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

六十三

白亦洲的病情急劇惡化,吃飯時完全自己喂不到嘴裡,撒得到處都是。小希回家看到父親的難受勁,趕緊讓喻寒開車過來把他送到醫院。同時打電話給董芳讓她把白亦洲醫保卡送到醫院。

醫院安排了各項檢查。小希去負責交錢,排隊去做檢查。喻寒一個人不太敢抱白亦洲,因為他身體半側已全部僵硬,這種病的發展就是這樣。喻寒害怕自己用勁不當讓父親難受,便請了一名護工。這名護工長期照顧這種病人,他很有一套,知道給病人按摩舒緩,經他按摩后,明顯感覺白亦洲的肌肉鬆馳下來。

小希看著趕緊誇喻寒太會請護工了。

董芳在旁哼了一聲。

聽著這聲冷哼,小希有點莫名奇妙,不知又哪得罪他了。

喻寒先開口道:「媽,現在爸住院了,我看這樣吧,我和小希照顧爸白天,天一照顧晚上。因為天一沒上班,他晚上過來照顧,白天回去可以補瞌睡。而且爸喊他他再起來,這旁邊的床位沒人,他可以睡覺的。我和小希因為要上班,就白天輪流著來。你呢,來就看看就行了,什麼都不用做。這樣二十四小時都有人。哦,還有護工呢,還是繼續請吧。我看他挺能幹的,他在爸都舒服了好多。」

董芳對這個女婿的安排雖然很不舒服,但還到沒到當面翻臉的地步,便哼一聲表示已知。

小希看了看董芳的表情,心裡又想喻寒的話,她心裡擔心晚上天一照顧不好爸,但想著有護工在應該沒問題。

董芳打電話給天一:「兒子,你姐安排的,讓你晚上來醫院照顧你爸。」

那邊天一不知道說些什麼,董芳哼了聲:「你姐安排的,你給我說沒用。」說完直接掛了電話。

小希聽見忙問:「媽,天一說什麼?」

董芳搖頭說:「沒說什麼。」

看著天一來了,小希和喻寒回去了。

董芳一見小希離開,就坐到白亦洲面前:「老頭,你說你家姑娘有點搞笑哦,你有醫保花不了多少錢是不錯。但是你看你今天做的這些項目有好多是自費的,當真是不花他的錢不心疼是吧!」

白亦洲聽了這話,解釋道:「住院費寒寒交了的,這些費用是從他們交的那裡扣除的。」

董芳:「那請護工呢?明明白天晚上都有人,他們非要請什麼護工?這錢我可不出的。還有你明明在家養病養得好好的,他們非要把你弄到醫院來,這扎一針,那扎一針的,一會兒都抽了多少血了?我看你這不是來治病,是來受難。」

白亦洲很清楚自己的狀況,雖說來了醫院檢查起來確實麻煩,但都是寒寒和護工用輪椅推著他出的,路上還不忘給他蓋好被子,免得受涼。特別是護工,經他慢慢按摩,自己全身舒服多了。他聽了董芳的話,稍微有點不快:「明天我給他們說,讓他們不要請護工,這樣行不?」

護工可不是只照顧白亦洲一人,晚班的護工是很難請的,所以基本上是一名護工要照顧三個病人。上半夜護工會在病房間來回走動,幫病人洗瀨,喂完葯。下半夜沒事才能躺著休息會。

因為是第一天晚上照顧白亦洲,他特意先幫白亦洲按摩會兒,洗漱完了扶著他躺下了才離開。等把另兩個病人伺候完了再過來時,看見白亦洲的左手拉著床邊的護欄一直搖晃著,正在努力想要起來。護工知道他只有左手有力氣,右邊身子完全處理僵硬狀態無法發力,所以在沒人撐住的情況下根本不可能起來。他趕緊去扶著白亦洲,馬上發現白亦洲尿褲子了。看了他的兒子天一在旁的病床上呼呼大睡。

護工心想這搖得這麼大聲,你都聽不見?然後推了推天一:「醒了沒?你爸尿了,帶換洗的衣物沒?」

天一瞧了白亦洲一眼:「沒帶。」

護工急道:「那你爸剛才搖這床這麼大聲你怎麼不起來呢?現在怎麼辦?你回家去拿來?」

天一不耐煩道:「明早我媽要來的,我打電話喊她送來。」說完拔通了董芳的電話:「喂,明天來的時候把老者的衣服帶來,他又尿床了。」

護工也是第一次碰見這樣的兒子,打電話時竟然連一聲「媽」都不喊,無語了。

他想了想對白亦洲說:「大伯,這樣行不?我有換洗的衣服先給你換上,你不介意吧?」

白亦洲點了點頭。

護工出去拿衣服去了。

白亦洲不高興地問天一:「剛才我一直喊你,你都沒聽見?」

天一埋著頭:「沒聽見。」

白亦洲不相通道:「我喊這麼大聲,你都聽不見?」

白亦洲拿出了手機,在屏幕上開始玩遊戲:「是聽不見。我都說了晚上我瞌睡大,聽不見,我不來,我媽說我姐非要我來。」

白亦洲氣得舉起手在空中揮舞了幾下,又無力地放下。

如果白亦洲這時可以下床,估計很想起來去踹天一幾腳方能解氣。

第二天天還剛亮,小希端著一碗熱騰騰的麵粉出現在了病床前。護工正在給白亦洲洗臉,他看見小希到了,驚訝道:「你怎麼來這麼早?」

看見小希來了,天一立馬說了聲「走了」,一溜煙人不見了。

小希說:「給我爸打了一碗牛肉粉,加了個雞蛋。我怕你買的東西他吃不慣。」

護工道:「你媽交待給你爸吃饅頭,饅頭在柜子里,我還說一會兒去烤箱熱下。所以我沒打算去買。」

聽著是吃饅頭,小希心像被扎了一下:「我爸從來都不愛吃饅頭。」

喂完白亦洲早餐后,小希正準備離開,她說:「爸,一會兒寒寒過來,我先去上班了。

白亦洲忙道:「小希,你把護工工資結了吧,我覺得護工在沒什麼用,不用請了。」

護工在旁聽見,皺了皺眉。他不是非要照顧白亦洲,醫院裡有的是病人要請護工。

小希聽了父親的話,想了想覺得可能是錢的問題,便道:「爸,有護工幫你按摩啊,洗瀨啊,你也輕鬆,我們也輕鬆,這樣有什麼不好?如果你是考慮他工資的話,你給媽說聲,這錢我出。」說完,小希趕緊轉身走出病房,她抬頭望了望頭空,天空一片陰沉。

護工等小希走得看不見身影了,說白亦洲道:「大伯,說句實在話,你的兒子、女兒我都是第一次見。但是我給你講,你兒子靠不住,真的。你看你病成這樣,他不但不照顧你,還裝睡,這後半夜一晚上玩手機玩得那麼開心。看見你要上廁所,雖然有我在,但是他都沒過來幫幫忙。你女兒從昨天開始,我明顯感覺到她很關心你。這大早上的,天又這麼冷,還擔心你吃不好,想著給你送早餐呢。如果你兒子知道心疼你,她完全不用跑這麼一趟的。」

護工說這話也是因為太生氣了。晚上老頭尿床,天一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等幫老頭換衣服時,他也不來搭把手。雖說自己是請來的護工,做這些是應該的,但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事不幫忙的家屬。加上老頭半邊身子僵著,年紀又大,自己一個人確實有點難換穿,就像玻璃器皿一樣,得小心輕拿輕放。老頭一直冷眼旁觀著,看見自己辛苦養大的兒子一副事不關已的樣,也是氣得要吐血。

俗話說得好,兒孫孝不孝順,只要來一場大病就知道了。小毛病還感覺不到,真需要人伺候時才能看清誰好誰差。老頭心裡開始有點後悔自己對天一的全情付出了。

董芳帶著換洗的衣服來了,她望了白亦洲一眼:「你不會喊他們啊,這衣服帶來帶去的多麻煩。」說完瞟了護工一眼。意思是護工照顧不周。

護工在旁解釋道:「喊了的,你兒子睡著了,沒聽見。我剛好去給隔壁床幫那大叔洗漱去了,也沒在。大伯自己起不來,才尿的。」

董芳對著白亦洲說:「天一剛才打電話給我,說他晚上在這睡不著,今天早上頭暈得很。他晚上就不來了。」

白亦洲聽了並沒有說話。

董芳接著說:「那晚上喊你家姑娘來照顧。」

護工在旁道:「姑娘來不方便嘛,大伯要上廁所都要扶著去。」

董芳:「那喊你家女婿嘛。」

護工心裡想道:「兒子都靠不住,想靠女婿?」

喻寒帶著紅燒魚來給白亦洲,他坐在一旁挑著魚刺,董芳看著白亦洲使了下眼色。

白亦洲對喻寒道:「寒寒,給你媽訂中餐沒?」

寒寒有點厭惡白亦洲這種偏心的行為,但是他壓制住情緒道:「爸,你放心,媽不會餓著的。我先幫你魚挑好,喂你吃了再給媽訂。哦,我也沒吃,一會我一起訂。」

寒寒心想我有事忙著還趕緊過來給你送飯,你沒想著我吃沒吃,倒顧著閑賦的老婆吃沒吃?她真心疼您,不會自己做飯帶來你們一起吃?

董芳瞥了一眼寒寒:「我不吃,我吃了才來的。」又瞥了一眼白亦洲,她是讓白亦洲說晚上天一不來的事情,可是白亦洲會錯了意。

寒寒可不想慣著董芳,他正好撂擔子:「那你來喂爸飯嘛,我要吃飯去。忙了一早上,早飯都還沒吃呢。」說完準備走了。

董芳一看寒寒要走,急道:「是這樣的,早上天一說他頭暈,晚上不來。你看你現在回去,晚上再來?」

寒寒心想果然一說話准沒好事,便道:「喲,他又沒上班,白天在家不就是玩玩遊戲嗎?晚上來接著玩就行了。我要養家糊口,白天那麼多事,晚上得休息,來不了。」

董芳說:「他在這睡不了覺。身體著不住。」

寒寒心想你可真心疼你兒子啊。他晚上要休息,我就是鐵人不用休息?想著氣惱,便轉到董芳面前道:「那這樣吧,我們把規矩定好:他來照顧白天,我照顧晚上。小希不用來了。護工也不用來了。反正就兩姐弟,一人白天,一人晚上,這樣公平些。實在有事來不了,或者身體不適來不了也沒關係,那就自己花錢請護工。」

寒寒並不是不想照顧岳父,只是董芳和天一欺人太甚。他可沒有小希那麼多顧慮,害怕撕破臉,他已經極度厭惡這一家人。心想摘桃的時候你們出現的比誰都積極,等要出力時想躲開?沒那好事。

董芳聽了不高興道:「那還是你們照顧白天,他照顧晚上。」

董芳想的是白天事多,又要打吊針,又要檢查的,繁瑣。晚上畢竟沒啥事。

白亦洲在旁聽著,他臉色變了變,心想:「在你們心裡我成了一個累贅,照顧我下都要推三阻四,拿我的工資怎麼不推了?又一想董芳是自己老婆,自從自己生病後,對自己說話的口氣越來越糟糕,自己苦於要求著她照顧,不得不受氣。現在住院了,老婆成了最閑的人,一天就站在邊在指手劃腳,女兒這個沒得一分錢的人倒成了最累的人。想著又不禁在內心哀嘆自己的命怎麼那麼差,連娶兩個老婆都不讓自己如意。

在醫院期間,小希每天都早早送去不重複的早餐,小希離開時都會問爸爸晚上想吃什麼晚上帶去。中餐就由喻寒隨意購買適合白亦洲的。

白亦洲在家時幾乎天天吃燉蘿蔔,看著天一吃的炒菜很想吃,可是天一都是端進了自己的房間。白亦洲也不好意思去要。在醫院裡,因為有小希在,反而可以天天吃到自己想吃的飯菜了。小希會細心地把炒菜里的姜、蔥、蒜揀出來扔掉,把肉剪成很小段,蔬菜稍微有點老的不要,嫩的也剪成小段,方便自己吞咽。

白亦洲心裡的天平再次悄悄發生了傾斜。這天小希又問他晚上想吃什麼時,白亦洲道:「買碗粥吧,節約點錢。」

小希奇道:「節約錢?這錢我出。」

白亦洲:「我知道是你出,所以才想節約點。一天在外面買炒菜太貴了。」

聽著白亦洲貼心的話,小希心裡一陣激動:「爸,炒菜不貴的。你喜歡吃就行了的,別考慮那麼多。」

白亦洲對比著兒子、女兒對自己的態度,再想著護工說的話,心裡暗嘆一聲。

董芳悄悄去問主治醫生:「醫生,請問我老公的病怎麼樣?」

醫生皺眉道:「這病只能保守治療,沒有特效藥。如果家屬能照顧仔細一點,病人營養跟著上,心情愉快,那能多活好幾年。所以家屬是關鍵。」

董芳:「那他現在的情況能拖幾年?」

醫生:「幾年?這個不好說。目前來看病人的求生慾望是很強烈的。但是生病這事真不好說,畢竟他年紀大了。很可能因為某次小感冒引發併發症。所以家屬一定要仔細照顧。」

董芳聽了這話心裡有譜了。

她趁著沒人時對白亦洲說:「你看這次等你出院了,我們去產權中心把房子過戶給天一吧。」

白亦洲猛一聽見房子的事,心裡楞了一下后馬上反應過來,想著可能是擔心自己死了,小希有繼承權。董芳是想剝奪小希應有的那份財產。他心裡冷笑道:「如果我沒有生病,沒有看清你們的齷齪,你的任何要求我都會答應,天一說是晚上來照顧,結果還是每晚玩手機,基本上都是護工在照顧,從來不搭手。老婆每天來就像是領導來巡查,一開口准沒好事,從來沒有一句安慰體貼話,看著護工給自己按摩,還一副沒用的樣子。痛的是你老公,你都不能心疼一下你老嗎?現在我終於明白了,我錯了,錯得離譜。還想著天一給白家光宗耀祖,我這個現成的爹在這他都愛理不理,他會想著祖宗?小希這麼多年對我真的找不出毛病,是我虧欠了她。她已經失去了太多我應該給她的,現在房產已經是我唯一能給她的,而且是法律賦予她的。」

想到這些,白亦洲裝傻道:「過戶?為什麼?」

董芳耐心解釋道:「這房子以後還不是要過戶給天一的。」

白亦洲:「等以後再說吧。」

董芳:「早過早好啊!萬一你死了,房子要被徵收遺產稅的。」

白亦洲惱道:「我這人還沒死啊,就想著我房子了?」

董芳看著白亦洲生氣,也惱道:「你怎麼這麼死腦筋?反正你都是要過戶給天一的,早過戶晚過戶不都一樣啊。而且我們早點過戶,可能稅收還便宜點。」

白亦洲心想:這個房子我不能單獨留給小希,但是她可以通過法律手段拿到她該來的部份。幸好我發現了你們的真面目,不然小希什麼也拿不到,我就算去見了白家祖宗也是無顏的。

白亦洲的痛心是一次比一次劇烈。以前只是隱隱有種被算計的感覺,現在是真真實實地感覺到現實。病床上的自己是那麼無助,老婆和兒子卻還想著如何榨乾自己,如何利益最大化。

白亦洲強硬對董芳道:「天一對我是什麼態度?我要過戶給他,估計下一秒就把我趕出去了。我連個容身之處都沒了。這事我不會考慮的。」

董芳聽了白亦洲的話,心想:這事沒完,等你回家我再慢慢收拾你。總會讓你乖乖去過戶的。

醫生安排了新的治療方案,,白亦洲的病情緩解了許多。出院時醫生一再叮囑:病人的飲食一定要合理健康,一定要保持身心愉悅。每天早中晚給病人按摩三次。

聽了醫生的話,董芳可做不到。她要去照顧她的老馬,哪有時間管老白呢。

她出門前叮囑天一,你在家就好好照顧你爸,注意聽著他要上廁所什麼的,你就扶著點,別讓他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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