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也知恩(2)

鬼也知恩(2)

其實來到瀘川縣是個意外。

她的計劃原本是一路行至江南前往杭州,聽聞那個地方能人異士眾多或許能獲取些關於自己身份的信息。老道長曾說,這陰陽眼若是天生通常是家族遺傳的可能性較大,因而杭州乃是不二之選。可沒想到身上所帶銀兩僅夠從龍泉鎮到瀘州縣,這一個月來便耽擱在了淮南。

管道觀香油錢的師伯十分摳門。據說大師兄當年下山就給了幾文錢,控訴無果被自己師父一袖子直接拂下山底,摔了個七葷八素,慘不忍睹。阿簪思忖著要不是因為她是觀里唯一一個女弟子,恐怕連個路費錢都沒有,背幾件衣服就上路了。是以這段時間以來,她只能以捉鬼捉妖畫符驅邪為生。得虧她是個悟性好的,專業技巧過硬,不然恐怕就要算命騙人為生了。

多不好啊!那是她大師兄乾的事兒,她才不學。

剛到崔府門口還未進到內院就已經感受到了一絲異樣,那府中冒着的陣陣黑氣在她雙目中可是一清二楚,進門更是頓生壓抑逼迫之感。阿簪隨着下人往更深處走去,院中陳設錯落有致,品味典雅。想來,這鬼已經徘徊多時。閉目深吸一口氣,飄蕩的氣息也算清明,並無凶煞血腥怨氣。這倒真讓她不禁有些好奇,陰靈究竟是為何不肯離去,偏生在此處鬧人。

和崔家老爺打過招呼后,就前往了崔小公子的住所。那崔家公子也是個俊俏的,今年也有二十五六,可算得上是晚婚。帶路的管家介紹是因這老爺子格外寵這個獨子,沒有強行要求他成婚,由着他挑選真心喜歡的姑娘。那兒子倒也是個儒雅書生,一襲白衣,儀錶堂堂,頗有氣質,端得上是個俊俏兒郎——如果能忽視印堂上的那一團黑氣的話,想來是纏身久了,已傷及身體,是該好好處理一下。

於是細細盤問,這陰靈從何時起鬧事的,以前有無得罪什麼人,身上可有不適等等。崔時予——也就是那崔家公子也很配合,「大約是從月初開始的,至今已經半個月有餘」。說到這裏苦笑一聲,搖了搖頭:「家訓嚴苛,我父親始終告訴我要待人仁厚,因此從未與人交惡過,也未曾做過任何有愧於心的事情,至於破他人祖墳毀自己陰德的事情更是不可能有。」

「可家裏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我也知外面傳的沸沸揚揚。」他皺起好看的眉,臉上是副悵然神情。「我崔家從未做過什麼壞事如今卻好似平白對不起了誰,遭受他人非議,聲譽蒙塵,連我心愛之人都被牽連。」那清朗聲線里滿是藏不住的無奈。

阿簪聽了也嘆氣,也不知世間有多少人是像眼前人一樣遭受了無辜的指指點點,而那些指點的人群卻連基本的真相都還不知道。

可是能如何呢?

一個人的力量何其微薄,你若抵抗他人便要說你狡辯,你若自暴自棄他人又會說你心虛有鬼。

兩頭都是錯,她能做的也不過是早日還他們清凈罷了

「那依你之見這陰靈出現可有什麼奇怪之處嗎?」

崔時予微微皺眉,思忖了一下,拍了下腦門兒道:「若說這奇怪之處倒真是還有,那陰靈只在我房中出現。而且,我若是換了房間也照舊如此,但是只有聲響和影子,卻並不傷人。」說到這兒人也有點不自信起來,「莫非是我前世因果,不然有哪裏會有這樣的事情呢?我自詡行止端方正直並無不妥之處」。然後,那位俊朗青年面向阿簪深深一揖,「今日便拜託小兄弟,就算不能徹底解決,哪怕能尋到緣由也是再好不過。」

「您別急」,阿簪連忙將人扶起,這番交談下來讓她感覺這崔時予沒有什麼隱瞞,是個可靠之人,值得一信。既然如此,她倒是真心愿意相助,於是也鄭重答道:「我自當儘力。」

於是,這日起她便被安排在了旁邊的一間屋子做落腳安歇之處,只等夜深捉鬼。

可這事兒也蹊蹺,那原本日日都來的女鬼在阿簪來的當天卻不來了。

當天晚上她候在內室直到天明都沒什麼動靜,熬的是眼底烏黑,而崔小公子撈得了一夜好眠,倆人形成了鮮明對比。

第二日又是如此

到了第三日,眼睜睜看着屋外天光大亮,一無所獲又十分疲憊的阿簪有些沉不住氣。

她料想這女鬼是知道她來故意不肯現身,原本在道觀的時候也並非沒有過此類事情。在她不過8、9歲的年紀時,師父為了讓她適應這雙眼睛故意打開了封山結界,放了幾隻進來,其中有敏感的死活都不肯靠近她,好像她才是那吃人的怪物一般。如今這形勢,恐怕這陰靈也有些年頭,方才能察覺出她非凡人。

於是到了第四日,阿簪決定主動會會這陰靈。

她向來是個直爽的性子,說做便做,趁著天亮在屋裏和院中佈下了黃符和結界,地上用紅繩兒穿了鈴鐺從門口延伸到了院外,又借了身兒崔時予袍用來遮掩自己的氣息。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她今日非要問個清楚明白不可。

傍晚時,她假作崔時予躺在床上,被子遮住了半張臉孔,從外面遠遠看去難以辨認是否本人。而那真正的崔家公子藏在了內室里,這樣一來,屋內氣息不會混亂,想來陰靈才敢現身。

只是躺在床上實在枯燥乏味,令人忍不住犯困,阿簪不小心睡著了。夢裏昏昏沉沉之間忽聞房外傳來鈴鐺清響,心中一驚,立刻清醒了過來。抬手悄悄掀開被子一角,向門口撇去,果見一漆黑身影正慢慢靠近。

——吱呀——吱呀

那是有人踩在木質地板上緩慢行走的聲音

——吱呀——吱呀

腳步聲越來越近了

她在心裏默默想着,步履僵直,有屍體糜爛的氣味,恐怕是逝去多年之人。察覺床帷被輕輕掀動,阿簪做好了心裏建設,猛地掀開了被子跳了起來,和那陰靈正正兒對上——我的無量神尊啊

這陰靈生的,着實恐怖了些。

饒是她從小被磨練著長大也實打實的被嚇了一大跳,手抖的險些要握不住黃符,腿腳都有些發軟。

「你......你......先別吃我......哎?別跑啊!聊會兒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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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之異聞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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