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少年心事

第二十八章 少年心事

「你,相信門當戶對嗎?」舒千珩看着星空,思緒悠長地問道。

「信。」少曳回答得很乾脆。

舒千珩看着眼前這個少年認真的臉,片刻不離,最後慘淡一笑而過,垂眸盯着自己的酒罈子,默默無聲恰似有將那千江百浪苦水統統吞盡之氣勢,一干而盡!

喝完這壇酒後,舒千珩兩眼泛起淚光,大聲言辭,咬牙切齒的說道:「我也信!」說完,似哭似笑,見似哭笑不得。

舒千珩很少在別人面前這樣失禮過……

少曳目光閃動地看着他這副模樣,內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覺著有些心疼。他把手輕輕地搭在了舒千珩的肩膀上,輕輕拍了幾下予以安慰。

舒千珩瞬速地抹了一把眼淚,裝作若無其事的,將酒罈子遞到少曳面前。

「我這輩子,很高興能認識你!」

淺淺一笑,字字鏗鏘,言淳意重。

殊不知,他鼓起勇氣謀劃了許久才說出這句話,彷彿就花掉了他所有的運氣……

在舒千珩眼裏,這一刻,是他期盼已久,藏在心底三年,一直想親口對眼前人說的話。終於有機會了。

一眼勝過千年!

他將他視為救命的一束光,點亮自己人生的一點希望與最後的執著。在這瞭然慘淡的二十三年人生里,他覺得眼前這個人和自己很像,像極了。

當他第一眼看到少曳時,就像是看到了活在另一面鏡子裏的自己,為他駐足,目光深深地被吸引著……

少曳也從舒千珩的眼神里感受到了他的真切,他雙手接過酒罈子,拱手作禮,高聲道:「我敬你!」

敬天,敬地,敬兄弟。

少曳一把痛快地幹了,一來一往,兩人豪飲痛快。

酒下肚七分,剩下三分;一分上腦,一分入神,剩下最後一分,滲入心魄。烈酒作祟,內心的『鬼』終於藏不住了!

「我也沒有母親了……」少曳獨自在那黯淡的自言自語道。

剛才還沉浸在酒精作用里的舒千珩,似乎一下子清醒過來了,像似大腦受了刺激,一個激靈的回過神來。

他眉目低垂,聲音逐漸更咽道:「對不起!」

「對不起……」

舒千珩雙手緊緊地握成拳頭在不停的顫抖著,少曳將這一幕看在眼裏,但卻沒有放在心上,對着同樣是沒有母親的人,他心裏表示同情。

他給舒千珩遞過一壇酒,溫柔說道:「把那些不開心的,難忘的,都統統忘記吧,今晚我們喝個痛快,別的都不想。」

美景月下,屋頂上的兩人不醉不休,而此時比鄰屋下的阿簡則躺在床上冥思苦想,難以入睡。

「唉,不行不行,還是行不通……祿霜已經被錢莊拒絕過一次了,鐵叔他們肯定不會收留她的。怎麼辦啊……」

錢莊是不行了,思來想去,阿簡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頭都要開始冒煙了,乾脆不想了,一頭埋進被子裏,倒頭就睡。

千里之外——臨安城,皇宮內。

御書房裏燈火通明,桌案上一穿龍袍者正在批閱奏摺。一個太監正細步無聲地向殿內走去。

太監腳步輕盈地,很快就來到皇帝老兒身旁,弓著腰身,俯在他耳邊聲若蚊蠅地嘀咕了幾句。

只見那皇帝老二放下手中的奏摺,表情逐漸變得嚴肅起來。

良久,那皇帝老二似乎有了對策,緩緩說道:「讓簡愛卿去吧。」

「是,奴婢這就去辦。」

太監行過禮后慢慢退下。

屋內之人卻全然沒了批閱奏摺的興趣。索性將其中一本摺子扔到了地上,滿臉儘是不悅。

另外一邊,老太監剛從御書房裏出來,便急急忙忙地往一個方向走去。那個太監手裏挽著拂塵,終於望向遠處,尋到了一個紅色身影。火急火燎的來到那紅袍男子身旁,恭敬道:「簡大人,陛下讓您去。」

「我知道了。」

紅袍男子回答的很乾脆,也沒有多餘的話,話里聽不出他的情緒,那老太監自然也猜不出他的想法。

傳達完旨意后,太監拱手行禮輕輕地移動腳步慢慢退後,消失在了身後這片黑暗裏。

一顆星星從頭頂的天空劃過,天邊肉眼可見的盡頭,升起一束微光,周圍的雲都被染上了一樣的顏色——如珍珠般的雅白。

從剛開始的一條窄窄的線,變成後面大半個天都是這樣的白色,中間還帶着一顆可以直視的『蛋黃』,緩緩升起,光芒也開始變得不可久視。這時,雞也開始鳴叫了,提醒著那些需要勞作的人們,新的一天開始了。

一探子正快馬加鞭的穿過一片樹林,映入他眼前的是一隊黑乎乎的人馬。

只見那探子火急火燎地跳下馬背,腳都沒站穩,就撲通一下的往地下跪。

「報!」

氣都沒喘順就趕緊行禮報告了。

「護法大人,先前派出去的幾批人馬,都沒了!」

探子趕緊喘了一口氣,慌慌張張的接着說道:「派去追蹤那四人的隊伍,全部都死在了里窟城不遠處的樹林里,死狀凄慘,均是同一時間被一招致命!」

銀護法聽了探子的稟報后,臉色也是愈加的難看了,手裏的韁繩被他拽得死死的,凝聲道:「是什麼武器!」

探子身軀一震,聲音顫抖地說道:「傷口是被輕薄且帶有一點韌性的利器瞬間割破的,傷口很細,每個傷口的切入面都有輕微的一點紋路……是,扇子。」

「文宣紙鑄白扇,執筆醮墨寫大字;不止文人愛持扇,天機武者更甚之!好一個天機樓。」銀護法嘴裏一板一眼地肅然念叨著。

此時,從他身後傳來了一個柔弱的男人聲音:「派去追蹤鐵面心的人也沒了,派去截殺那四個不明來歷的人馬也全軍覆沒了,顧兮那邊,還算沒跟丟。白樹,你接下來打算怎麼做?我可幫得上忙?」

一個著青藍色緞紋袍的男子騎馬緩緩來到銀護法身前,臉上蒼白毫無氣色,像是死了好久的人,連唇都是黑的,半張臉還開始有些微微發爛。

此人正是疾風堂的青護法,聽說為了練武功,把自己搞成了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看着滲人。

「九青,顧兮先交給你了,我要親自去會會那四人!」銀護法交代完,便帶着手下的人馬從九青面前略過。

九青目送着他們遠去,回過頭來看了一下身邊那幾個手下,人手不夠,九青委屈的眼神避開了下屬,他拉了下斗篷的帽子蓋在頭上。帽檐下的他,此時彷彿像個受了委屈的小孩,他低壓壓的聲音,帶着幾分憋屈和柔弱,慢慢說道:「走,我們去搬救兵。」

聽上去,似乎不是那麼情願,情急所迫。

天色明亮,暖洋洋的陽光照在屋頂上,照在少曳和舒千珩的身上。原來他倆直接在外面晾了一宿,少曳見舒千珩要走了,便在屋頂上陪了他一宿。

少曳先醒了過來,看着一旁的舒千珩還沒醒,便推了他一下。見他沒反應,便背着他,腳下輕功一躍,猶如仙子降世一般,緩緩的降落到院子裏。背着他一路將他送回房間去休息,出門時,剛好被楚管家撞見了。

「楚叔叔……我……」少曳剛欲要解釋,就被打斷了。

「跟我來。」

「嗯。」

少曳乖乖聽話的跟在溫景楚身後,默不作聲的,一個腳步一個腳印的跟緊,隨同溫景楚來到了溫泉邊上。

溫景楚二話不說,上來直接一掌,就把少曳推到了溫泉水裏,撲通了好幾下才緩過來。

離開前,溫景楚對少曳說道:「一會把換的衣服拿給你,洗乾淨點,一身酒味的,可沒有姑娘喜歡哦。」

溫景楚不緊不慢地回到院裏,一隻白鴿輕車熟路地落在他手裏。待取下信件,那隻鴿子又自己飛走了。

溫景楚打開信件,上面寫道『紅衣已達』四字。隨後那張紙條便在他手心裏化成了灰燼,隨風消散。

回到房間里,溫景楚隨手拿了一件,煙青色帶水墨文的衣服便出門了。

日當正午,祿霜姑娘早早地就在廚房裏忙着做午膳了。

阿簡聞着飯菜的香味尋了過來,偷偷地扒在門背面偷看。但還是被發現了。

「你不用躲,我看到你了。」祿霜姑娘掩嘴一笑,說道。

阿簡這才從門後走了出來,一臉害羞地說道:「沒想到你跳舞那麼好看,居然做飯也這麼好……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祿霜看出了阿簡唯唯諾諾的害羞樣子,便打趣的說道:「我叫九祿霜,你可以叫我祿霜姐姐。」

「姐,姐姐?」阿簡驚訝道。

祿霜捂嘴笑出了聲:「對呀,我今年二十二,怎麼看你都比我小。」

「我還以為,咱兩同齡呢……」阿簡滿臉通紅地,一時間不知所措。

這娃打小就沒見過幾個女人,畢竟除了練功就是纏着爺爺給他講故事。所以出了家門,什麼都得學呀!

「我,我,我去叫他們吃飯。」說完,一溜煙的人就跑沒影了。

阿簡先是去扒拉了少曳的房門,發現沒有人,便轉身跑去找舒千珩。

咚咚咚——

好久下敲門聲,終於把舒千珩給吵醒了。暈暈乎乎地起來開了個門,阿簡就趕緊鑽了進屋裏,坐在一旁使勁的喘著大氣。

「一大早的幹嘛呢?見鬼了?」舒千珩拍拍自己腦袋,清醒點問道。

阿簡順了順氣,說道:「我慌,一見到她,我心底就莫名其妙的慌。」

舒千珩帶着滿身酒氣的,湊到阿簡耳邊,調侃說道。

「怕不是,紅鸞心動了。」說着還給阿簡使了個眼色。

阿簡聽完,臉都紅完了。

「不跟你說了,我要先沐浴更衣,去一去這渾身的臭味了。你自己先慢慢想,我先去洗漱一番,稍後見。」

舒千珩樂滋滋地說着,說完便移步更衣沐浴去了。

正午,飯桌上多了一個人,氛圍也變得有些許奇怪。一向熱熱鬧鬧,大大咧咧地阿簡,卻變得無比乖巧,默不作聲的。

祿霜給大夥兒盛飯,遞到阿簡面前時,阿簡手忙腳亂,一臉紅通通地端過米飯,隨口還語無倫次地說道:「謝謝姐姐。」

這一句話更是把眾人逗樂了。

短暫的歡快時刻總是會過去的。

舒千珩在飯桌上跟大家提起了將要離開的事,眾人一下子陷入了傷感的思緒里。

「我,要走了。」舒千珩放下手中的碗筷,舉起一旁的酒杯,繼續說道:「我敬在座的各位,承蒙照顧,有緣江湖再會!」

舒千珩先干為敬。其餘人還沉浸在離別的傷感里,只有少曳,默默舉起酒杯,先為他踐行。阿簡隨後也不情願的,喝下了這杯踐行酒。其餘人相繼舉杯,都默默地喝下了這一杯道別的酒。

老頭放下手中的空杯,感慨道:「年輕人有年輕人要做的事,天涯何處不相逢!你們以後的日子還長著,總會再遇見的。」老頭子最後還不忘說些安慰的話。

溫景楚從手中甩開一道白,悠悠地扇著,緩緩說道:「離別,未必不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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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敘事錄之少年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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