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劍意

以前小白是與李清璇同住在翠雲峰的一個小院，而整個翠雲峰卻只有三個人：魏伯伯、李清璇、小白。魏伯伯居于山腳，小白居于山腰，幾年前李清璇成為了真傳弟子，入住天權峰，小院裏便只他一人獨住了。

魏伯伯據說名叫魏東黎，很早以前就住在翠雲峰，沒人知道他究竟是什麼人，也不清楚為什麼一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老頭會出現在宗中，就是那些真傳弟子也沒人知道他的身份，不過卻沒有那個弟子會無聊到向宗中的長老打聽一個普通老頭的事情，有時間還不如用在修鍊上，提升自己的實力才是正經。

除了七座主峰，整個七星劍宗還有山頭數百處，弟子卻不是很多，而且大多都住在靠近各脈主峰的山峰，外圍的山頭很少有入住，而翠雲峰位置距離天權峰頗遠，平時少有人來。當年魏姓老者就曾問過李清璇為何要住到這裏，李清璇就說因為這裏清靜。魏姓老者又問：「宗門內清靜的山頭多得是，為什麼偏要選擇翠雲峰呢？」李清璇回答說：「因為我喜歡這裏。」老者笑笑，不再多說。

李清璇成為宗主門生去了天權峰以後，年幼的小白便多由魏東黎照料，兩人感情就如祖孫一般。

回到自己的居所，小白稍作休息，便往床上一坐，如往常開始修鍊起來。平日這裏除了李清璇，極少有人來，倒不虞修鍊的時候有人打擾。

小白修鍊的築基功法名為《昇明訣》，乃是一門講究牢固根基，循序漸進的上乘築基法門。

運轉功訣，少年很快就進入無想無念，渾然忘我的境界，氣息變得無比綿長，若有若無，體內真元在一條條經脈間奔騰穿梭，散入五臟六腑、四肢百骸，滋養強壯每一分筋肉骨骼臟器。一股股精純的元氣行走周天，最後回落丹田。運轉此功法小白早已駕輕就熟，每一步都無比順暢。

功行三十六周天，體內真元充盈澎湃，流轉不息，便沿督脈運行，從會陰、尾閭起，沿脊椎上行，前往紫府泥丸宮。忽而少年身子一震，睜開了眼。

「又失敗了……」少年心中嘆一聲，雖然早有預料，少年還是忍不住一陣失望，五年來他已經不記得這是第幾次沖關失敗了。小白也不氣餒，再次調動元氣，衝擊泥丸宮。

然而。

一次，兩次，三次……

每次沖關，真元總會在到達泥丸宮之前被一股強大的阻力將他凝聚起來的真元擋開，導致真元又沿着任脈下行，流入丹田，始終不能破開識海屏障，進境更高一層境界——鍊氣。

鍊氣之「氣」，乃是天地的靈氣以及自身的精氣。所謂破開識海屏障，亦謂之開竅，識海是一個人全部精神意念的所在，只有打開了識海的屏障，方能氣機交感，溝通天地元氣，滋養壯大自身神魂肉身，積蓄法力，施展種種不可思議的神通法術。所以「開竅」不僅僅是築基與鍊氣的分水嶺，也是內門弟子與真傳弟子最顯著的區別，也只有修為達到了鍊氣的水準的內門弟子，才有可能被宗門內的長老收為入室弟子。

小白早就將築基功法修鍊圓滿，卻一直不能破開識海屏障，久久停留在先天巔峰境界，無法寸進。

接連數次沖關，小白體內氣血翻騰，不得不停下來調息，直到體內真元漸漸平復，才不由鬆口氣，抬眼望出窗外，不知不覺間，竟已是日暮時分，夕陽殘照，映照群山，滿天雲霞，一片金光絢爛迷離。

少年看的有些入神，也不知道為什麼，小白從小就喜歡看落日，一看就是好半天，也曾讓李清璇疑惑不已，問他卻連他自己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也就由着他了。

殘陽如血，緩緩向著群山的背後滑落，一道道金色的光芒在山後漸漸收斂，漫天的雲霞亦由遠而近，慢慢黯淡，彷彿水墨浸染，一點點向著天際浸透。

天色漸暗，遙望矗立在天權峰上那座宏偉的宮殿，天空不時掠過幾道流光，少年心中忍不住心生嚮往，那裏，只有成為真傳弟子才能踏足的神聖殿堂，也只有成為真傳弟子才可以學到御劍之術和各種法術神通。那裏，是每一個內外門弟子為之奮鬥的目標所在。

輕舒一口胸中的鬱氣，少年轉身從牆角拿來一個水壺，來到院中六株奇異花木前，這些花木甚是奇特，每株都不過二尺高下，一根根枝幹遒勁如龍蛇斡旋，潔白如玉，片片綠葉晶瑩玉潤，飄散出一股若有若無卻極馥郁的香氣，根上鋪着一層厚厚的玉屑，散出淡淡的靈氣波動，種種特異之處，可見這些花木的珍貴不凡。然而一直看了這些花木十多年，少年卻從來沒有見過它們開過花，也不知是它們根本不會開花還是沒到時候。

這幾株植物似乎叫做白玉楙，是李清璇極喜歡的花木，臨走前特地關照小白一定要替她照料好。李清璇走後，小白每日早晚都要親自給它們澆一次從翠雲峰後山取回來的靈眼泉水。

最後一縷餘輝漸漸消失在遠山背後，天空徹底黯淡了下來。依次給這幾株白玉楙澆好水，正當小白要轉身回屋，驀地一股凜冽的威壓猝然降臨，令他身形一僵，邁不開腳步。

「轟隆隆！」遠處一座山峰上，一股沛然劍意衝天而起，令得風雲變色，凜冽而磅礴的氣息鋪天蓋地，如驚濤駭浪般朝四面八方席捲開來，虛空元氣劇烈的波動，出如海潮一般的轟鳴。

那裏是天絕峰，天權一脈諸多弟子都不願靠近的所在，而天絕峰上只有一個人，就是宗主夢無塵的二弟子孟少黎。孟少黎天資絕頂，不過十餘年就將本門天權劍訣修鍊到了極高的境界，就是一些長老也不是其對手。雖然歷來極少露面，卻是天權一脈弟子輩當之無愧的第一高手。

此刻天絕峰傳來如此巨大的動靜，立刻就驚動了許多人。

「吟！」

猝然，一聲鏗然龍吟響徹雲霄，遠處的山峰上一道璀璨凌厲的劍光衝天而起，昏暗的天幕在這一刻再次變得明亮起來，但見天地間一道耀眼的劍芒通天，形成一把巨大的劍影穿入霄漢，散出驚心動魄的危悚的氣息，滿天雲氣剎那為之消散一空。

冷冽之氣瀰漫，伴隨着一股冷漠蕭殺、鋒銳難當的氣息，籠罩十數個山頭，瞬間氣溫驟降，好似一下進入森寒刺骨的隆冬時節，四周草木枝葉上頓時凝結出一片片晶瑩的霜花。

威壓如淵如獄，小白只覺周身僵冷，一股深沉的使人絕望的壓迫感幾乎使得體內氣血凝滯，動彈不得。受到這股威壓的激，體內真元自行運轉，小白這才覺得好受些。

「是天絕峰的孟師兄！」見到這一幕的劍宗弟子無不震驚駭然。

「吟——」

劍鳴久久不絕，如龍吟嘯天，蕭殺冷冽之氣充斥山間每一寸空間，令人不由升起一種森然慘烈之感，不敢妄動，彷彿自己倘若有所異動，便會招來莫大的兇險。

忽的，各個山頭上傳來陣陣驚呼。

「怎麼回事？我的劍！？」

「我的劍怎的如此驚顫起來！？」

諸多弟子震駭的現，但凡劍器，在那股劍意的籠罩下，都不由自主的劇烈顫動起來，幾欲拿捏不住，脫手飛出，彷彿面對劍之君王，驚顫臣服。

那恐怖的氣勢，就是各大主峰上的真傳弟子都察覺到了，體內仙劍也不由一陣顫動，望着天絕峰上那道恐怖的劍氣，無不駭然變色。

「是天權峰的孟少黎！」

「如此可怕的威壓，難道他已經將天權劍訣練到最後一層了？」

「應該是了，就是不知與天樞的葉滄溟相比如何，上次七脈大比，葉滄溟在最後半招險勝，自從六年前他閉關之後，再沒有任何消息，也不知如今到了什麼境界。」

「嘿嘿，下一次的七脈大比，恐怕這兩個人又有得一番龍爭虎鬥了！」

一時間，有人唏噓，有人驚嘆，有人冷笑，各懷心思。

幾乎就在天絕峰那道驚人的劍意出現的瞬間，天樞峰上一處石室之中，一道落滿塵埃的高大身影，在感受到那股驚天劍意的剎那，驀地睜開了雙目，眼中迸射出太陽一般的光芒，卻一閃即逝。幾乎同時，這人氣息一震，周身塵埃霎時湮滅一空，彷彿從未出現過。

「哼！」只是略望一眼天權峰的方向，這人漠然冷哼一聲，重新閉上雙目。

天絕峰，那一道通天的劍芒一直持續了半柱香的時間才開始消散，隨之消失的還有那瀰漫十數個山頭的恐怖劍意威壓。一時諸多弟子都不由鬆口氣，這才現自己竟然不知不覺間已經被冷汗浸濕衣衫，甚至不少修為較低弟子當場腿腳一軟，癱倒在地，半天沒能站起來。

翠雲峰上，等到那股威壓退去，小白也是腿腳一軟，差點就坐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