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晴天霹靂

清晨，縷縷朝霞映著薄雲。

太陽光透過白霜覆蓋的樹枝，灑落在祁家大院里，一掃連續幾日的陰霾。

冬天總感覺灰簇簇的，北方的氣候寒冷乾燥，左思言換了戲服，穿戴整齊，匆忙拿起桌上的補水液照著臉左右一陣狂噴。

「動作加快啊都麻利點兒！」

副導演又來化妝間催戲了。

這兒是她剛駐紮一個多月的電視劇劇組，名叫《祁家大院》，是以當地晉商文化為背景的一部傳記類劇情片。

講的是古時候，晉中昭城有戶世代經商的人家姓祁，大少爺祁至廣因生意慘敗病重身亡，頃刻間，家族內憂外患，危在旦夕。

二少爺祁至庸（男主角）本欲考取功名，無奈下棄文從商，並斬斷與青梅竹馬（女二號）的聯繫，迎娶富豪之女（女主角）；接手家業后他任人為賢，大刀闊斧地進行調整改革，自此，一代傳奇晉商開始了他歷經萬險的風雨征程……

儘管故事的主線是商戰，但貫穿始終的感情戲作為副線，也十分出彩，給這類型偏嚴肅的題材增色不少。

左思言原先面試的角色就是女二，為爭取到這個寶貴的試鏡機會，她事前事後都鉚足了心力，每天和經紀人互灌雞湯打氣。

好容易搞定選角導演這關，可誰想拿下了「通行證」，資料遞上去，最終還是卡在了總導演那兒。

被刷掉的理由，一來她的長相不是清純卦的，與女二青梅竹馬的初戀設定不符；二來，男主由當初的藕斷絲連到之後徹底心屬女主，女二開始黑化搞事業跟男主作對，她的氣質又撐不起那份決斷...

得知這蛋疼的落選消息，左思言七竅冒煙，狠狠幾腳踹在車輪胎上胡亂髮泄，要不是猛地反應過來這雙高跟鞋是咬牙買的正品，不然她非得把鞋跟踢斷才能解氣！

不幸中的萬幸，是臨開機前，經紀人告訴她可以出演女二的貼身丫鬟，雖地位卑微，卻情同姐妹；關鍵的幾場重頭戲都有她，甚至和男女主角都有對手戲，份量加一塊兒說是女三亦不為過。

她也有自尊心，但不多。

畢竟是大導演王潮的新作，現下電視圈最燙手的紅人，頂級製作班底...對於像左思言這樣的底層小演員來說，能參與其中便是莫大的機會，可以直接幫助她連升幾個檔次的。

於是僅僅遲疑片刻，她就屁顛屁顛地準備進組了。

《祁家大院》是一共四十五集的長篇電視劇，劇組分為ab兩組。

開機一個月女主角被撤，a組停工待定；b組由現場副導演代理執行工作，指揮拍攝一些次要的場景鏡頭。

早上十點，群演們差不多到位了，負責監管化妝、道具的劇務統籌正拿著本子喊人。

今天的幾組鏡頭非常簡單，是普通的群眾移動場面，機器設備等一切就緒，副導演大手一揮，揚著嗓門提醒道：「注意了，都看一看機位，一條過啊！」

聽說待會兒導演要帶人回來試鏡，製片和投資方也會跟著一起，如此陣仗，不曉得是什麼重量級人物。

左思言心裡猜測著，只見現場兩位副導演比平日的語速加快了許多。

想起不久前剛被撤掉的那位模特，她忽而無聲一笑，目光中滿含不屑；還能飛來什麼枝頭的鳳凰，八成又是一隻圍在大佬身邊的熱鬧鵪鶉罷了。

這時，上午第一場戲開始。

「《祁家大院》，第89場，預備，開始！」

……

祁家大院呈雙「喜」字形，分為六個大院，內套二十個小院，建築面積近五千平方米，是一座頗有獨特格調的北方傳統建築群。

它三面臨街，不與周邊民居相連，外圍是封閉的磚牆，大門坐西向東，頂端正中嵌著一塊兒青石，上書「古風」。

走進大門是一條筆直的石鋪甬道，長八十米，將六個大院分為南北兩排。北面三大開間，便於車輛出入。

江野一路跟著唐朔他們的車，從古城開來祁家大院，全程只用了不到四十分鐘。

葉瑾雯坐在副駕駛，一邊補充人物小傳，一邊和江野聊天討論。

自攝影棚時代的集體試鏡，到獨立製片興起后逐漸形成多方制衡的選角方式，國內的商業系統雖不如好萊塢那套成熟，但這裡的文化環境氛圍倒也相對寬鬆。

從事演員這項職業，試鏡是常規性工作，每次發生的狀況、以及成敗都是難以預測的。

前世像學友哥那樣的天王級大咖，試鏡王家衛的電影也要二十盤義大利面吃到吐，還沒被選上……黃渤成名前，被當眾吐槽長相錯失角色更是家常便飯。

江野見葉瑾雯沒睡好的樣子，鼓勵她放平心態，別緊張。

「沒事兒，一點黑眼圈等會兒粉餅遮兩下就行。」葉瑾雯盯著手機備忘錄應道，「不管能不能成，我只想著不給你丟份兒！」

沒拿到劇本，僅憑王潮和阿成的幾句概述，昨晚她就根據自己的理解，寫了幾千字人物小傳。

劇中的女主角，是富甲一方的晉商之女，養尊處優卻不驕橫；在婚後才知曉丈夫有位余情未了的前任，她心灰意冷，但最終還是用至情至性的溫良賢惠感動了愛人。

很快，十一點鐘兩輛車到達了祁家大院。

江野一握拳：「加油！」

葉瑾雯鄭重地點了點頭。

一下車，助理導演門口候著，接連好幾個人圍過來，按照王潮的指示，先帶葉瑾雯去換裝。

「我們非劇組人員就不旁觀了啊。」阿成半開玩笑道，「我跟江野隨便溜達溜達，等你們完事兒吃午飯。」

「瞧瞧這講究勁兒。」唐朔白他一眼。祁家大院總共三百多間屋子，說完他便和王潮一塊兒走了。

……

一個小時后，南面偏院的b組拍攝任務結束。

儘管一般電視劇的要求沒電影那麼高，從鏡頭到演員的台詞細節不會扣得太細。

可現場副導演深知他們那位王大導演有多龜毛，尤其近期女主人選遲遲未定，整個劇組都特別緊繃像太陽穴被拉著，輕易不敢怠慢。

花庭這邊，左思言也下了戲。

正察言觀色尋找合適的時機，想再跟選角副導演處處關係；然而這圈子遍地人精，她如履薄冰，常覺得自己雙商不夠用。

慢慢隨大部隊移動，突然間，前面熙熙攘攘的聲音多了起來，她趕忙湊近。

「女主定了，剛剛試戲只念了一句台詞，王導當場就拍板了！」

「長得很靈，沒看劇本自由發揮，製作人也滿意都鼓掌了！a組的全瞄見了。」

「據說跑過不少龍套，叫葉什麼...誒哪個學校來著，反正今年才畢業。」

「傳是熟人推薦，好像跟著來的，走走走快點兒！沒準還在書院那兒呢。」

「……」

越聽越邪乎，左思言有種不安的預感，逐漸變得強烈如氣球般膨脹，彷彿快要在她的胸口炸裂...

手心莫名一層冷汗，她揪著衣角，眼睛一眨不眨地瞪著副導演的方向，不停超越身邊的人。

從東往西，三進五聯環套院，斗拱飛檐，裡外有穿心過廳相連。

進正院門到上面正房，需連登三次台階，寓示「連升三級」和「平步青雲」的吉祥之意。

她剎時停住腳步——

葉瑾雯還未換下女主戲服，總導演和唐老闆談笑風生，是她沒見過的輕鬆氛圍。

遠處欣賞木雕的人，倏地轉過頭來帥死人不要命的模樣。

是、江野？！

猶如晴天霹靂，可就算被雷連劈八次，左思言也絕對想不到...

竟會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