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東經18度的幸福街口

民生新聞「近日，幸福街口出現一男子，於晚間出沒，多次對過往女行人做出裸露身體等流氓不雅行為。該男子目前未被抓獲，民警正在追蹤。提醒廣大市民，出行注意安全。」

晚上十一點鐘，幸福街口。

夜幕籠罩下的小巷，幽深又冷清，唯有巷口那盞昏黃的路燈散發着些許溫度。

蔣溪有些害怕，心裏也在懊惱：剛剛不該執著於數學卷子的最後一道大題的，出校門時都沒幾個人影了。

遠處傳來狗吠聲，蔣溪心中打鼓，手緊緊地拽著袖子，不由加快步伐。

快到拐角處，猛地竄出個人影，她心瞬間提到嗓子眼，堵得呼吸不暢。

蔣溪腦海里出現很多「今日說法」的情景，渾身豎着寒毛又往前挪了幾步，那人影居然在原地不動，「啊啊啊」蔣溪突然尖叫起來，是那個人把褲子脫了，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她完全停止了思考。

漫長而短暫的幾秒里，那個男人一直在朝蔣溪這個方向走。蔣溪只是愣在原地，面如土色，目光無神，顫抖的嘴唇帶着嘶啞聲，整個身體像極了秋風中晃動的枯枝。

她後來的印象里，先聽見的聲音「喂，臭不要臉的露*癖，敢來殘害祖國的花朵，我替祖國教訓你。」嬉皮笑臉的調調，嗓音是蔣溪認為的那種純凈爽朗的男生獨有的。

男生從她身後步步走來，插肩而過的那瞬間，她鬆開了袖子，巷口溫柔的夜風吹進她的手心，輕輕拂去掌上的疼痛。

男生的背影修長瘦削，穿着和她身上一樣的校服外套。

或許如此看起來攻擊指數不高，那個男人沒跑，咧著嘴笑，顯出發黃的牙齒。

蔣溪只是順着男生的背影不小心撇到一眼，滿眸櫻花色的愛心就都被蒼蠅糊住了，辣眼得很。

男生和男人。

她有些擔心。

「呲—呲」一長聲，男人一陣哀嚎，很輕易被男生壓制在牆邊。

「同學，別愣著看啊，給警察叔叔報個信。」男生回首，一雙清亮柔和的眼睛望入女生眸里。

蔣溪深呼一口氣，壓下心頭未散的恐懼，啞聲問道：「你有帶手機嗎？」

……

警察來得很快。

兩人跟着去做筆錄。

坐上警車的那一刻，蔣溪的腳軟了，沒能一下子移出男生的座位來，姿勢頗有些尷尬地癱在靠背上。

男生失笑：「沒事，你腳放好。」說完關上車門，從另一邊上了車。

筆錄做完已經是凌晨了，蔣溪慶幸自己沒完全昏了頭，前面給爺爺打電話的時候還能想個借口。

警察叔叔送他們回家。

男生還是打開車門示意女生先上，然後視線越過她，看向駕駛座的人：「警察叔叔，我家就在附近，不勞您相送了。」

警察沒勉強，點了點頭，只囑咐了幾句注意安全的話，后遲疑了會：「小朋友，你怎麼會帶防狼噴霧的？」而且那噴霧威力着實不小，那個變態一路上都在喊眼睛疼。

男生眨了眨眼，一臉淡然：「叔叔，最近的男生，出行也不是那麼安全。」

警察叔叔啊了一聲，愣了半天沒回過神來。

蔣溪莞爾，很贊同地點頭附和。

「警察叔叔，記得給人女孩子送到家門口再走哦。」男生最後又扔下這麼一句.

男生嘴邊翹起的弧度，恰到好處，蔣溪暗想。

！她忘記道謝了！蔣溪懊惱地看着越走越遠的影子。

-

泉祁高中是q市的重高，位於市區，學校面積不算很大，堪堪齊全了應有的校園建築。

周日下午。

泉祁高中校門口，過了一個暑假，蕭條的校門終於又開張了。今天是高二年級的報道時間，也是同學們分班后第一次見面，又是重新熟悉環境的過程。

教學樓四層，高二七班，理科平行班。

蔣溪默默地在門上張貼的名單中找到自己的位置，乖乖坐好后，靜待的到來。

她的位置是倒三排的靠牆處，透過窗戶正好能看到外面的護城河。

班裏的同學來了一半時，她手倚著下巴，還對着護城河發獃。

旁邊的桌子上終於有動靜后，蔣溪才轉回身來。

「是你？」男生熟悉的聲音響起。

蔣溪既驚又喜，小聲回他：「真巧呀，上次忘了道謝，謝謝你！」

男生搖了搖頭：「客氣。」

空氣安靜，兩人干瞪了會眼。

周澈率先開口：「還沒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周澈，澄澈的澈。」

蔣溪照葫蘆畫瓢：「我叫蔣溪，溪流的溪。」

她早就知道周澈了，他那麼厲害，成績年級前茅，還硬是不去實驗班。成績好、性格好連相貌都好（當然後面兩者是她自己判斷得出的結論）年級裏面有幾個不知道他的……名字呀。

何況，光榮榜看多了，怎麼也有印象的。在警局聽到他的名字后，她每次看完自己的成績都會下意識看眼他的，這樣算下來，她對他也是略知一二了。

身前身後的同學都有他認識的，他們嘰嘰喳喳地聊天，有點熱鬧。

是蔣溪在學校沒有體驗過的熱鬧。

真好，她喜歡這種氛圍。

班主任是上學期教蔣溪他們班的數學老師老趙，蔣溪很喜歡他，特別和藹、也很可愛。

用老師自己的話來形容：「有聰明絕頂、宰相之肚和大將之身材。」

新班級總是要先選拔班委的。

不過這和蔣溪沒多大關係就是了，她只敢安靜呆在角落裏。

倒是沒想到同桌也沒參與，這種學習好又開朗的同學一向是班委的熱門人選。

後面知道真相的她眼淚掉下來……

班委選完，就是老趙登場的閃亮時刻。

老趙說了很多，其實就是表達他對和同學們未來可以相處兩年的欣喜和期盼之情，末了加上一句：「相信你們也會由衷地喜歡我的，在我的魅力吸引之下。」

哄堂大笑。

底下有些坐不住的男生，「老師，我們先去搬書本了。」

老趙點完頭，又想起什麼似的，往門口追，邊喊道：「明天早上升旗儀式別遲到。」

抖了抖他的小肚子，老師慢騰騰走回講台，看着剩下的安分的花朵們，欣慰道：「明早七點半有升旗儀式，大家記得着校服準時到。」

說完，又慢騰騰出了班級。

蔣溪周圍又靜了下來。

他們都去搬書本了，只剩下零星幾個女生，有的在趴着玩手機，有在看書的，也有在照鏡子的。

蔣溪又轉向窗戶了。

男生們回來的時候，動靜大多了，走廊都是他們的笑鬧聲。

她聽見有人問「周澈，等會一塊打球去？」

男生痛快應下。

「同桌，等會幫我拿下書本唄，放抽屜就行。謝了啊。」周澈拎起書包就走，門口有人在催他了，蔣溪嘴裏的回答都沒說出來呢。

「語文，數學，英語……」蔣溪默默在心裏數了一下，確定數量沒錯后整整齊齊地把書本放在他抽屜里。

蔣溪乖乖在座位預習了一遍明早要上的課，班級只剩她一個人了。

關好門窗下樓。

出校門會經過籃球場，場地不大，人卻很多。

蔣溪慢悠悠走過時，看到她的新同桌了。

活力四射，青春的身影。

就是他的衣服有個尾巴還塞在褲子裏，

看着真難受，蔣溪想。

第二天早上，蔣溪梳着小馬尾，背着大書包，七點就到學校了。

她以為自己是最早的。

一看，班級的門已經開了，

再看，自己位置旁的桌子已經放了個腦袋。

周澈沒睡，他只是眯眼小憩，昨晚又失眠了。

沒想到同桌這麼早來，他習慣性地把臉朝向牆壁那邊。

本來就沒睡着，何況被一個大活人盯這麼久。

他在猶豫，到底是繼續睡還是裝作剛醒過來。

主要是同桌這小姑娘的眼神溫度有點高……

他有點冒汗的跡象了，一大早明明挺涼快的。

「呼」，周澈心中舒了口氣：終於沒看着我了。

他有點埋怨自己，怎麼沒考慮一下廣大同學的心情呢，一大早的，盛世美顏會讓人沉醉啊。

都怪他該死的魅力。

動了動脖子，他慢慢抬起頭，作出剛醒的樣子。

「周澈，我可以提醒你一件事情嗎？」蔣溪忍不住了，她看了他那麼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