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代小昆這人確實有點懶，但是也不是沒有優點，比如工作能力強，在單位一直都是骨幹。

武潔在懷孕後期反應實在太大，吃一小點東西就吐得厲害。這天武潔和代小昆去看公婆，在幫著婆婆擇菜時好像聞著了油味，武潔又抑止不住去衛生間嘔吐。剛吐完，在擦臉時，聽見婆婆小聲對代小昆說：「這麼大的反應，還有她的肚子的圓的，應該是生女兒吧。」代小昆哼了一聲，「如果生女兒，我可不照顧她做月子。」婆婆也哼了一聲：「我也不照顧，等她大姐來照顧。」

武潔感到一陣心寒，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暗暗道：「寶貝，你一定要爭氣，是個兒子好嗎？這樣媽媽和你的日子才能好過一點呢。」

整個孕期，武潔被肚子里的孩子折騰得夠啥子，不光孕吐厲害，還尿頻，一晚上起來十幾次，腳還腫得像豬蹄。

武潔天天盼著孩子趕緊出生。這天晚上剛躺下，武潔的肚子突然痛起來，她一隻手扶著肚子，一隻手撐著床準備起來，羊水就像開了閘一樣淌了出來，武潔驚恐地大叫：「小昆、小昆，我要生了。」

小昆忙打了電話去父母和在大姐家，然後扶著武潔出來準備打車。武潔想了想，「我得忍著痛，因為醫生說了要多動動孩子才好生，我們走著去吧，反正沒多遠。」

平時產檢武潔都是走路去的醫院，大約時間也就十五分鐘。

今天肚子痛得厲害，她走走停停，走了差不多一小時才到，到了醫院一檢查，醫生說還不到自然生產的指標，武潔又只能在醫院走來走去，因為躺不是，坐不是，走走反而覺得還好一點。

就這樣一直折騰到第二天下午，在醫生的檢查下，終於可以上產床了。

產房外，婆婆小聲對公公說：「我看這個武潔可真是嬌氣，我生小昆時，都沒有哼哼唧唧，也沒讓家裡人等，一個小時就生下來了你看她，從昨晚折騰到今天，還生不下來，我看啊，這個孩子以後也不是個省心的。我說，千萬別生女孩，不然又是和她媽一個德性。」

公公也小聲道：「武潔還不是你選的，說什麼改善基因。我其實也看不慣武潔那副窮講究的樣。明明是個丫頭命，偏要裝成是公主。」

婆婆白了丈夫一眼，「娶武潔難道對你沒好處嗎？她哥不是已經訂下來要和廠里合作嗎？」

大姐雖然離得遠，但因為醫院人少，且沒有任何雜音，所以把倆公婆的話聽得一清二楚，可是她只是能裝著沒有聽見，但心裡也在翻騰：你以為我願意武潔嫁到你家？不是因為你們能解決武潔的工作問題，還能讓我老公提干，誰稀罕你家？還改善基因呢？我看是讓我們家族的命運改變吧。」

大姐聽了親家說的話，心裡也開始擔憂著，不停在心底說：加油，妹兒，你一定要生個兒子啊。不然你日子不好過呢。

大姐因為父母早逝，過早地承擔著照顧妹妹的生活，家族人單力薄，她渴望著通過妹妹的婚姻能強大武家。大哥一直在外，既沒有拿錢回來，也很少寄信，電話也很少打，所以大哥到底在美國混得怎麼樣，大姐心裡沒點底。這次大哥說是要回國創業，大姐才知道這些年大哥一直在進行學術研究，空閑時就去打工，攢下所有的錢都準備用於他人生的第一次創業。大姐聽了也希望大哥能成功，這樣武家才能揚眉吐氣。

大哥其實也覺得挺虧欠家裡，自從出國留學開始，他並沒有幫家裡多少。一個人在國外的艱辛只有他自己最清楚，所以他才決定放棄美國綠卡，回國創業，一來可以讓自己這些年學的知識轉化為生產力，二來可以和家人團聚。

武潔在已經痛到要暈厥的情況下終於產下了寶寶，一個頭髮稀少，皮膚皺巴巴的女嬰，四斤三兩。

產房外，公婆一聽是個女嬰，馬上掉頭走了。代小昆尷尬地往著父母離去的方向，心裡也挺不好受，他心道：這個女人是你們偏要我娶的，現在生個丫頭你們連面上的體面都不要了嗎？

公婆可以走，丈夫卻不好做得太過，他可不能走。

在一旁冷眼旁觀的大姐呲了個鼻音，喊道：「小昆，丫頭也是跟著你家姓的，你父母啥意思？不認啊？」

代小昆摸摸頭，無聲地嘆息了一聲。

武潔被送回到病床，醫生過來看了看，喊了聲：「家屬，過來下，我給你們交待一下注意事項。」

大姐和小昆互相看了看，都沒動，再互相看看，大姐拉著小昆過來，「醫生，這是病人的丈夫。」

小昆有點憤怒地瞧了一眼大姐，並未吱聲。

武潔在病床上看著這一幕，心裡對這個丈夫更加地失望。

小昆因為要回家去給武潔拿一些生活用品，就拜託大姐照顧下。

大姐看小昆離開后，不高興地對武潔說：「妹兒，你公婆一聽你生的是丫頭，馬上就掉頭就走了，好可笑。」

武潔無力道：「他們就是這樣的，我都習慣了。」

大姐：「不是你習不習慣的問題，而是你平時太不注意給自己樹立威信了。」

武潔：「我怎麼樹立威信？我當時不嫁，你們逼著我嫁。從嫁給他家第一天起，他們家就瞧不起我，我能怎麼樣？」

大姐：「你怎麼就不知道聰明點呢？不知道耍下手段嗎？公婆你控制不了？你的老公，你總要想辦法讓他聽你的，不然你在這個家怎麼辦？沒有一點地位，真把自己當成他們家的丫頭了嗎？還是一個不要工錢的丫頭。」

武潔：「我是不要錢的丫頭，可不也是你們給我安排的嗎？」

大姐：「事在人為，你處在劣勢，就要想辦法逆轉啊！你看你姐夫，不也被我收拾得服服貼貼的？」

武潔：「我沒你那本事。」

大姐：「我看你是還沒有被逼到為自己考慮的時候。哼哼，現在孩子來了，你公婆是絕對不會幫你帶的，你再不把小昆收服，我看你以後的日子咋辦？小昆萬一甩手也不管孩子，你是有三頭還是有六臂？」

武潔本來剛生了孩子沒多久，身體上的疼痛也未消，大姐又來這些刺激她的話，她想想大姐說的也是事實，對於未來，她心裡突然有一種恐懼，彷彿獨自抱著孩子置身星辰大海，想抓住一絲救命雲朵的機會都沒有……

果不其然，從第五天出院回家開始，小昆每天都是混到凌晨才回家。而家裡的武潔為了孩子有奶喝，不得不忍著疼痛，小步小步挪到廚房做飯，當然也很簡單，基本上是餃子或者麵條。大姐偶爾會送一些吃的過來，但更多時候並不會來照顧武潔，因為大姐覺得這個時候是武潔真正要學會如何掌控自己丈夫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