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作為鄰居的自覺

盛夏，又迎來了一年一季的畢業時光。無論是愜意的陽光、和熙的微風，還是慵懶的知了，都在歌揚這歲月的成長與狂歡。

綠蔭樹下，灰白色宿舍樓內，一身着藍白相接校服、頭戴白色鴨舌帽的齊肩短髮女生在宿舍整理自己物品。

初中已畢業，她不得不將自己所有生活物品及書籍搬回家。

她叫倪洛，今年16歲，是宿舍內最後一個離開的人，特意將宿舍的人一個個送走才離開。

悠悠別離季節讓人不免感性起來，倪洛站在宿舍門門口環視了好幾圈自己生活數年的地方，眼裏噙著淚，久久不願將門扣上。

「倪洛，你好了嗎？人家計程車師傅正等著呢。」說話的人是倪洛的發小，張磊。聲音透著16歲年華該有的稚嫩，語氣中略顯不耐。

「馬上就好!」倪洛最後掃視了一眼宿舍，匆匆把門帶上，朝宿舍門口走去。

多麼精心隆重的告別啊，到最後回憶起來還是不免覺得簡單。

他們住的地方離學校不遠，半小時車程。

倪洛抬着沉甸甸從學校搬出的物品，大汗淋漓。抬眸看向比自己高許多的張磊，暗想同樣是畢業回家，為何一個沉甸甸，一個輕鬆無比。

倪洛一條腿搭向路邊更高的台階，全部書重壓在腿上，艱難地從口袋裏拿出一張紙巾擦了擦額上的晶瑩汗珠，對她這位好鄰居的視而不見甚是不滿，憤憤說道「喂，張三石，你就沒有一點點作為鄰居的自覺？」

「又沒有人讓你抬回來!」中考結束后，張磊極其灑脫的賣掉所有書籍，將空空的書包斜挎在腰部，雙手指間忙碌的在黑色略脫漆的遊戲機上，好不肆意自在。

「哼，你別忘了是誰在中考前賣力的幫你補課。」倪洛氣鼓鼓的看向張磊，回想起補課的過往，心裏淚奔。她見不慣其他人那樣說張磊，還有拒絕不了張磊媽的囑託，所以以最大內存量的儲備知識給張磊補課。

「噢，那真是謝謝了!」張磊依舊將注意力放在遊戲機上，通關后，終於抬頭看向對站在自己面前的倪洛。

倪洛滿心以為張磊會幫她一把，不曾想張磊不冷不熱的來了句「你擋我道了，能不能讓讓。」

「你要是不幫我把書抬過去，我就告訴阿姨你上課也玩遊戲。」倪洛氣的直咬牙切齒，只覺張磊是個過河拆橋的主。

「你要是不讓我道，我就告訴你媽你在學校寫情書的事情。」張磊語氣淡然，一副看誰妥協的模樣。

「你…」這把柄!讓倪洛頓時語塞，誰讓她暗戀教官那事被眼前人給知道了。而倪洛母親對倪洛管教很嚴，絕對不允許早戀，得到大學才行。還特意讓張磊幫忙留意情況！好在倪洛也收到張磊媽的囑託，所以一直以來他們是相互監督，相互放水。

眼看強硬無望，倪洛用着自己平時絕不會用的軟糯語氣，小女子姿態撒嬌「張磊，你幫幫我嘛，我一個人抬不那麼多!」

說完，連自己都受不了這個語氣。她是因為料准張磊不會看着她一個人抬那麼多才不願意將書賣掉，哪知張磊真忍心。

「你能不能正常點。」這聲音讓張磊雞皮疙瘩起了一身，班裏也有講話這麼語氣的，但並不那麼奇怪、違和，悠悠的補了一句「我怕我會做噩夢!」

「那你到底是幫我一下呀，」似乎有效，倪洛繼續淚眼汪汪地看向張磊，可憐巴巴「就看在我平時為你遮遮掩掩和補課的份上。」

「等會兒」張磊一臉無可奈何，將遊戲機放進書包里後接過倪洛手中大部分東西，說「這些東西你覺得你以後還會再看？」

「我這不是想留作紀念嘛。」沒有了之前重量的倪洛眉笑眼開，語氣輕快。

兩人一高一矮，一前一後的走着。

張磊走的快，沒一會兒被樹擋住，倪洛瞧不見他的身影，沖着前方道「張三石，你沒鑰匙走那麼快乾啥!」

話落，沒人回應。倪洛乾脆低頭慢慢追趕上去，時不時停下來閑一會兒。

不時，一道不羈聲音傳來「看你平時在學校跑的那麼快，今天怎麼那麼慢。」

這意料之外的聲音讓倪洛嚇了一跳，倪洛不想張磊看自己笑話，整理好狀態之後抬眸看去，只見張磊居高臨下看向自己，似乎眼神里還有那麼一絲嫌棄意味。

「我跑的再快，也沒你們男生快啊！」倪洛沒好氣的道。

不曾想張磊上下打量了下她后，嘖嘖道「你自己好好從頭到尾看看，你除了性別以外，哪裏表現的像個女孩子。」

倪洛剛想反駁，隨見張磊不語涇直向前接過她手中所有的東西，轉身家中走去。

「你準備去哪個高中？」沒了手裏的重量，倪洛跟上張磊的步伐。

幾秒鐘過去，一分鐘過去還是沒有回應，以為張磊沒聽見再次重複「張三石，你準備去哪個高中？」

「你有空在這兒和我廢話，還不如早點去把門打開。」張磊停下來，氣喘吁吁的轉身對身後的倪洛無奈的說說着，沒理會倪洛的問題。

「噢」倪洛輕應一聲，從張磊與牆壁間縫隙快速走過，而後往前跑去。

這般反應，倒是讓張磊意外，還以為等着他的是理直氣壯態度。

「洛洛，你怎麼把你的書都搬回家了？」開門進家就見到倪洛奶奶，兩鬢斑白，一臉和藹，牙齒也掉了許多顆，瞧見張磊身影笑道「洛洛，這個小夥子是誰啊，怎麼從來沒見過。」

「奶奶，我是小磊，張起成的兒子，您忘記啦。」張磊聞言耐心向解釋，倪洛的奶奶記憶衰退，現在的事情過一會兒也不一定記得，有時候呢又記得很清楚。

「噢，是起成的兒子啊」倪洛奶奶停頓了一會兒，似乎想起了什麼「我不是記得起成才剛結婚嘛，怎麼孩子就這麼大了。」

這態度和對自己完全是兩個不同的人，倪洛撇嘴「幹嘛每次對自己都是那種愛理不理的態度。」

「小磊，你等著啊，奶奶去拿點水果給你吃。」倪洛奶奶拉着張磊的手，滿臉笑容，一瘸一拐慢慢地朝廚房走去。

「謝謝奶奶」說完張磊瞥了眼正拿着水紅色卡通水杯喝水的倪洛「我幫了你那麼大的忙，難道你就不想着先倒杯水給我喝？」

倪洛愣了愣「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水在哪兒，想喝就自己接唄！」

「倪洛，你翅膀硬了是不是？」張磊目光透露著威脅「你在我這兒的把柄可多著呢。」

「你在我這兒的把柄也不少，小心我把你遊戲機的事情告訴阿姨，看你這個假期怎麼過!」倪洛一副豁出去模樣，誰怕誰啊！她知道張磊極其寶貝遊戲機。

倪洛正想再反駁一句，就見自家奶奶端著果盤站在門口，疑惑道「洛洛，你什麼時候回來的？」緊接着低眸看了看手裏的果盤「誒？我拿着果盤去幹嘛？」

倪洛跑去接過奶奶手中的果盤，不在意這是為誰拿的「奶奶，你是拿來給我吃呢。」

「噢，那你多吃點水果。」倪洛奶奶說着，瞥了眼看向她的張磊「小夥子，你是洛洛的同學吧，你叫什麼名字？快過來吃點水果。」

「奶奶，我叫小磊。」張磊早已習慣奶奶的健忘，再次細心介紹到自己，倪洛則在一旁樂的咯咯直笑。

倪洛見自家奶奶進了卧室，在張磊耳旁道「張三石，你還沒和我說你準備去哪個高中？」

張磊白了一眼倪洛「關你什麼事!」

倪洛受不了張磊這種事不關你的態度「還不是因為我們是鄰居，不然我懶得管你。」

其實，她這麼問是不再想和張磊同一個高中。

「承蒙你的關心，我不需要。」張磊說完，起身離開，不相信來自這位同學皆鄰居的突然關心。

有些人天生說話直接能氣死他人，倪洛覺得張磊就是，除了這位"好鄰居"鮮少有人能讓她氣的直跺腳。

張磊一直不說，倪洛一直不氣餒。偶爾遇到張磊就問「張三石，你就和我說說唄，你準備去哪個高中？」

張磊或走，或忙着自己的事情，不理會在他旁邊喋喋不休的倪洛。

「你不告訴我，我就去問阿姨。」倪洛不罷休的說道。

「你隨意。」張磊淡然開口，一副無所謂模樣。

「呃……」這果斷，不假思索模樣，讓倪洛對自己的決定猶豫，與以往的經驗來看，多半靠譜的阿姨現在也不知情。不死心的倪洛言語盡顯體貼「反正我知道你也不喜歡和我同校，你告訴我唄，我保證不和你一個學校。這樣你也就不用擔心我向阿姨告密，多好啊，是吧！」

「無所謂」張磊語氣滿是不在乎。

倪洛這回真是被氣的不輕，自己想的這麼兩全其美的辦法，這個鄰居居然不理睬，大聲喚道「張三石」

這時，終見張磊回應「我的成績你清楚，所以微乎其微。」若不是倪洛給他臨時抱佛腳，考上高中於他而言是難等可能的事情。接着道「除非」

「除非什麼？」倪洛好奇。

張磊沒有回答，只見倪洛自言自語。除非，你對我的補習效果顯著，還有我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