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辣年篇二：「漩渦鳴人蔘上」

我的選擇

考研失利之後，我經過長期的糾結，終於與自己和解了。就這樣吧，準備調劑。就算調劑回自己的母校我也認了。我開始着手準備調劑和面試的事宜，進行了無休止的打電話，發郵件。大多數的回應都如此的官方——讓我先等消息，等國家線出來。等待的日子是最痛苦的，那些天的夜晚，我輾轉反側，我想過，大不了我就再工作一段時間，再在培訓機構作老師，反正我已經做了幾個月了，邊教課邊繼續準備三戰。

所幸命運沒讓我白等，在我快要陷入絕望時，母校的招生辦給我打了電話，問我是否意向調劑回來。我覺得自己也應該抓住這次救命稻草，於是表達自己願意，隨即他們便給我安排了第一批面試。原來我們學校面試都趕在國家線出來之前，就已經走完一遍面試流程了，到時候只選擇國家線以上的同學就行了。不得不說這種搶生源的方式還是挺厲害的。

我開始瘋狂搜集母校面試的信息，在微博、貼吧、豆瓣等地方進行信息檢索，發現有一個人特別熱心，在平台上耐心回答每一個準備要調劑過來同學提的問題，我很快注意到了他，並決定加了他的QQ。他果然非常耐心地回答了我的問題，並且跟我說，沒必要那麼緊張，只要國家線過了，我們學校都是會收的，面試很多時候就是走個過場。經過交談我知道了，他叫秦學鳴，是研一的學長，跟我一樣，本科也是這個學校的，去年考研失利決定調劑回母校。相似的經歷也一下拉近了我們的距離，開始聊了起來。在他的幫助下，面試流程準備一下順利了很多。

就在我忙碌準備母校面試的過程中，文瑜和趙明都過來看我了。他們都是我的初中很要好的朋友，也知道我考研失利心情不好，便要請我出來擼串。文瑜上次介紹過，跟我一樣一起準備的考研，但因為身體原因失敗了，他和我一樣都是心態十分焦慮的人，他對現狀感到迷茫，唯有音樂能夠讓他有所寄託，他雖是理工男，卻是一個優秀的電結他手，在一次又一次撥片的旋律中，他找到了獨屬於自己的價值。而趙明則有所不同，他永遠都能把握住關鍵時刻，並取得非常優異的成績，高考考上了中大，又順利保研，在我們幾個玩的好中算是優秀的代名詞了，好像聽說最近又談了個女朋友，在事業進步的同時生活上似乎也有條不紊地向好，不免讓我有些許羨慕，當然這些情緒我是不會表現出來的。

知道我已經選擇調劑回母校后，趙明緊皺眉頭跟我說：「其實我不建議你委曲求全，研究生又是三年。你去讀一個很一般的研究生對你將來找工作沒有什麼幫助，相當於又浪費了三年，你還不如邊工作邊繼續考，考到自己理想目標院校。或者直接努力備考再戰一年，你現在都有很強經驗了，後面成功的概率也會大很多。」

我嘆了口氣：「我當然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我真的累了。。。。三戰，三年啊，你能想像看高數十八講看三年是什麼樣子嗎？每天起早貪黑圖書館看着這些盜版視頻，八套卷四套卷，還有那些打雞血的正能量，我相當於是再來一次高考，太痛苦了。」

趙明：「哎，是啊，這就是必須要經歷的痛苦吧。但忍過了，你之後的路就會好走好多，你以前，也不就是想上個好學校嗎？」

文瑜拍了拍我肩膀：「我倒是覺得，你做你自己認為對的事情就好了，生活本來就很苦了，沒必要讓自己一直困在那些走不出的怪圈。

當然，趙明說的也有道理，將來無論發生什麼，都是你自己做出的選擇，你只要覺得這個結果能承受就好。」

「當然啦，我們也都只是建議，真正的選擇還得看你，我們只希望你能好起來，後面能越來越順。不過我還是保留我的觀點哈，這可能對你來說是最優解。」趙明的語言永遠充滿著理性，

文瑜：「是啊，最近放鬆下，總是緊繃的神經容易憋壞。我下周有場演奏，你們有時間都抽空來聽下啊。」

「哈哈哈好的，一定，謝謝啦，你們還來看我，心情好多了。」

「沒有沒有，如果實在感謝我們的話，今晚消費由喬公子買單吧。」

「哈哈，行，沒問題！」

「開玩笑開玩笑，aa啦」

「對了」在我即將和他們分別的時候，又轉過頭來問：「你們還有吳康寧的消息嗎？」

「沒有啊，當年畢業之後就不知道他去向了，怎麼突然提起吳康寧了？」

「沒啥，隨口問問。」我離開他們后，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這次，是我自己選擇的。」

問題學生

終於，在秦學鳴的幫助下，我已經完全弄好複試材料，準備坐飛機去上海，參加母校面試了。當然，在這期間，還有件事情要處理——去上我的最後一堂課。

我一如既往的走進教室，看到那個少年笑嘻嘻地沖我開玩笑：「老師，你鞋帶開了。」

「切，老梗了。吶，還是老樣子，把這套試卷做完，我才能給你碰電腦。」

「OH!GOD!PLEASE!NO!」

但他馬上認真地做起來，看着他如此專註的神情，我想起了他一個月前的另一幅面孔。。。

我在考研等成績的那段時間，在一家補習機構兼職數學老師，這期間教過了不少學生，應該說我在這一塊還是蠻有天賦的，很多學生經我手成績都提高了，直到我遇到了一個難纏的。

這個學生有着很大叛逆心理，就是不學習，上課也自顧自的看手機，就叫他小a吧。小a今年正好中考，父母相當惆悵，便叫我帶一帶。

我之前帶過的學生基本都是主動知道要學習的，他們聽我的話，按照我的方法提升自然很快。但對他我就很頭疼，我講課時他完全不聽，就自己在那看漫畫，或者直接起身四處走走。我讓他做題他也完全不做，久而久之我也急了，這樣下去我怎麼跟他父母交代。開始變得嚴厲起來，沒想到他的抵觸情緒更加強烈，我在一瞬間把筆抓到他的手上，突然吼了一句：「趕緊給我做！」但接下來的那一幕，卻讓我無比吃驚。

他拿起那支筆，放到嘴裏，竟開始嚼了起來！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我。

我被這個場面嚇到了，以前從來沒經歷過這事。最後只能安撫他，讓他做自己的事。

我出了教師門，嘆了口氣，這孩子怎麼這樣？

我想放棄了，錢給他父母退了吧，這真的是坑。

但就在我向他父母開口的那一刻，腦海里又想起了當年那個人的承諾，我再次嘆了口氣，心裏默念到，這回是輪到我了嗎。於是我把要退錢的話咽了回去（絕對不是因為他們給的太多了），並在電話里向小a母親詢問小a的情況。

小a從小就是個讓老師家長頭疼的孩子，因為父母長年在外做生意，疏忽對他的教育。從小就是自己獨自生活，愛好就是打遊戲，看漫畫，跟學習相關的事他是一點都不沾。從不交作業，考試交白卷。班主任也管教過無數次，卻也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他永遠一幅笑嘻嘻的模樣，但其實都是和自己玩樂。沒有同學和他走近，都只把他當成問題學生。他就這樣，永遠上學或下學，一個人捧著漫畫書，自顧自笑着看。

我突然明白了很多，於是改變策略，轉入攻心。於是第二天，我走到了他面前：「老師買了一整套漫畫書，送你了，吶！阿衰，這是我小時候最愛看的搞笑漫畫了。」

「真的假的！」他難掩喜悅之情：「我書讀得少，你不要騙我。」

於是我們便一起看了起來，沒錯，這應該算是帶薪划水了。但在這期間，我和他慢慢熟絡了起來，聊他喜歡的動漫，聊他喜歡的遊戲，還有一些我這個90后已經完全跟不上的各種00后、05后新潮梗。

聊著聊著，他突然看到我的背包里露出了筆記本電腦，他小心翼翼地走過去：「老師，我可以。。。」

我當然明白他的意思，假裝面露難色：「這個吧。。。原則上不行，但是呢。。。」

他兩眼放光，但是在我從包里拿出一張卷子時又慢慢暗淡下來：「把這個做了，我就給你玩半小時。」

「切，你騙人。」

「信不信由你咯，反正我把話擺在這，做完后，吃雞啊，LOL，地下城隨便你。」

「好，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然後他真的就開始做了起來，那是我看到他第一次有過前所未有的認真，雖然改了卷子后發現基本都是錯的，但我還是信守承諾，讓他碰了電腦。但他打開后大呼上當：「老師啊，你這電腦都沒有這些遊戲啊」

「你自己下唄。」

「這。。。下載安裝都不止半小時了啊！」

「這樣，你再把這些錯題弄懂，我給你再加一小時。」

「我懂了！你就是來畫大餅的！」

「看你自己選擇咯。」

結果呢，自然是真香。就這樣，在我的強烈畫餅攻勢，什麼做對幾道題再給你延長時間，考試達到及格線再給你充個嗶哩嗶哩大會員，最終，他的大腦終於轉了起來，開始認認真真地刷題。就這一個月，他的進步神速，從原來的二三十分終於突破了及格線，在最近的一次模考上了七十。

我看着如今的他，臉上掛滿了欣慰，終於理解了那些做老師的感受了。在他做完后，打開新的一局LOL大亂斗我告訴他：「這是老師的最後一節課啦，我有些事情要去上海了，後面會有其他老師銜接過來，要好好聽話哦」

「啊。。。。」他非常失落，因為這意味着這少有寬鬆自由的生活，不復存在了。當然，還有就是好不容易跟我建立的信任。

他打完遊戲后，有點沉默，最後問了我一個非常宏大的問題：

「老師，我搞不懂你為什麼一定要拽着我不放，我想玩這是我自己的選擇啊，你完全可以不用管我，有這個時間你都可以教出多少優秀學生了，根本不用這麼折磨自己。」

聽到這，我不想說那些什麼老師不會放棄任何一個學生這樣淚目的話，想了想，反問他一句：「你看過火影忍者嗎？」

「那當然，那可是我們這一代人的青春啊！」有點滑稽，十幾歲談青春。

我忍住笑，接着問：「那博人傳呢？」

「那就是個渣渣！」

「對吧，因為太孫博人一直不了解他父親經歷過什麼事情，根本就燃不起來。他知道后，才慢慢成長起來，所以才有唯一燃的第74集。這樣，老師，也給你講一個故事吧，關於我自己的，也關於老師曾經最好的一個朋友的故事。」

「哪路托？撒是該？」

我笑了笑，曾經那封藏起來的回憶再度湧上心頭。

曾經的中二少年

其實老師也不是一開始就像現在這樣，在我跟你差不多年紀時也是個特別內向的人，也不上進，就是自甘墮落。從小因為自己身材比較胖就經常受欺負，校園霸凌是常態，同學和老師都瞧不起我。這使我一直都有一種很自卑的心理，也非常的沉默寡言。我沒有什麼朋友，也不想跟別人有什麼羈絆，不願和人交心，也不信任別人，始終就自己一個人上下學。所以，這麼多年來，我從一個完全自我封閉的少年到了現在有那麼點社交牛逼症的感覺，是經歷不少事的，其中有一個人對我影響就特別大。

他叫吳康寧，是我的初中同學，原則上也是我交到的第一個朋友。雖然我初中已經來到深圳讀書，這邊外地人相對多些，歧視和校園霸凌也很少了，但小時候一直受到那種有色眼鏡的對待讓我始終不敢跟人走的太近，我怕我我自己成為別人累贅，也不相信能交到朋友，不相信有人會在意我。但他的出現，徹底改變了我的人生軌跡。

初一升學的那天，我們的班主任叫我們每個人上前做一個自我介紹，並同時說出喜歡的事情，自己的夢想。現在想想那時也是挺單純的，大部分同學都說喜歡打CS，魔獸。至於夢想，有的同學說想當科學家，有的說想當律師，也有說想當宇航員。但當吳康寧上台的時候，他說的話逗樂了班上的所有人。

「我叫吳康寧，喜歡的事是看動漫，討厭的事是每次看完之後又要等漫長的一周才能看到自己喜歡的動漫。將來的夢想嘛，就是要當上火影，得到所有人的認可！」

瞬間，班級同學笑了，那時候火影忍者可是伴隨着我們那代好多人的童年，雖然我不看，但也知道這是很多人討論的熱門話題之一，大家都覺得他在開玩笑。看到大家笑了，他又補上一句話：「我可是要成為海賊王的男人！」

大家笑的更嗨了。這個時候，我才抬頭注意到他，個子不高，手腳都比較短，臉圓圓的，笑起來有明顯的酒窩。長著就有一幅可以逗笑大家的臉。

放學后，我依然是自己一個人回家，卻被他叫住：「嘿，同學，你也住在這附近嗎？」

我以為不是叫我，沒有回頭，繼續走着。

「同學，我叫你呢，咋不理我啊」

這個時候我才確定是叫我的，於是回過頭來，禮貌的說：「不好意思哈，剛剛沒注意分神了。是的，我是住在這附近。」

「巧了，我也住在附近，以後我們可以一起上下學啦！」

「哦哦…好的…」

「你叫。。。喬宇凡，對吧？剛剛自我介紹的時候都沒聽你說幾句。」

「嗯，是的…你叫。。。什麼來着，不好意思，我一下忘記了。」

他突然驕傲的笑了笑，飈出了一句日語：「うずまきナルト、ただいま參上」

我一臉懵逼：「啥意思…」

「漩渦鳴人蔘上！」

「那是火影忍者的人物是吧！」

「對啊，你沒看火影的嗎？」

「不怎麼看…」然後，我不知道說什麼了，話題似乎一如既往地要冷場。

「沒事，以後我慢慢講給你聽！畢竟鳴人離當火影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呢！」

看起來他不是如戲太深就是個中二少年，我也只能回復好的。這就是我對他的第一印象，外在條件比如相貌、身材不算好，但似乎總能透露出一種莫名其妙的自信。就像那些熱血動漫男主角一樣。

之後的每一天，他真的都會和我一起上下學。要上學的時候，他都已經樓下等好我一起出發，放學的時候也來到座位，等我收拾好了一起走。這是我第一次有了和別人的羈絆，但其實從心底上我是滿不適應的，因為在我的前十二年，除了父母之外，我基本上都沒有朋友，從來都是一個人，我已經習慣了躲在角落的日子，突然有一個人出現，我就變得惶恐起來，說話總是格外小心，就怕哪裏會觸犯到別人。但他似乎從來不在意這些，很多次我都不知道說什麼，也都是他拉出新的話題和我熱情聊起來。

「你真的沒看過任何動漫嗎？」

「七龍珠，名偵探柯南，多啦A夢還是蠻喜歡的。」

「七龍珠蠻給力的，打架真的熱血，就是戰力都沒上限了，打完弗利沙打沙魯，打完沙魯打魔人布歐，就都是純打鬥，到最後都審美疲勞了。」

「好像是的，除了孫悟空，感覺其他人都是戰鬥力只有5的渣渣。」

「我覺得最可憐的是貝吉塔，永遠都是裝逼最勤快，然後馬上就被干趴了。他的王子戰法是真的搞笑。」

「王子戰法是什麼意思？」

「就是有煙無傷系列，貝吉塔每次都發一堆波，起了很大煙霧看起來很吊的樣子，煙霧散去敵人一點事都沒有。」

「哈哈哈哈，你這麼一說好像還真是這樣。」

「都是為了烘托主角的，看多了就沒啥意思，所以我還是跟你推薦火影，那裏面的打鬥就不僅僅看拳頭了，很多還要看智商。而且主角成長更明顯，七龍珠裏面孫悟空只花了五秒學會了龜派氣功，而火影裏面鳴人花了一百多集才將將學會第一個大招螺旋丸，還得靠隱分身一起才能戳丸子。這裏面的世界觀也比較龐大，有忍術、體術和幻術，不是說你能打就行了，還要看你怎麼使用查克拉。」

「哦哦…」我其實很想問，查克拉是什麼，但這真的顯得我很白痴，於是又忍着咽了回去。

「你還會看其他的嗎，比如，你相信光嗎？」

「你是說，奧特曼？」我儘可能放低音量，生怕被周圍同學聽到。

密碼正確。他點了點頭，露出了意味深長的微笑，手裏彷彿握著神光棒，自言自語地說：「只要我相信光，我就會變成光」

接着他突然把手一舉，擺出了奧特曼變身的經典手勢，大喊了一聲：「ウルトラマンティガ（迪迦奧特曼）！」

不行，太尬了。。。。他這舉動瞬間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周圍人都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向我們。我恨不得鑽個洞躲起來，在那個抖音還遠遠沒有出現的年代，在那個奧特曼還沒在全網火起來的時候，誰說奧特曼誰就會被說幼稚的時候，他就大膽說出了自己喜歡的事物。現在想想也着實令人敬佩。

但他令人敬佩的不僅這些，更重要的，是他真的很努力。

他雖然真的喜歡看動漫，但這並不耽誤他學習，每次下了課都會整理一便上課的筆記，每天寫作業不光寫了當時佈置的，還會超額完成後兩天的任務量，周末也不休息一直補課從早補到晚，他的成績不算班上最突出的，但也是比較優秀。相對於渾渾噩噩的我，他永遠充滿幹勁，他說，唯有努力，才能改變對你的固有看法。他最猛的一次，是一個晚上幹完了一整個數學暑假作業，他說那天晚上喝了五灌咖啡，並且自己校正答案，也基本都是正確的。

我說，你用不着那麼拼吧。

「得要有覺悟才行啊，要想有資格成為被所有人認可的火影，是絕對沒有近道可循的！」

那個時候我才明白，他從來都不是在開玩笑，他是真的在努力實現自己的夢想，在那一刻，我竟然開始有些心動，可能，我是說可能，我真的可以通過努力，改變別人對我的看法。

但是其實多數情況她也是一個人，也就跟我玩得好。班上的同學並沒有對他特別友好，他雖然儘可能的對人熱情，但有些人覺得他一直說着那麼中二的台詞，腦迴路有些不正常，還有人直接拿他的名字開玩笑，對他說：「什麼時候康寧醫院把你放出來了？」旁邊的同學有跟着笑了，我聽到這知道是在嘲諷，心裏不是滋味，但懦弱的性格讓我不敢出聲。吳康寧竟然也跟着笑了起來，就在大家以為他是在自嘲的時候，他突然朝着那個開玩笑的人用力給了一拳，着實把他打懵了，我也看傻了，當自己回過神的時候，他們已經扭打了起來。那天，他們兩個都被老師挨了處分，並且罰站了一整節課。那個時候我才知道，他是一個有底線的人，從不允許任何人踐踏他的尊嚴，他甚至會用生命去捍衛。在那之後，沒有人再敢拿他開這種玩笑。

當然，那個嘲笑他的人也還是不服，說：「動拳頭算什麼本事，有種在乒乓球球桌上見」。他是當時初一運動會時乒乓球賽的年級第一。而吳康寧在那次比賽排第三，他雖然也很喜歡乒乓球，但並沒有經受過專業的訓練，在和第一名交手的時候，竟然沒有一局打贏過，完全只有被虐的份，差距真的不是一點點。

但他卻堅定地說：「好啊！下次運動會見，別小瞧我！我絕不會逃！」

自那之後，他在每天放學的時候，都會拉着我打一個小時乒乓球，本來那個時候作業一大堆，每天的中考體育訓練已經累到不行，他還為了這個加強額外訓練，能看到他的黑眼圈日漸嚴重，我自己也是苦不堪言。

我說：「就是一個賭氣的話，算了吧，每天被弄得精神都不佳了，不值得啊！」

可他卻說：「我已經答應下來，怎麼能輕言放棄呢？有話直說，說到做到，這就是我的忍道！」

我無奈地撿起球，看來我也要一直陪他黑眼圈了。

他的進步最終配得上他的努力，到最後已經練到什麼境界，我每發一個球，他都能給我抽過來，讓我毫無還手之力。最終，我已經追不上他的背影了。

那次初二運動會，最後他們兩個冠軍之戰時，七局四勝，他們各自贏了三局，到了最後一局，看得是真緊張。那個嘲笑他的人，最後已經沒有了耐力，撐不住了，吳康寧以微弱的優勢取得了最後的勝利。

當我看到他站在冠軍講台時，我感覺，這就是他一直想成為的火影的樣子吧。至少在乒乓球上，他得到了所有人的認可。那一刻他是無比開心的。

但他不光自己努力前行，還一直嘗試拉着我跑。那時中考體育也占不少分，而我這個胖子在體育運動上的分數自然是不會達標的。有一個項目是考兩百米，三十五秒及格，而我每次都跑在四十秒開外上，每次在那個賽道上我都是最後一名，自然也會受到一些嘲笑。

離體育期末考試的時間越來越近了，吳康寧也開始拉着我一起練習兩百米。其實他這個項目也不是很好，33秒，剛剛過一點及格線。因為腿比較短，邁的步子就比較少。但他說，就是要陪我一起練。一遍不行兩遍，兩遍不行三遍。這種衝刺跑上個幾次人都會費。

我開始說：「別練了，我真的不行了。」

「你可以的，只要你能堅持下去就一定沒問題。」

但那時我已經累的忍受不了了，開始大聲說：「可是我真的不行啊，有些事情不是說努力就能做到的，你不明白嗎？我不像你，隨時都能保持這種壯懷激烈，知道嗎！」

他沉默了，我也意識到自己說話太重了，於是放緩道：「我很謝謝你，一直拉着我往前走，這麼晚了還在陪我練。我也非常敬佩你一直以來都努力沖在最前面，拚命改變其他人對你的看法。可我不是這樣的人，我也成為不了這樣的人，求你放棄我吧，這是我自己的選擇！當火影也不是我的夢想，就讓我這樣吧，行嗎？」

「你想一直成為吊車尾嗎？」

「吊車尾？」

「就是什麼都拍在最後的意思，最不起眼的角色，最不會被人注意到的人，被所有人看不起，你的一言一行對於他們都是可有可無的存在。只有你這排在最後的成績，才會被人拿來當做段子，因為只有這樣才能他們，有個墊底的在那，自己不用擔心。拿你當笑點，接受所有人看不起的眼光，你願意一直成為這樣的人嗎？」

這回輪到我沉默了。而他乘勝追擊，繼續開啟了嘴遁之術。

「我知道你小時候經歷過很多痛苦的事情，那種孤獨，那種被人用有色眼鏡看待的滋味一定不好受吧。」

「可是，哪怕有一點點希望，哪怕會付出比別人痛苦許多倍的代價，難道自己不應該去爭取嗎？你就沒有想過，努力去爭取別人對你的認可嗎」

「鳴人在打敗六道佩恩的時候才真正甩開弔車尾的包袱，得到村裏人的認可，但他卻花了385集的時間才做到了這一點。這期間付出的了多少，所有人都是有目共睹的。」

「我不會放棄我的夥伴，因為沒有人能有資格瞧不起你，包括你自己！」

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嘴遁的力量，原來是這麼牛批。

我的大腦開始高速運轉，回想起曾經兒時的記憶，那些曾經令我痛苦的校園霸凌聲音，再次浮現在我的眼前。

「你看喬宇凡這個人，多麼肥，走起路來像個企鵝哈哈哈哈」

「我就是瞧不起你，怎麼了？」

「你都胖成這個樣子了，還吃？不覺得浪費國家的糧食嗎？」

「打你又怎麼了？你這麼胖，打出點脂肪，正好幫你減減肥。」

「我爸爸說，不要和成績差的人玩，所以以後就別做朋友了。」

這些聲音是那麼刺耳，像把尖刀一樣深深扎進我的心裏。很痛，我不禁留下了不易察覺的眼淚，將手捂住臉。

吳康寧繼續說道：「我不會讓你自甘墮落的。我和你不一樣，是一定要繼承火影之名的！鳴人一直沒有放棄佐助，我也不會放棄身邊的朋友！」

要不，就試試？

我最終還是動搖了，重新振作起來，繼續拚命往前跑，跑着跑着，感覺自己的重量開始變得輕了起來。那個時候，我知道了我的努力不僅為了自己，也是為了還沒有放棄我的人。

就這樣，我通過不斷的訓練，漸漸開始進步，速度真的比之前快一些了，40，39，38，。。35，33…後來我甚至超過了吳康寧，跑到了他的前面，32，31…，看着這些數字終於有了變化的時候，我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原來我真的有可以改變自己的力量，開始不再喪，在學習上開始發力起來，成績也突飛猛進，月考從年級排名中后位到了年級前三十，大家都不可思議我是怎麼做到的，漸漸地，也對我有了改觀，我也交到了一些新朋友，時常聊聊天，不再像之前那樣總是一個人了。

但在這個時候，我卻發現吳康寧對我冷淡了。他開始放學不再找我一起回去，後來開始不和我說話，見到我扭頭就走，有一次我跟他打招呼，他直接和我說了一句:「我和你熟嗎？」

我愣在了原地，看到了漸行漸遠的背影，突然有一種無比的難過湧上心頭。我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值得信賴的朋友，現在卻這樣一把奪去，看着他和其他同學的交流，卻始終忽略我，我瞬間感覺自己又是一個人了。那種曾經早已習慣的孤獨感再次來臨時是那麼的難受，人從來不怕不曾擁有，而是怕擁有過後而失去。

後來我才知道，我受到了同學的挑撥離間，讓我和他之間出現裂痕。

幸虧他意識到了，才和我說：「對不起喬宇凡，之前是我誤會你了。」

「嗯怎麼了？」我開始裝傻。

「沒啥哈！對了，你知道嗎，火影現在劇情越來越牛逼了，宇智波斑要出場了，聽說還有十尾。」

「最牛逼的不是九尾嗎？」

「不不不，是十尾，九尾只是六道仙人將十尾分割的一部分力量而已。」

「哦哦」反正我也不懂，只能附和，聽着他繼續侃侃而談。但是這種有人在你面前逼逼的感覺，真的比一個人的孤獨要開心好多。

在體育期末考試那天，我想檢驗我的成果的時候到了，真的可以讓所有人看到我的進步，或許也真的可以讓大家認可我的存在了。

但我卻因為過於緊張，並沒有將身心調到最好的狀態，加上沒吃早餐，在起跑的那一刻，我竟然就摔倒了。

終將還是不行嗎？倒在地上的我苦笑道。這個時候，跟我一個組一起跑的吳康寧看到這一幕卻停了下來，朝我這邊走，嘗試把我拉起來。

「快起來，還沒結束呢！」

「你怎麼不繼續跑啊，還來找我。」

「少廢話，快點走啊，沒到終點怎麼能夠放棄。」

「你快走啊，別管我，這樣你也會沒有成績的啊！你不是還要當火影嗎？」

他笑了笑，說「如果連一個同伴都顧不了，又哪有資格當火影，你說是吧」

我無奈地在他攙扶下繼續跑了起來，他也調慢速度跟我跑完全程。

「其實我一直想問，到底什麼是火影啊，為什麼一部動漫里虛構的東西你可以這麼痴迷。」

他邊跑邊喘氣邊斷斷續續：「虛構嗎…我…我並不覺得…所…所謂火影，是…是忍者疼痛，走在所有人前面的人。」

哦？是嗎？我明白了。我不知道他的童年到底經歷過什麼，能讓他如此中二與倔強。但是，既然如此，我就陪你走下去吧，去看看你說的火影，到底是個什麼樣子。於是我們邊一起加速，跑完了剩下的路程，我在他扶持下跑完全程，也獲得全班同學和老師的掌聲。老師最後沒有判我們不合格，讓我們單獨測了一次成績。

我還在不斷努力，不斷進步超越自我。31，30，最後的體育中考跑出了29秒的成績，這個成績雖然還是很一般，但對我來說，真的是竭盡全力獲得最好的成績了。自那之後，我終於開始拼盡全力，為了讓自己變得更優秀，為了獲得別人的認可，為了不辜負對我抱有期待的人。於是就在這個動力下，一直不斷前行。同時我發現自己不再像以前那樣，一言不發，也會有意識地加入小夥伴們的聊天當中，變得開朗起來，甚至解鎖了自己的段子手天賦，我特比容易莫名其妙地說一句話，然後讓全場笑起來。總之，我不再是一個人，也有了自己的朋友圈，比如趙明和文瑜還有其他幾個玩得好的朋友就是在後期交到的新朋友。

但是，不可避免地，我和吳康寧的交流逐漸變少，這是我自己最不情願看到的，但卻很奇怪，越是不願意看到的事情，越容易發生。我們的話真的變得越來越少，甚至於我開始找話題，都很難再聊起來了。

人和人之間，有的時候就會突然疏遠，沒有來由。人開始走向成熟的標誌，就是面對突如其來的離別。

最終，中考結束，我考的還不錯，進了市重點高中，但是遠不是深圳最好的，對此，我也難受了很久，但現在想想說句實話，這個結果對於資質不高的我來說，已經很不錯了。那時我在旅遊，給吳康寧打了電話，他也去了另一個重點高中。我說等我回來準備在暑假約著出來玩，打打乒乓球啥的散散心。

但是，等我回來時，再打他家電話時，就是另一個人接了，問了他的情況，那個人說，他們家已經搬走了。

我也是一臉懵逼的，我跟初中周圍同學以及老師問了情況，可是他們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那時候，我們同學還是用QQ聊天，但他從來不用QQ，我也沒辦法在互聯網找到他。就這樣，我們真的失去聯繫了，再也沒有見過面。

然後，這麼多年，我一直都沒有他的消息。不光是高中、大學還是現在讀研。但是很奇怪，有一個我難以解釋的現象，就是我經常會做夢夢到他，時隔幾個月就會出現這種情況，到現在也是如此。

嘿！吳康寧，最終還好嗎！高中好累啊，作業一大堆，我快撐不住了。

嘿！吳康寧，要高考了！你準備的怎麼樣啊，我這邊壓力太大了，都在想現在這樣到底值得嗎！

嘿！我上大學了，二本，不過我還是繼續努力去考研的，我要扳回來！對了，我最近找了個女朋友，談戀愛的感覺也是真不錯。

嘿！哎，我最近分手了，考研也失敗了，我準備二戰，這段時間真的太難過了。

嘿！老朋友，好久不見啊。我二戰失敗了，還是本校的研究生。我認命了，不想再那麼累了。我終究不想再活在別人對我評價中，就這樣吧，可能你說的那個火影，我真的看不到。也罷，人生二十多年，也該為自己活一次了吧。

但是在夢中每次我說完自己的情況，還沒等到他開口，我就醒了。就很迷，然後我很快也沒在意這個夢，繼續做我自己的事情去了，但過個幾個月半年的，我又會做這種夢了，很奇怪。

但時間過得是真快，一下快過去十年了，我們都長大成人，並或多或少進入社會了。這些年我跟幾個初中玩的還不錯的朋友都會聚聚，我們的話題也從去那玩，去哪吃，哪個遊戲好玩變成了要不要考研，考公，找到工作了沒，工資多少這樣成年人的話題，很沉重，但確實就是我們面對的現實。不過偶爾還是會回憶起初中那會搞笑的糗事，也會說說那些同學現在的近況，但有一點，當我在他們面前問起吳康寧的情況時，他們依然什麼都不知道。我不由感慨，可能真的就這樣斷了。

是啊，這麼多年了，奧特曼都從平成過度到新世代了，特效變得愈發花里胡哨；卡卡羅特都成爺爺了，還成了超級賽亞人之神，唯一要做的就是解鎖所有的頭髮顏色；哦，當然，唯獨那位身體是小孩頭腦卻是大人的偵探還在讀小學，不知道我們這代人要是將來有孩子後會不會趕上他。

毫無例外，那位天天叫着要當火影的問題少年，也終於實現了他的夢想，還成為了一個不太靠譜的父親。當然，他的兒子更加牛逼，直接創造了一個互聯網新梗：不可燃物。

當我看到了這個叫做《博人傳》的玩意，雖然很多人都在吐槽，但我卻突然想點進去看看。我從來沒有看過火影，對裏面使用的招數是一臉懵逼的，但是有一個場景，我卻印象非常深刻。

當博人因為自己中忍考試作弊被發現，加上父親被反派大筒木桃式擄走，自己心情到了最低谷時，佐助出現對他說：「其實你可以相信自己的力量，因為此刻的你，跟你那時的父親一樣，是個徹頭徹尾的吊車尾。」

「吊車尾？」

「就是不服輸的意思。」這個時候，背景音樂放出了超級燃的曲子《出陣》，在bgm的加持下，博人重拾鬥志，彈幕都在刷，這裏看到了鳴人當年的影子，看到了自己的青春。

我也不由得好奇，鳴人到底經歷過什麼，為什麼能引發這麼多人的共鳴。因此，帶着這個好奇，我鼓起了要刷720集超長動漫，還夾雜各種回憶殺拖劇情的勇氣，一集一集看了起來。但我只看第一集，就已經觸動到了我的心弦。

那一集，三代火影說：「無父無母的鳴人從小就做很多惡作劇，使村子的人都討厭他。但其實他只是想引起大家的注意，他的內心，渴望着別人的認可」我不由得感覺自己一震，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窒息感。像嗎？太像了。

第一集結尾，他確立了要當火影的夢想，為了讓所有人能認可他而努力，我也追隨他的腳步，從波之國篇，到中忍考試，再到大蛇丸入侵，曉組織出現，然後佩恩入侵，鳴人終於成為了村裏的英雄，再到第四次忍界大戰，最後是鳴佐終結谷的最後一站。

最後的戰鬥，鳴人和佐助打的難捨難分，雙雙倒地，但最終通過兩人過去的羈絆，開始和解。在這期間，佐助看到了鳴人過去700集的經歷，也看到了我們這一代好多人的青春。看到鳴人曾經說的那些話，終於控制不住自己，淚流滿面。

（溫馨提示，下面的回憶內容配上bgm《出陣》一塊服用最佳，或者直接跳到《火影忍者》第697集，13分20秒的劇情）

{

「將來的夢想是，是超越火影，然後讓村子的所有人都認可我的存在！」

「果然得有覺悟才行，要想有資格成為被所有人認可的火影，是絕對沒有近道可循的！」

「別小瞧我，我才不會逃！」

「有話直說，說到做到，這就是我的忍道！」

「我和你不一樣，是一定要繼承火影之名的！因為火影是我的夢想，在當上火影之前，我絕對不會死。」

「我要成為超越歷代的火影，這是我的夢想，白痴！」

「所謂火影，是忍者疼痛，走在所有人前面的人。」

「想當火影的人沒有近道可循，當上火影的人，同樣無路可退。」

「連一個同伴都救不了的傢伙，哪有資格當火影，是吧，佐助！」

}

看到這些無比熟悉的台詞，我徹底蚌埠住了，原來，雖然我的青春沒有火影，但這火影的劇情，卻伴隨着我整個青春。

屏幕裏面的佐助看到這一段時心裏也是大為震撼：「鳴人…你竟然是這樣的…」

「吊車尾」屏幕外面的我下意識地補上了這句話，淚流滿面，卻滿懷笑容。

這就是我的故事，一個從完全自閉完全自我否定的少年，在我的夥伴幫助想，打開了自己心門，並且在那之後，嘗試自己的微薄之力，去與他人產生羈絆。但其實，我也是曾經在一個人不懈的努力下，才有了一點點改變，最終才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所以，就像吳康寧不會放棄他的同伴一樣，我也不會拋棄我的學生。

當我說完這段故事時，發現小a早已心不在焉，拿起手機不知打了多少局王者。

我默默笑了聲，說了聲下課，走了。

五個月後，中考成績出來了。我接到小a媽媽的來電：「小a這次能進公立學校了！太謝謝你啦，喬老師，我一直覺得他可能就是讀個職校了。。。」

我說：「恭喜啦，這也是小a自己努力的結果，。不過其實就算他最後去的職校，又有什麼所謂呢，有時間，多陪陪他吧。他的成長，需要更多的關懷，這些他是不會說出來的，但我能感覺到。」

掛了電話后，我緩了一下情緒，走到窗外，看向漆黑無比的夜晚。只有那幾根微弱的路燈，會吸引住路人的視線，在太陽升起前，會散發出微弱的光亮，指引他們前行。畢竟，在孤獨的世界中前行，大多數人的處境都半斤八兩。

那個時候，我已經成功調劑回自己的母校了，又聯想到了自己的經歷，我笑了笑，對着天空說：「是啊康寧，這條路，我也做了屬於自己的選擇了，你說對吧！」

腦海邊，又彷彿浮現了一個中二熱血動漫少年，大聲地沖眾人喊道：「渦巻きナルト、參りま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