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從地鐵站出來,過橋回家。
又是第一次見面的那個橋。
溫言言突然有些恍惚,像裴野這樣的人,那天晚上坐在橋邊,真的是想要輕生嗎?
會不會是自己——理解錯了?
溫言言拍了拍腦袋,趕緊想個話題,努力調節氣氛。
「你也住在這一片嗎?住在哪邊,遠不遠?」
畢竟連續兩次在這一片見到裴野,這次又大晚上的送自己回來,地鐵已經停運了,溫言言理所當然的認為對方也住在這邊。
裴野側臉看過去,看著對方一臉期待模樣。
裴野絲毫沒給對方情面,堅定搖頭。
溫言言呆住。
「啊?那怎麼辦,地鐵都已經停運了,你要怎麼回去?那……那你前幾次,前幾次在這邊遇到你,你是住哪裡的?」
裴野面無表情:「睡馬路。」
溫言言:「???」
不是吧!
難不成容大教授的工資真的這麼低?!
溫言言慌了。
那大晚上的麻煩人家把自己送回來,然後讓人家睡在馬路上,也太不好了吧?
怎麼感覺自己是個壞人呢!
裴野停下腳步,靜靜地看著溫言言豐富多彩的表情。
真想拍下來,學著雲女士,做成表情包。
這麼想,裴野就拿出手機想要拍下來。
溫言言驚呆:「你幹嘛?」
她伸手就想要去搶手機,裴野把手機舉高,根本夠不著。
這麼一打岔,溫言言的情緒反倒是穩定了下來,專心致志搶手機。
他們正好停在夜宵燒烤店門口,店家認出了溫言言,禮貌的打了個招呼。
「是你啊——這是你男朋友嗎?要不要一起進來吃個夜宵啊?」
溫言言趕緊放下手,嚇了一跳!
她一臉乖巧的把手放在胸前擺了擺,做了個拒絕的動作,著急解釋:
「不用不用啦,不是我男朋友。」
店家點了點頭:「懂,曖昧期嘛。曖昧期也可以一起吃夜宵啊,促進感情!」
溫言言立馬臉紅:「真的不是啦!」
然後趕緊催促裴野走人。
裴野單手插兜,懶散的跟著溫言言離開。
再走兩分鐘,到達溫言言公寓樓下。
裴野站在那兒,下巴指著公寓,示意她回去。
溫言言朝著公寓挪了兩步,又不放心的回頭問:「那你呢?」
裴野:「去睡馬路。」
溫言言:「!!!」不是吧,你玩真的啊?
溫言言猶豫不決。
裴野催促:「趕緊上去睡覺吧。到家告訴我一聲。」
然後頭也不回的,率先離開。
溫言言看著他的背景,有些茫然。
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渾渾噩噩的回到家。
將整個人甩在沙發上。
好奇怪。
哪裡都好奇怪。
唉。
不想了。
先去洗個澡吧。
溫言言立馬爬起來就去洗澡。
還打開了衛生間的音響,單曲循環了她很愛的一首歌——《你是人間理想》。
「穿過人群熙攘
迎面逆光散落的詩章
世間還是一如既往充滿迷茫
直到與你猝不及防相逢一場
從此在夢境中織網有了痴妄
……」
這是裴無妄第一部青春校園片中的插曲,男主是校園樂隊的主唱,在學校畢業晚會上登台唱了這首歌,向女主表白。
無論重新看這部電影多少遍,裴無妄一登台開口唱歌,就會讓溫言言熱淚盈眶。
是她最喜歡的一個片段。
但也不知道是淋浴聲音太大,還是自己腦子太亂。
居然覺得主唱的聲音很像裴野。
直到樓上傳來一聲巨響,這才把溫言言從胡思亂想中,打了出來。
溫言言猛地搖頭,甩著腦袋上的水。
伸手捂臉。
突然感謝起公寓的垃圾隔音!
·
梔子花味的洗髮水,超級好聞。
甜中帶澀,有種青春的感覺。
睡前又點了個熏香蠟燭,把氛圍燈打開,毛巾擦了擦頭髮,準備等會拿吹風機吹。
下意識拿起手機。
溫言言沒什麼朋友,所以某信平時根本沒人找。
結果今天一拿起來,看到15條未讀消息,嚇一跳!
1條來自相親對象,問她到家了沒?
3條來自裴野,問爬個樓梯還沒有爬到家嗎?
還有11條,來自母親大人,顯然她已經知道了今晚和相親對象見面的事情了。
溫言言一個一個回復了過去。
相親對象沒有回復。
網癮少年也沒有回復。
母親趙雅一個視頻電話直接打了過來。
「你們晚上見面,這麼遲才回來嗎?大晚上的多不安全,他送你回家了嗎?」
溫言言立馬解釋:「容城很安全的,犯罪率全國最低。」
趙雅從溫言言未說出口的話中明白過來,不滿一閃而過:「王阿姨給我打電話了,說是對方對你好像還挺滿意的,你呢,覺得怎麼樣?」
溫言言回憶了一下。
西裝革履的嚴漾,總覺得和穿著寬鬆休閑服的溫言言,格格不入。
可是裴野站在容大的開學典禮上,穿的也是一身西裝,就很好看。
溫言言開了擴音,騰出雙手,下意識切到和裴野的聊天界面。
對方不會是已經睡大馬路了吧?
怎麼還不回復?
「這孩子條件還是不錯的,我聽王阿姨說,他們家催的挺緊的,手上還有好幾個小姑娘。你也不要太挑剔了,要是能處,就處處看。」
溫言言一個不留神,母親大人已經把話題扯太遠了。
溫言言立刻打斷:「媽,我覺得……我覺得我們可能不太合適。」
母親大人,一點就炸。
「哪裡不合適了?還是你覺得人家配不上你?溫言言我跟你說,別學你表姐不想結婚的,女孩子還是要……」
完了,這下沒有半小時,電話是打不完了。
溫言言心思有些遊走,偷偷切到接單號上,看看今天有什麼單子。
又去看看郵箱,M的比賽報名還是沒有回復。
這個時候,某信跳了一下。
是裴野!
發過來一張照片!
溫言言立刻點了進去。
內心有些雀躍。
裴野拍了一張在江邊的照片。
還是那個橋,夜晚的江邊很安靜,朝下看,照片里江水漆黑一片。
溫言言在照片下面的角落裡看到了裴野的鞋子。
等等!
這個角度!
不會又坐在橋上了吧!
溫言言立刻打字過去:【你不許動!】
裴野:【?】
溫言言來不及解釋,二話不說爬了起來,開始換衣服:
「媽!媽——我這邊臨時有點急事!我先掛了啊!」
母親大人哪裡是那麼好糊弄的:「有什麼急事,比找對象還急的的!你現在的首要任務就是——」
「姨媽!姨媽來了!家裡沒姨媽巾,我要趕緊出去買!」
母親大人也無語了。
這事吧,確實比找對象急了點。
畢竟姨媽從不等人。
·
溫言言一路飛奔到橋上,果然在熟悉的位置又看到了熟悉的人。
這次她真的火了!
她二話不說就衝過去,又從後面猛地抱住了人!
試圖將人拉回來!
「裴野你有病啊!金字塔頂端還要不要了?諾貝爾獎還拿不拿了,百年榮譽牆還上不上了!」
溫言言吼完,直接哭了出來。
她真的很慫,很害怕。
裴野聽見了溫言言在背後的哭聲。
不同於前幾次那種,小心翼翼的。
這次哭得好大聲,就像某種壓抑了很久的情緒,猛得爆發。
裴野一手抓著橋邊緣穩住身體,然後轉身,摸了摸溫言言的腦袋。
頭髮是濕的。
然後又伸手擦了擦溫言言的眼淚。
他問:「怎麼了?」
怎麼了?
你還好意思問怎麼了?
可是這讓溫言言又該怎麼解釋?
聽說有那什麼傾向的人,是聽不得那方面的勸解的。
要從其他角度,循序漸進的……
「你以為我要輕生?」裴野一眼就看明白了那豐富多彩的小表情,直截了當的戳開泡沫。
溫言言呆了呆,覺得好像哪裡不對勁。
但還是點了點頭。
裴野笑了起來。
他沒說話,單手放在溫言言的腦門上,敲了兩下。
又溫柔地揉了揉濕漉漉的頭髮。
「你的腦迴路怎麼——」
這麼奇怪。
人類很喜歡「以己度人」,自己是這樣想的,總會以為別人也會這麼想。
而溫言言總以為坐在橋邊的裴野想自殺,或許是因為——
裴野垂了眼,認真地看向溫言言。
·
裴野解釋,自己只是坐在橋邊看風景。
說自己小時候曾經走丟過幾次。
就在這一片,然後被趙警官撿到,帶到局裡,靜靜等待家裡長輩來接。
所以長大后,他也很喜歡來這邊坐坐。
真的只是坐坐,看看風景而已。
溫言言傻了。
這麼厲害的一個人,沒事幹嘛總要坐在橋上看風景!
站著看不行嗎!
裴野只好從橋邊上翻下來,站在溫言言面前。
「那我們一起,站著看會兒風景?」
裴野看著溫言言,濕漉漉的長發已經被風吹個半干。
她跑出來得急,沒有穿外套,白色睡裙很薄。
也沒有戴帽子、口罩。
像一隻剛剛出生的,軟萌萌的兔子。
裴野把自己的黑色外套脫下來,套在溫言言的身上。
想了想,又替她將拉鏈拉到頂。
溫言言突然找到了些許安全感,下意識的將下巴藏進外套里。
外套暖暖的,她又想起來這是裴野的外套。
這是溫言言第一次穿男孩子的衣服。
立馬臉紅了。
溫言言還是忍不住:
「裴野,活著挺好的,真的。」
「你這麼優秀,一定會拿到諾貝爾獎的。」
裴野突然笑了起來:「那些話我就是說著玩的,給他們打打雞血用,你不會真的信了吧?」
溫言言獃獃抬頭,看著裴野,茫然的「啊?」了一聲。
她分明看到了裴野,眼底的笑意。
根本止不住。
裴野:「伸手。」
溫言言聽話的伸手。
裴野的外套袖子太長了,她努力的將自己的手,從裡面鑽了出來。
白白凈凈的,張開掌心,放在裴野面前。
裴野在她的掌心,比劃著幾個字。
一邊寫,一邊說:
「諾貝爾獎得主,溫言言。」
然後舉起她的手,掌心對著她的小腦袋,「啪」得拍了一下。
「哎呀。」溫言言腦袋晃了晃。
裴野放下她的手,他單手插兜,晚風輕輕吹動。
裴野的聲音似乎有魔力,讓人深信不疑:「溫言言,現在你也是諾貝爾獎得主了。」
溫言言獃獃的看著自己的掌心。
又獃獃的看著裴野。
彷彿剛剛那麼幼稚的舉動,真的有讓自己一瞬間,變成了「諾貝爾獎得主」。
裴野:「什麼獎其實並不重要,金字塔頂端也沒有那麼難爬。」
「每個人都可以是一座獨立的金字塔。」
九月的風,吹動了少女的心。
溫言言覺得,裴野這個人真的好神奇,總能給別人力量。
真的很會打雞血哎。
但這個男人,也很會破壞氛圍。
「所以,今晚可以讓我睡在你家嗎?」
作者有話說:
裴神今夜能成功上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