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六章 當面對峙
「朕論處不了你？呵，你何來的自信，就算你董家乃忠烈之後，但忤逆天子也可論斬，你未必把自己看得太重了些。」慧明帝眼神微眯，考究的盯着董嬌，等着她的回答。
「是，區區一個董家的確不足以讓您在意，可若這天下之財盡在我手，陛下又當如何抉擇呢？」
「天下之財？哈哈哈，明昭，你可知這天下之財有幾數，如此大言不慚也不怕閃了舌頭。」
慧明帝對於董嬌的狂言半信半疑，她早前拿出三百五十萬兩白銀，可以證明目前的董家的確家底豐厚，可要真攬盡大梁天下之財，慧明帝不覺得她有這個本事。
「董家是沒有足以讓陛下忌憚的財力，但若加上童記的百貨、郵局、衣坊，宮裏的鹽場、油廠，淮東的礦山，邊關的買賣，銀號的存余呢？陛下難道沒有好奇過，為何在國內處處資金緊張斷鏈的時候，明昭銀號還能持續支付百姓們的利息嗎？」
「童記和姜記，都是你的？！」這次輪到慧明帝咂舌了，他從前可從未將這二者跟董嬌聯繫在一起！
童記目前在大梁境內勢力有多大他很清楚，這幾年的稅收全倚靠童記自覺才讓國庫逐漸豐盈，而淮東姜氏的礦業因龍家退出歷史舞台，姜氏已呈壟斷之勢，若這兩家都是她的，實力絕對不容小覷。
還有明昭銀號的存余......聽李福說，全國百姓現在寧願把錢存在銀號里收
利息都不肯取出半分，若她所說是真......那豈不是全國的現銀都在她手裏？！
慧明帝驚覺後背發涼。
董嬌輕蔑一笑，「不止呢，還有雲霧傅家的茶業、湘南童家的布業，各地酒樓客棧的日用品供給，宮裏官商們油鹽的運輸，各國之間的進出口貿易都跟童記深度合作。換句話說，若童記垮了，你大梁的商業都活不了！」
她這次沒有藏拙，而是將所有底牌盡出，慧明帝的確被她背後隱藏的這些商業勢力驚得說不出話。
慧明帝沉思一瞬，「如若童記是你的，那董家還在桑園時你便已在暗中謀划，真要追究，你可知董家犯了欺君之罪！朕要定你的罪定你董家的罪輕而易舉！」
「陛下儘管試試！進宮前我已吩咐好下面人，如若我今日宮門落鎖前未歸家，那明日，我童記潑天的財富將會流向南齊，不知陛下覺得以目前形勢來看，南齊若獲得這筆錢，他們打不打得贏大梁？」
「董明昭！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這是大逆不道！你可知你身上流着誰的血？你竟敢生出幫外敵的心思！就你方才這番話，朕現在就可下令命人砍了你的腦袋！」
慧明帝氣狠了，他沒想到董嬌竟然敢說出如此該死的話來。
董嬌怒視着他，「正因我知道我身上流着誰的血我才一直暗中幫扶著大梁！不然您以為國庫每月收的那些匿名捐贈是誰付的錢？邊關
將士們的糧草補給又是誰送的？您該不會真以為如今國內老百姓飯都快吃不起了，還有那麼多人肯從嘴裏省糧食給你邊關做補給嗎！」
她這句話猶如一盆冷水澆在慧明帝頭上，戶部一直有跟他彙報民間有不少義商每月都會捐贈銀錢為國家做支援，兵部也有傳信回來說邊關時不時會有百姓自發送去口糧給戰士們做補給，慧明帝得知這些事情時還自傲過，以為是他御下御得好，所以整個大梁萬眾一心。
也正因如此，他才愈發執著於拿下朝麗和南齊，天時地利人和大梁全都佔了，這次不可能輸。
豈料，這背後的一切，竟都是董家阿嬌一個人做的......
見慧明帝發怔，董嬌失望的說：「原本我並未想與您撕破臉，覆巢之下無完卵的道理我很清楚，所以只要是利國利民的事兒，我暗中付出多少都無所謂，我也從未想過要與你要什麼賞賜來等價交換。可偏偏，你要殺顧承允，你要殺一個從來沒有對不起這個國家，並且為這個國家拋頭顱灑熱血的將軍！」
「所以你現在是要為了他一個人，與朕，與整個大梁作對嗎！！！」慧明帝站起來怒吼，他頭髮已白身形消瘦，伴隨着劇烈的咳嗽聲，讓他顯得頹敗。
董嬌目光如炬半分不閃躲，「是。」
「明昭！你心中還有沒有家國？還有沒有親疏？他顧承允是個外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道
理你明不明白！！！」
「我不明白！」董嬌嗆聲，「我只知道顧承允他雖非梁人可卻從來沒有復胤之心！他生於大梁，看着大梁百姓富足安康他已心滿意足！在他心裏梁人胤人早已融為一體！他根本不在乎這天下姓什麼！他只在乎在這片土地上生活的百姓安不安全快不快樂！你從來都不懂他！
他沒你想的那麼偉大更沒你想的那麼狹隘！若他真有心復胤，這麼多年他手握重權早可一步步蠶食你的權利將你架空，可他沒有！若他真有心復胤他何必奉你為主以你為尊，每每當可再進一步時主動上交權利只怕你覺得他貪得無厭！若他真有心復胤那《黑金紀要》輪得到大梁手上？若他真有心復胤你覺得你能安安穩穩活到今天？你的兒子都想過要殺你，可他卻從始至終沒想過要害你！
而你！僅僅因為你的疑心你就要置他於死地，僅僅因為你的疑心你就覺得他惦記你的李氏江山！我告訴你，他不稀罕！他不在乎！他不想要！他比你想的更坦蕩！也遠比你想的更善良！」
這番話董嬌憋得太久，她早就想當着慧明帝的面指着他鼻子好好罵一頓，什麼皇權什麼地位，她根本不在乎！
若不是來到這個世界遇到了珍貴的家人和愛人，她恨不得跟這糟粕的封建社會一起同歸於盡！
「你已經因為你的疑心失去了明明可以為你打下天下的董家，難道你
還要再一次因為你的疑心去殘害一個為大梁捨身忘己的臣子嗎！」
董嬌罵得太直白，直白到慧明帝心裏一直給自己構建的「我不會錯」的堡壘開始崩塌。
他開始回憶他和顧承允相處的這十年，從一開始的毛頭小子到後來的權勢滔天，他擁有的一切都是他主動給的，他從來沒開口要過，除了他和眼前人的姻緣。
他入仕十載從未逾越半點，他交代的一切他永遠都比他想的完成得更好。
他之所以這般重用他，不正是因為他不貪嗎？
可正因為他不貪，他就更覺得他心裏在謀划更大的陰謀......他怕，他怕他死後他的兒子們鬥不過他，守不住這大梁江山，他比起冒着風險去相信他，他更寧願剷除一切後患......
他想了一切顧承允想要的可能，卻唯獨沒想過，他不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