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第47章 第47章

◎騎士不會死的◎

曲喬生是在離家不遠的巷口出的車禍,車禍的發生只在一瞬間,那一幕恰好被晚歸回來的曲懿撞見。

車頭因巨大的衝撞力擠壓到變形,玻璃碎了一地,瀝青路面被鮮血和汽油混合的液體浸染,空氣里瀰漫着難聞的氣味。

曲懿雙腳像被釘住,聽不見周圍喧鬧的聲響,只能感覺到自己的手臂正被人用力拽著,倒在駕駛室的那張臉血肉模糊,隨着距離的拉遠變得更加朦朧不清,她忍不住開始懷疑這人真的是曲喬生嗎?

她難以消化這個突如其來的噩耗,直到手術室前的燈暗了——

沒有電視劇里熟悉的對白「對不起,我們儘力了」,醫生只是搖了搖頭,用微小的幅度表示惋惜與哀悼。

曲懿的手腳忽然恢復了知覺,放空的意識也慢慢復甦,視線再一次變得清晰。

曲喬生相貌清雋,氣質儒雅溫和,每天都把自己拾掇得乾淨又體面,他會笑會生氣,說教時愛板著一張臉,他是有血有肉有靈魂的一個人,而不是沒有生氣、一動不動躺在冰冷的太平間,清洗后的臉上錯落着深淺不一的傷疤,血腫明顯。

曲懿還是沒能認出他,但她接受了這個事實:曲喬生不會醒來了,而她再也聽不見他的呵斥。

她沒有爸爸了。

特殊情況賦予了她可以在公眾場合肆無忌憚痛哭的權利,但她沒有行使,曲喬生不喜歡喧嘩的環境,她得安安靜靜地送他離開。

從那之後,她開始恐懼鐵鏽味濃稠的血,被外力重傷的肉|體,脫離軀殼后飄散的靈魂,哪怕即將消失的這個人和她沒有任何關係。

這種恐懼她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了,甚至懷疑眼前看到的全是自己的錯覺,破碎的魚缸,軟塌塌的水藻,他身上數不盡的傷口。

腳踝那鑽心的疼痛再次傳來,曲懿才真真切切地意識到視線里的一切並非虛構,世界從未停止轉動,鮮血不斷湧出,混在潮腥味的綠水中。

和冥冥之中的預感對應上。

耳邊嗡的一聲,比車禍產生的聲響小,類似於炸彈被引爆的聲音,她終於明白葉淮說的「負五」究竟是什麼程度的傷害。

……

鼻尖竄進來一陣濃烈的消毒水味,推車與地面摩擦發出尖銳的聲音,手術室前的金屬長椅冷到刺骨,饒是這樣,曲懿腦子還是空的,心臟一抽一抽地疼,喉嚨因嘶喊過度脹痛不已。

椅子一沉,右肩傳來暖意,她慢半拍地抬起頭,撞上徐清瀾的臉。

「你怎麼來了?」啞而破碎的嗓音。

「來接小景的,」徐清瀾沒有停頓地說,「懿懿,別怕。」

怎麼才能做到別怕?

她的心跳始終恢復不到正常指數。

「媽。」曲懿再度開口。

時隔十六年,又一次這麼叫她,徐清瀾不免愣了下,沒給她追憶過去的時間,旁邊那張陰沉沉的臉、衣服上乾涸的血跡,把她到嘴邊的自我感動硬生生逼退回去,最後變成反覆的呼喚:「懿懿。」

曲懿低頭看着手心手背已經凝固的血,腳踝的撕扯感在腳尖不斷點地的瞬間復甦,大理石地面折射出晦暗不明的光圈。

她沒有回應徐清瀾的擔憂,開始語無倫次,「我應該早點察覺到的,不對,我其實早就察覺到了,只不過是在抱着僥倖心理,我以為我就出去一小會,不會發生什麼的,他也答應過我,不會再傷害自己的……他騙我,他沒做到……可我明明跟他說過他要是再傷害自己,我會心疼的,他這麼愛我,不會讓我心疼的,可現在又是怎麼一回事?」

她和溫北硯都是膽小鬼,愛情里的膽小鬼沒有高低優劣之分,但愛的本質有深淺之別,他愛她,要遠遠多於她對他的愛。

一開始無欲無求的機械人,就這樣愛成一個時刻舉著槍的瘋子,在應對她的事情上,黑黢黢的槍口永遠是朝着他自己打去的。

「他真的很愛我,不會有人再比他更愛我了,其實有時候,我倒希望他別這麼愛我。」

曲懿不停揉搓著虎口處的血痕,呼吸聲比平時沉了許多,心裏的悶熱感壓得反應遲緩不少,半分鐘后,血痕已經消失,她的動作仍舊機械,「其實我到現在也不知道自己有多愛他,但我知道我還沒愛他愛到奮不顧身去死的地步,可他要是就這麼死了,我想陪他一起。」

當着生養自己母親的面,說出如此荒謬的言論,曲懿以為徐清瀾會生氣,再狠狠地罵醒她,但徐清瀾沒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開口,呼出的氣息在環境渲染下也變得沉重。

徐清瀾盡量讓自己的情緒看上去平穩些,但嵌入手心的指甲、額角綳起的青筋血管通通暴露了她的不安,長長的一聲嘆息后,她說:「媽媽是生下了你,但在生下你之後,你就是個獨立的個體,你有你自己選擇的權利,就像當初,我和你爸離婚,我們也只是行使了自己擁有的選擇權利。」

曲懿愣愣抬頭,聽見徐清瀾繼續說:「那會你外公外婆,包括我們身邊的所有親戚都勸我們,為了孩子,日子將就著過,等你真正懂事、有了完完全全的獨立能力后再提這事,但我和你爸還是堅持要這麼做,''為了孩子''這四個字本身就是一種錯誤的觀念,比起你不能理解我們的做法而埋怨我們,我們更怕的是我們自以為是的為了你好,會慢慢形成壓在你身上的負罪感……這也是我和你爸最不願意看到的。」

醫院的白熾燈敞亮,刺得眼底曲懿眼底一片酸澀。

冗長的安靜后,她問:「你說你一直沒忘了我爸,那當初為什麼要和我爸離婚?」

她不是一個喜歡刨根問底的人,尤其在對待會讓自己害怕的事情上,也因此逃避般的從來沒有問過父母離婚的原因,在這種情況下聽徐清瀾聊起往事,心裏並沒有產生抗拒,只是覺得自己的未來好像被罩上一層薄霧,迷濛到看不見腳下的路,是荊棘叢生還是鮮花遍佈她一無所知。

時過境遷,現在這場合也不適合深入回憶,徐清瀾覺得不應該和她說這些,餘光掃了眼手術室,想起十一年前的夜晚,她頂着一個前妻的身份,坐立不安地等待一個救治結果。

許久,她才做足心理建設開口道:「婚姻和戀愛不同,它會摻進去很多現實因素,比如兩個人的三觀理念,對未來的規劃,並不是僅僅依靠一個愛字就能維繫的。」

「維繫」這個詞讓曲懿大腦產生了一霎的空白,她的注意力悄無聲息地轉移到另一處,斷裂的神經癒合,不受控制地又想起了手術室里的人。

她的語氣裏帶着自嘲:「他這人固執,做事偏激,還愛自虐,談戀愛的時候又一點情調都沒有,跟我一樣,一身的臭毛病,可有我在的時候,他的眼裏就只會出現我一個人。」

她可以漠視別人的求救,他同樣可以淡然看待生死。

她可以為了他改變自己大大咧咧的脾性,小心翼翼地照顧他的感受,他也可以為了她強行壓下自己無處安放的偏執佔有慾。

這世界上不僅找不到第二個像他這麼愛她的人,也不會有第二個同她如此契合的靈魂。

想到這,曲懿眼眶已經濕潤,又被她艱難收了回去,現在還不到哭的時候,話題拐回一開始,她乾脆利落地說:「他要是真出事了,我就這麼活下去好像也沒有什麼意思了。」

腳邊覆著一片陰影,她心跳短暫地滯了一下,抬頭看,果然是盛景。

她不知道盛景是什麼時候來的,有沒有聽到剛才那句話,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盛景鼓起勇氣牽住她的手,不再叫她「懿懿」,故作成熟的眼神牢牢鎖住她,用他這個年紀特有的細膩嗓音懇請道:「姐,你別死。」

只有不諳世故的孩子,才能毫不避諱地將「死」掛在嘴邊,曲懿無法違心地答應他,片刻有氣無力地朝他擠出一個笑,忽然聽見他又說:「騎士不會死的。」

-

溫北硯的手術三個小時后結束,他身上傷口看起來多,但不深,刀刀避開了要害,加上發現得及時,沒有生命危險。

這讓曲懿鬆了一口氣,搖搖欲墜的心臟終於安穩地落在柔軟的土地上,沒走幾步,被徐清瀾察覺到異樣,「懿懿,你腳怎麼了?」

曲懿哽著嗓子回:「扭了下。」

徐清瀾蹲下身,輕輕捏了捏她腳踝,一面去尋她的反應。

曲懿被疼得倒吸一口涼氣,知道徐清瀾接下來要說什麼,忙不迭打斷:「我先去看他一眼,就一眼。」

見她這副懇切的模樣,徐清瀾沒忍心再說什麼。

說好一眼,實際上過去快半小時才離開,曲懿被徐清瀾扶到急診外科,拍了片顯示沒傷到骨頭,只是輕微扭傷,最近兩天少走動,冷敷熱敷交替進行,很快能痊癒。

回住院部路上,曲懿接到趙時韞打來的電話,她冷著臉直接掐斷,沒幾分鐘,對面的消息又進來。

趙時韞:【聽說你那男朋友出事了?】

明明是始作俑者,卻端出看客般的冷漠和一切盡在掌控之中的自得。

趙時韞:【我現在就在市中醫院停車場。】

趙時韞:【不是想找我聊聊,在這聊。】

曲懿掐滅屏幕,拒絕了徐清瀾的攙扶和大壯推來的輪椅,跛着腳走到停車場,一眼掃去,精準地找到拐角處趙時韞的專屬賓利。

車上的煙味很重,曲懿開了車窗,冷風從側面削過,心裏憋着火氣,倒也不覺得冷。

趙時韞眼尾瞥過去,沒有制止,而是將暖氣開大了些,從煙盒裏敲出一根煙,剛點上,隔壁傳來涼颼颼的一聲:「熄了。」

曲懿懶得再跟他虛與委蛇下去,雪藏還是徹底封殺都隨便他。

趙時韞微微抬了下眉,似乎在驚訝,不知出於什麼想法,最後乖乖照做了。

曲懿冷笑后,用肯定的語氣開門見山道:「你和他提了霍霄,還有江稚魚和我的關係,以及我為了引誘霍霄做的那些蠢事。」

趙時韞不緊不慢地點了點頭,承認得坦然。

短暫的沉寂,曲懿又說:「你從一開始就知道宋吟的身份,然後故意把她放到我身邊當我的助理,說白了,從頭至尾我們就是你的一顆棋子,是你用來對付霍霄的手段。」

出道這麼多年,她身邊都只有一位助理,宋吟的出現讓她沒法不多想,時機也過於湊巧,恰好在霍霄出獄前半年。

霍霄出獄后,趙時韞故意創造出機會,讓她和霍霄兩個見面,故意激化他們之間的矛盾,如他所料,霍霄真的對自己出手了。

可真正引起她戒心的是,宋吟被簽到東霖娛樂這事,就和當初成為她助理一樣,如果沒有趙時韞在中間牽繩引線,或許到不了現在這一步。

他也應該和宋吟達成了某種協議,配合宋吟暗地裏替她倆不合的消息添油加醋,從而引導輿論,讓霍霄慢慢放下戒備心,認為宋吟和她是真的水火不容。

對於毫無戒備的人,容易在不經意間暴露自己的死穴,宋吟要做的,就是跟在霍霄身邊,哪怕以自己為代價,也要找到能夠擊垮他的證據。

趙時韞笑着問:「你為什麼這麼認為?」

曲懿眼皮子不掀,唇角有輕微的勾起,「我是相信巧合,但我不相信接二連三的巧合,你別自作聰明地把所有人都當成傻子。」

趙時韞懶散一笑,一副就算被拆穿也對他無所謂的態度。

「至於你為什麼要對付霍霄,更準確來說是為了對付東霖集團。」

曲懿緩慢說:「你的身份說起來好聽,盛安總裁的小兒子,集團未來的合法繼承人,實際上就是個不被承認的私生子,你迫切需要證明自己的能力,而目前最好的墊腳石就是東霖。」

曲懿一直沒想明白,剛簽到盛安那會,她算不上受寵,偏偏在出了當眾讓霍霄難堪這事後才受到重視,明面的雪藏,實際上的韜光養晦。

再之後,趙時韞大把的資源砸向她,把她捧成了今天這地位。

最近她才捋清思路,她不過是趙時韞計劃里的一環,藉著江稚魚的名義,利用她和宋吟,巧妙地進行一番推波助瀾,放大輿論的焦點,最好能讓霍霄身敗名裂,霍家這兩年本來就已經在走下坡路,財務虧空越來越大,獨子遭受輿論風波,東霖就不可能獨善其身,在兩頭遭受攻擊的節骨眼上,盛安再趁虛而入,不需要太長時間,盛安就能在娛樂傳媒業一家獨大,趙時韞也不再是上不了枱面的私生子。

一箭雙鵰。

趙時韞掛在嘴邊的笑容一絲絲地斂了,聲音也沉,「你從哪聽說的?」

曲懿側面回答:「還不是你教的好,能用錢打聽到的事都不叫事。」

趙時韞氣極反笑,「曲懿,是我看低你了,你比誰都會扮豬吃老虎。」

她沒搭腔,繼續揣測:「宋吟應該快拿到了能讓霍霄遭受千夫指的罪證,所以你才會在這時候找上溫北硯,你覺得比起別人,霍霄更信任他,要真到了需要律師那一步,他的第一選擇會是他。」

她沒想通的是,她和溫北硯有這層關係在,霍霄怎麼會放心委託他來替自己辯護?

不過這不重要,目前她更在意的是溫北硯,既然他已經知道了她和霍霄的恩怨,那他就不可能再安安分分地完成這即將到來的委託。

她堵上了自己的名聲和星途,同樣他也會因為愛她,堵上自己的前程,別有用心地接近霍霄。

這不是她想看到的。

「你就和以前一樣,繼續利用我,別把不相干的人牽扯進來。」

沒有指名道姓,但趙時韞知道她在說誰,輕笑了聲,「這可不是你說了算的。」

他沒給她說話的空檔,話題突地一轉,「我有個問題一直沒想明白,為什麼你會在關鍵時刻放棄引誘霍霄,沒準當初你再堅持一下,霍霄那蠢貨真能受到點小懲罰。」

曲懿不答反問:「你不是早就知道答案了?」

趙時韞腦袋偏過去,示意她把話說得明白些。

「因為我沒有為江稚魚拋棄一切的覺悟。」

曲懿平靜地說,「你說過的,我這人自私自利,要真出了什麼事,第一時間想到的是自己,那次也是。」

那時候,她一想到自己的未來會被這樣一條蛀蟲纏上,就覺得噁心。

說白了,她對江稚魚的愧疚,不足以讓她捨棄自己的前程。

趙時韞糾正她的話:「曲懿,你已經不是了。」

曲懿眼睫一顫,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開車門的同時說:「你最近好像在困擾和周挽的關係,怎麼,你現在喜歡上她了?」

一片靜默。

曲懿反唇相譏:「其實你完全沒有必要困擾,從頭至尾周挽就不喜歡你,她只是把你當成了另一個人的替身而已。還有一點,我不是扮豬吃老虎,只是懶得跟你耍陰謀,但現在不同了。」

她再次強調:「別把他牽扯進來。」

-

溫北硯的這一覺睡得很沉,第三天下午才醒來,眼皮艱難睜開,看見趴在床邊闔著雙眼的人,產生一霎的恍惚,感覺還在夢裏。

曲懿有預感般地睜開眼,一陣欣喜,然後再也抑制不住地大哭起來。

溫北硯沒什麼力氣,抬不動手,只能循環著說:「別哭。」

她沒聽他的,哭得撕心裂肺,許久才用手背抹了眼淚,體面全無,嘴上罵道:「你這個騙子。」

他嗯了聲。

「你明明說,你不會再傷害自己了,你騙我。」

他還是嗯。

看着他蒼白的臉色,曲懿瞬間沒脾氣了,又哭得一抽一抽的,抹眼淚的動作粗魯不少,依舊閉口不提和霍霄、趙時韞有關的事,「我以前一直以為自己沒有人愛,但其實根本不是這樣。」

她得到的愛早就已經泛濫,有曲喬生和徐清瀾的,有盛景的,有江稚魚的,後來又多了他的。

只是她為自己創造出的受害者身份,掩蓋了這一顯而易見的事實。

「你要是覺得我對你的愛還不夠,那我把我得到的愛全都分給你。」

溫北硯盯住她看了很久,「曲懿,我沒到負五。」

他補充,「以後也不會出現負五。」

這次算不上萬念俱灰,只是感覺她離開后的自己就像魚缸里孱弱渺小的一尾金魚,被玻璃圈成的狹小空間困住了。

他想從這個不見天日的噩夢裏醒來,於是反覆地嘗試,反覆的失敗,在靈魂幾乎從軀殼中剝離而出前,他將魚缸砸了個四分五裂,拿起其中一塊碎片狠狠扎向自己的身體。

她沒出現前,是盛景救了自己,她出現后,他就靠劇烈的疼痛,艱難維持着自己僅存的清醒,一面想像她就在身邊。

最後半夢半醒間,他真的看見了她,能觸摸到實體的她。

「你問過我,我在傷害自己的時候,會不會產生快感,我現在可以回答你了,以前有,但這次沒有,這次只有痛苦。」

曲懿倏然停止眼淚。

「在我揮刀朝向自己時,我只能感受到疼痛,因為我想起了你,你會傷心,可我控制不住。」

溫北硯終於找回些力氣,握住她的手,眉頭很輕地皺了一下,「手很冷。」

話題切得突然,曲懿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帶跑,啞著嗓子應了聲,「腳也冷。」

空氣安靜片刻,溫北硯用鄭重的語氣,又一次岔開話題:「曲懿。」

「嗯?」

他明確自己給不了承諾,只能說:「下次被困住的時候,我會告訴你的,到那時候——」

長時間等不來他的後半句話,她訥訥重複,「到那時候?」

「到那時候,」他收緊了手,眼眸深沉似海,「像現在我抓住你這樣,緊緊地抓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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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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