！

他早就習慣了打籃球的時候，一回頭就看見少年拿着水坐在操場邊的板凳上等著自己。

早就習慣了進球的時候，少年一臉崇拜目光炙熱地看着自己。

也早就習慣了和李清羽朝夕相處，是所有人口中，最好的朋友。

他也曾經以為，這是男人之間的純粹友情。

程野捂住眼睛，眼淚順着眼眶不停的流下來。

怎麼沒能早點發現呢？

對方看着自己時炙熱的眼神。

太蠢了，他真的太蠢了。

這個世界上沒有比他更愚蠢的人了。

張棟被程野突然發瘋的行為嚇了一跳，以他的體格平日裏就不是程野的對手，更被說阻止暴走狀態下的程野。

他原本都想打110報警了，地上的人突然間沒了動靜。

他蹲下身一看，程野又腦袋一歪，靠在樹榦上醉過去了。

張棟收起手機，搭上手，廢了好大的功夫才把人重新扛起來。

看着他額頭上的淤青，在心裏嘆一口氣：「真是造孽啊。」

夜市離學校不算遠，他們已經走了一半的路程，再走個十分鐘就能回去。但是程野這種情況顯然不適合回學校，張棟打了個計程車，打算把程野送回家，讓他爸媽照顧。

程野185的塊頭，平日裏又熱愛打籃球，身子骨強壯的不得了。一身的肌肉把扛着他的張棟累的夠嗆，他剛把人塞進計程車，還沒來得及歇一口氣。

原本已經昏睡過去的人，突然睜開眼，還不等張棟反應過來，程野猛地跳車逃跑了。張棟愣了幾秒后趕忙追上去，只是他剛剛消耗了太多體力，再加上運動方面他本來也不是程野的對手，一下子就被人甩的沒影了。

張棟只能無奈地喊：「程野！」

晚上十點，學校附近的商店陸陸續續關了門，街面上已經相當空曠。

夜晚的風吹在程野的臉上，卻吹不息他心底的躁意。

他發了瘋一樣地奔跑在空曠的大馬路，連鞋跑掉了一隻也毫無所覺。

黑夜裏，他的眼睛迸射出鋥亮的光，渾身肌肉緊繃，因為腿部的爆發力，全身的青筋都肉眼可見地在鼓噪起來。他的雙眼被風吹的通紅，因為心口急躁的憤怒和渴望而死死地咬住牙根，向著綠湖高地的方向狂奔。

憑什麼！

明明李清羽先喜歡的人是他！

明明是自己最先發現了他！

明明一直以來是他陪在李清羽身邊！

憑什麼他們還沒開始，就要他放棄！

去他媽的最後的尊嚴！

他不要了！

他什麼都不要！

他只要李清羽！

一定是他那個狡猾的大哥蠱惑了李清羽，他才會短暫地被迷暈了雙眼。

沒錯！一定是這樣！

程野越想越興奮，越想越覺得，李清羽一定還是喜歡自己的。

只是他被程未騙了，只是他一時半會兒沒想明白。

只要自己去追，只要自己認清心意，李清羽一定會回到他身邊！

他喜歡了自己這麼久，他怎麼可能捨得！

沒錯！他還有機會！一切都不算晚！

這種假設讓他的大腦皮層的細胞都開始變得活躍起來，連帶着心跳和呼吸都開始充滿期待。

他整個人像是燃燒着的火球，在空曠的街道上奮力地奔跑着。

奔跑向原本就應該屬於他的幸福。

別墅里。

空氣里充滿了奶油味信息素香甜的氣息，李清羽感覺自己像是病了，手腳發軟，渾身發燙。只能像是菟絲花一般，攀附在程未的身上，任由他對自己揉圓搓扁。

別墅里的燈全部被關上，四下漆黑一片，人在黑暗之中會心生恐懼，只有唇上的觸感是真實的。

氣氛已經烘托的恰到好處。纏?綿的接吻聲中，掌控欲旺盛的男人一邊扶着他的腰，一邊惡趣味地將人從客廳沙發親到餐桌，又從餐桌親到落地窗，從落地窗親到扶梯..

嘴唇已經被蹂?躪的不像話，腰也被掐的軟到不能再軟。李清羽從恍惚間回神，發現他又被程未帶到了玄關。

視線相觸，像是有火光迸濺。明明知道他現在瘋狂渴?求着他的信息素，男人像是刻意挑?逗他似的，一縷又一縷地釋放着他的雨後青竹香氣的信息素，每次勾?引的李清羽主動上前汲取，卻又不肯再多給，把李清羽急得像是小貓撓癢。

幾次三番，正處於易感期的李清羽再也忍受不住。

他一把拽過男人的領帶，將程未扯到了他跟前，在男人的耳畔挑釁：「你是不是不行？」

他聽見男人的低聲壓抑的低喘，下一秒，李清羽被人推靠在大門上，連帶着新一輪的討吻攻伐開始，男人霸道的信息素鋪天蓋的湧來。

突然，一陣敲門聲在後背響起。

嚇的李清羽往程未的懷裏縮了縮。

門外的敲門聲像密密麻麻的雨點驟降，程野的聲音在外面響起：「李清羽！我知道你在裏面！你開開門！我有事想和你說!」

原本意亂情迷的李清羽因為程野的突然出現大腦都清醒了許多，他牢牢抓着程未的胳膊在人懷裏躲著。心裏盼著程野快點離開。

可是門外的人鐵了心，一副今天見不到李清羽就絕對不走的姿態。

因為無人回應，程野漸漸失去了耐心，原本敲門的動作變成了拍門。

他越拍越用力，越拍越暴躁。

因為害怕程未阻攔，因為害怕李清羽可能不見他。

藉著已經上頭的酒精，程野開始在門外瘋狂表白。

「李清羽，我喜歡你！」

「你聽見沒有！我喜歡你！」

「我知道你也是喜歡我的..今天我去展覽館，看到你畫的那幅畫了。」

「都怪我太蠢了！我為什麼沒有早點發現你也喜歡我！」

「我也知道你是個omega了，我不是真的討厭男性omega..對不起，我喜歡你！無論你是alpha、omega還是beta，我都喜歡你！」

「我知道你在裏面，從前是我蠢，沒有認識到自己的心意。現在我明白了，我們可以現在開始！」

「你出來，我們好好談一談！」

沒想到有朝一日居然會聽到程野這樣直白的告白，李清羽愣住了。

下一秒，他突然又被男人摁回門上。

隔着一扇門，他被程未困囿於黑暗的牆角。

像是受到什麼刺激似的。

平時斯文不過的人，眼神中泄露處濃重的佔有慾。

他感覺自己後頸處敏感萬分的腺?體被手指摸了一下。

像是在報復他剛剛的走神，緊接着，男人低下頭，異常犯規且不合時宜地對着他的腺?體又親又舔。

理智告訴他現在情況不對，他應該把人推開，可是私心裏，他又不想把人推開。

狹小的空間，他曾經暗戀了七年的程野就在外面對他瘋狂表白，而此時此刻，他卻被對方的哥哥抱着靠在門前，做着這樣親密的事情。

羞恥感混合著刺激感，讓他的感官更加興奮。

外面的拍門聲還沒停歇，瘋狂的表白聲透過大門傳來。

突然程未的手似乎動了一下，李清羽瞬間意識到他想做什麼。

只是還沒來得及制止，身後的大門被人打開。

程未將腿軟的李清羽摟在懷裏，將他的露在外面的皮膚掩蓋的嚴嚴實實，半點都不讓程野看到。

對上門外程野震驚、錯愕、又憤怒的臉，程未挑了挑唇，對失敗者宣告主權：「叫什麼李清羽，叫嫂子。」

作者有話說：

上一秒，程野：他不去找李清羽了，他已經夠犯賤了，他要給自己留最後一絲尊嚴。

下一秒，程野：李清羽，我喜歡你！是我太蠢了，我喜歡你！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