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引子

大篩選紀元前一年,「天復」與「治平」兩國際軍事集團對峙。

中立國秦那斯坦邊境地區,西區針葉林,月光正斜照在大地上。寂靜的森林裏只有幾隻夜行動物在來回遊盪。護林員陳冀穿過茂密而寒冷的樹林,藉著月光辨認出了家的方向。他走到一棟兩層高的小木屋前,推開門走了進去。

木屋裏燃著一支蠟燭。在昏黃的光幕里,他的妻子韓蒔正坐在一張木桌前,手裏是一件尚未織成的毛衣。聽到推門的聲音,她放下手中的毛衣,看向陳冀。「回來了?」她微笑着,輕聲問道,「怎麼今天這麼晚?沒有遇到什麼危險吧?」

「嗨,危險倒沒有遇到,」陳冀說着,將手中的布袋扔在地上,「獵槍啞火了,整整一天什麼都沒有抓到。所以我在河邊蹲了一下午,不過也就抓住了兩條小魚,明天將就著吃吧。論打獵我是好手,但捕魚就不行嘍。」

「不要緊,家裏的食物還夠吃上幾天。槍能修好嗎?」

「不知道,得看問題出在哪裏,」陳冀從木桌下抽出一個沉重的工具箱,「幫我拿一下槍,我看看是哪裏出了問題。」

韓蒔從陳冀的背上取下獵槍。在妻子的幫助下,陳冀仔細地檢查著獵槍的每一個位置,「孩子們呢?」陳冀問道。

「都睡了。鬧騰了一天,估計也累了。」

陳冀不再說話,繼續檢查獵槍。過了不久,忽然一個小零件掉在地上,陳冀隨即皺起了眉頭。

「怎麼了,能修好嗎?」

「不行了。真是的,擊針斷了。」陳冀放下手中的工具,嘆了口氣:「得去買個新的擊針。」

「那怎麼辦呢?」

「去鎮上一趟唄,」陳冀道,「把持槍證帶上。」

「地下室不是還有幾把獵槍嗎?」

「那些全都老的沒法用了。明天我去一趟鎮上。你幫我看一下林子,怎麼樣?」

「嗯……可以。但我覺得我還是和你一起去吧,我也得給家裏買點東西了。至於林子嘛,讓孩子們幫你暫時看一看,怎麼樣?」

「孩子們?他們能行嗎?」

「當然行啊,」韓蒔微微笑道,「逢騎已經十五歲了,完全可以照顧好他自己和他妹妹。」韓蒔說着,臉上露出了驕傲的神色,「再說了,逢騎不是說他以後也要當護林員嗎?這也是一個鍛煉他的機會嘛。」

「你很為他驕傲吧。」

「我為他們驕傲。」

……

雖說現在是八月份,但因為森林地處國家的西北地區,再加上樹葉的遮蔽,森林裏甚是寒冷。陳逢騎坐在門口,身後的木屋幫他擋住了來自北方的寒風。他學着他父親平日裏的樣子,搬了個板凳坐在門口,手裏拿着一份報紙讀著。

「哥?」身後忽然傳來陳冰妍的聲音,「爸媽呢?怎麼家裏就咱們兩個人?」

「哦,爸媽都去鎮上了,」陳逢騎放下報紙,轉過身對陳冰妍說道,「這段時間我得管好你。」

「切,我還需要你管?」陳冰妍沖陳逢騎扮了個鬼臉,「爸媽什麼時候回來?」

「大概得等到晚上,」陳逢騎聳了聳肩,說道,「哦,對了,爸媽沒留早飯,咱們得自己做。你想吃什麼嗎?」

「嗯……不知道。」

「那我做什麼你就吃什麼,」陳逢騎說着,向廚房走去,「你先自己玩,有什麼事隨時叫我。」

他走進廚房,打了個雞蛋。攪拌均勻后,便去處理其他食材。炒菜時聲音很大,以至於他沒能聽到陳冰妍輕輕的呼喚聲。

大約十分鐘后,他去處理那碗已經攪拌均勻的雞蛋。這是他要做的最後一道菜。雞蛋液在碗中來回搖晃着,幅度很小,若不仔細觀察的話很難察覺。

但陳逢騎還是注意到了這一點。他的父親陳冀,之所以能成為一名出色的獵人,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細緻入微的觀察力,而陳逢騎顯然將他父親這一點完美地繼承了下來。他已經有十分鐘沒有碰過這碗雞蛋了,但它為什麼在晃動?

地震了嗎?他疑惑地抬起頭,掛在牆上的電燈泡似乎也在微微晃動。

不過晃動幅度不大,應該是遠方某個地方發生地震,影響到這裏了。應該不用太擔心,但還是得提醒一下陳冰妍,不要因此而受傷。「冰妍?」他大聲喊著,「外面是地震了嗎?」

陳冰妍正坐在木屋門口的板凳上,兩眼疑惑地望着遠方。她的身體在板凳上微微地晃動着,看起來十分地滑稽,「好像有哪裏地震了,你小心點,別磕到哪兒了。」

「不是地震,」陳冰妍搖了搖頭,道,「好像是爆炸,有很小的響聲,但我看不到是哪裏爆炸。不過,聽聲音,爆炸的地方離這裏越來越近了。」

「爆炸?越來越近?」陳逢騎不禁皺起了眉,「怎麼回事?哪裏來的爆炸?」

「不知道啊。大概是十來分鐘前開始的,一直到現在。」

「走,上二樓看看。」陳逢騎不知從哪裏抓來了一把雙筒望遠鏡。「希望對咱們這裏沒什麼影響。」

他拉起陳冰妍,向四樓走去。在這期間,一種很小卻又持續不斷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又像是雨聲,又像是電視信號受干擾后發出的「滋啦」聲,期間夾雜着不太明顯的「轟隆」聲。與此同時,陳逢騎明顯地感覺到,地面開始小幅度地搖晃。

「這是什麼東西爆炸了?」陳逢騎小聲地說道,他從來沒有聽過如此持久而又奇怪的爆炸聲。他來到二樓時,聲音和震動還沒有消失。望向聲音傳來的地方,舉起望遠鏡,準備放到兩眼前。

但他的動作停了下來,雙手懸在半空中。

看這種東西,哪裏需要望遠鏡啊……

陳逢騎的表情漸漸變得凝重,繼而變成了恐懼。

遠處,一枚蘑菇雲猙獰著立在天地之間,彷彿是一根巨大的撐天柱。

「那是什麼?蘑菇雲?」陳冰妍疑惑地問道。「為什麼這裏會有蘑菇雲?呃蘑菇雲是啥來着……」

「蘑菇雲……」陳逢騎看向陳冰妍,恐懼難以克制地從他的瞳孔中溢了出來,「那個樣子,是裂變核彈!」

忽然,彷彿是天上的太陽爆炸了一般,刺眼的白光如同鋒利的劍惡狠狠地刺向陳逢騎的雙眼。他怪叫一聲,捂住眼睛,下意識地向後退去,險些摔倒在地上。他感到身體有些熱熱的。

整個世界彷彿都被這白光所籠罩。森林,城市,藍天,白雲,都隱沒在這耀眼的白光之中,就連太陽,在此時此刻都顯得黯淡無光,在這白光的襯托下就如同是夜空中一顆平常的星星一般毫不起眼。但這白光並沒有持續太長時間,待光芒散去后,陳逢騎艱難地睜開眼,一朵更大的蘑菇雲如撐天柱一般赫然屹立與天地之間。當然,陳逢騎明白,蘑菇雲不是變大了,而是離他更近了。在他的眼中,這朵蘑菇雲似乎在笑,在獰笑,如同魔鬼一般。

陳冰妍癱坐在地上。她被嚇蒙了。她對核彈沒有概念,自然不了解它的威力,剛剛那一瞬間的閃光,對她來說簡直如同世界末日一般。而陳逢騎此刻根本沒有心情去安慰陳冰妍,他低聲嘀咕著,「是爆炸,有很小的響聲,還很亮,離這裏越來越近了……」他回想着陳冰妍說過的話,連着重複了好幾遍。他意識到兩個嚴重的問題:一是向來與世無爭,愛好和平的秦那斯坦國受到了核打擊;二是核打擊不止一次,它是連續不斷地,且正在向自己生活的地方逼近。

「地下室……咱們家有地下室!幸運的話能躲過去!」陳逢騎忽然像是發了瘋,像只野獸一般咆哮著,「冰妍!咱們得下去!跟我來!」

陳冰妍還沒有從剛剛的核爆中緩過勁來,就稀里糊塗的,被陳逢騎拉着,飛一般地向樓下奔去。在慌亂中,她甚至不明白自己是怎樣從四樓奔向了地下室。當她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身處地下室,她的哥哥陳逢騎則惶恐不安地在地下室內反覆踱來踱去。

「冰妍?」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兩分鐘,又或者是一個小時,陳逢騎終於停了下來,問道:「你感覺怎麼樣?有沒有不舒服?」

「嗯……有些餓。」陳冰妍回答道。她從早上醒來到現在,還一直沒吃過一口飯。

「好好在這裏待着,」陳逢騎道,「我上去給你那些吃的。哦,還得拿一些能應對緊急情況的工具……」

他大步流星沖了出去,陳冰妍一人留在地下室里,愣愣地沖着牆壁發獃。

……

「那一天,災難不可避免地發生了。世界各國的矛盾在長期的積攢中終於達到了極致。於是他們競相拿起了這世界上最致命的武器,開始了一場針對人類的大屠殺」。——陳逢騎日記首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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