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練習

不知不覺，來這裡已三個多月，每天清晨醒來，我仍會坐在床上發會呆，直到看清周圍陌生的環境，才相信自己真的已經脫離的那個地方。我沒有再聽到關於林言秋的任何消息，我也不問，既然把事情交給凌子奇，我便相信他的能力。

在這裡，我對凌雲門也有了一些大概的了解。原來它不僅在黑道里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在白道，甚至政界都有一定的影響力。也是，從來都是黑白相互依存，政界的生存又怎麼能少的了黑道的支持呢？凌雲門有自己的事業，經營自己的公司，雖不及林宇集團那般有影響力，但在商界也不容小覷，畢竟它後面有強大的凌雲門支撐。

而凌子奇也絕不像外面看的那樣無害。接觸時間越長，越能發現他的危險。他就像一頭優雅的豹子，隱藏著自己的利爪，緊盯自己的獵物，然後在獵物放鬆的那刻，給予致命一擊。另一方面，他又是個相當俊美的男人，蠱惑的外表讓人心動，他用他的美貌讓人墮落，讓人心甘情願沉淪地獄，內心卻冷靜理智的讓人心寒，就連在床上，他都能保持相當的清明。

林言秋對凌子奇，多另人期待的對手，一想到他們的對峙，心就開始興奮。

壁上掛鐘敲響，我抬頭，知道自己練習的時間到了。套上一件運動服，跨出房間。

遠處，風揚已經等在那裡，挺拔的身影，清冷的氣質，微風拂過，及肩的長發隨風飄起，在風中糾纏，形成一副美麗的畫卷，讓人想伸手觸摸，卻又因他散發的疏離氣息而卻步。

嘴角不自覺地揚起，笑著向他奔去。雖然他總對我冷漠，仍讓我覺得親切。因為他的氣質太像那個人，那個我深深傷害過的人。

我站在他面前，他只淡淡掃了眼，說了句「開始吧。」便不再開口。

對於他的少言寡語早已習慣，輕點下頭，起身向他攻去……

格鬥是我每天必學的課程，這是在談條件當天，我向凌子奇提出的要求。我不想做一個毫無反抗能力的弱者，我要變強，至少，能夠保護自己。他答應了我要求，所以，風揚當了我的老師。

風揚是這裡僅次於凌子奇最有地位的人，他們一起長大，一起學習格鬥，是唯一一個能與凌子奇打成平手的人。所以，我選上了他。要變成強者，首先，你必須有個強大的老師。我不知道他對於教我格鬥有沒有怨言，他總是一副淡然的表情，彷彿世間什麼事物都不放在眼裡。記得第一次見面時，凌子奇把我帶到他面前，讓他以後教我。他無表情的看我一眼，只說了個「好」字，飄渺而虛無……

接下來，便是他的魔鬼訓練。他的訓練近乎殘酷，第一個月，我每天帶傷。身上的傷痕只換來凌子奇玩味的笑，我知道他在看我笑話，他們從來就看不起女人，認為女人天生就在躺在床上等他們臨幸。我不理會他的嘲笑，咬牙堅持了下來。他哪裡知道，這些小傷，對我而言，遠比林言秋施加在我身上的痛輕太多了。因為那不僅是對我身體的酷刑，更是對心靈的折磨。適應了風揚的訓練方式，便也不覺得特別難受，甚至有時候，我還樂在其中，身體的疲憊讓我忘卻了心靈的空虛。

晚上，凌子奇會抱著我，在我耳邊說，「菲菲，你真讓我刮目相看。」

心裡冷笑。你的刮目相看與我何干？我只要變強。

兩個月後，風揚開始教我格鬥技能。我知道了如何攻擊，如何抓住敵人的弱點，如何在最短的時間擊倒敵人。女人在力量和體力上天生不如男人，所以只有在靈敏性上彌補。快狠準的擊倒敵人，為自己保存體力。

這些，他都親自教我，以自己作為我的對手。就像現在，我向他攻擊。但我怎麼是他的對手，每次在快碰到他的時候，就被他快速閃開，不論我如何敏捷，如何攻擊，都碰不到他身體半分。可我不能急噪，因為他曾說過，急噪，是格鬥大忌，那會讓你更快暴露自己的弱點。

我細心的觀察他的動作，每一個跳躍，旋身，踢腿……他的每個動作都那麼完美，彷彿不是在躲避我的攻擊，而是在悠閑的散步。體力漸漸不支，我感到懊惱。與他對練一個月，居然仍碰不到他絲毫，心中不免有些挫敗。攻他左肩，他一個輕巧閃身，與我擦身而過，飛揚的發拂過我臉……

心中微動，看著那在空中飛舞的發，一個念頭閃過。

回身，踢腿，出手，攻他門面，在他後仰的瞬間，從他腋下滑身而過，抓住那發的尾梢……

我得意的笑，看著錯愕的風揚，「師父，我終於碰到你了……」

話未說完，手起刀落，秀髮從我手中脫離……

我楞楞的看著手中的斷髮，一時反應不過來。這麼漂亮的頭髮，他居然捨得……

「對於任何能構成威脅的東西，除之，這是我教你的另一課。」他仍是淡淡的開口，不理會身後參差不齊的頭髮。

「師父……」我不知所措，為自己剛才的行為後悔。我怎麼這麼笨，居然想著去揪他頭髮，現在好了，惹得人家斷髮，如何收場？

「你做的很好。」他說，「發現弱點，抓住它，一擊即中。這方面，你已經掌握。你已經碰到我了，明天，我會教你新的東西，今天就到這吧。」

他轉身離開。

「等等，師父，對不起，我……」我想也沒想的追上去，急切中，抓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很冷，沒有一絲溫度，我不由呆住。沒想到自己會碰到他的手，更沒想到他的手會這樣冰冷……

他也楞在那裡，似乎也沒想到我會突然上來抓他，竟被我抓個正著。隨即，反應過來，一把甩開我的手，面色陰沉。

我從沒見他這麼凶的表情，嚇的連退兩步。

在瞪我一眼后，風揚頭也不回的離開。

我站在原地，攤開手掌，任由那風將碎發吹散。右手還殘留著他手冰冷的溫度，我握緊右手……他不是顧城，不是。雖然他們的氣質很像，但他不是他。顧城的手從來不會如此冰冷，他的手總是很熱，很熱，包裹著我的手，帶給我溫暖……

遠處傳來呼喚拉回了我思緒，我回頭，看見迎面走來的高挑少年。

揚起一抹開心的笑，「林煥……」我叫他。

他也在笑，走到我面前，撥弄我額前的碎發，「練習結束了？」

「恩，」我點頭，「你呢？」

「我也是。走，我們找個地方坐。」

他牽起我的手。我跟著這個少年，在身後打量他。離開那裡三個月，林煥也變了很多，他變得更加高大，也更加強壯，是因為訓練的關係嗎？我不知道把他帶到這裡，讓他接受訓練是對是錯，凌子奇說他從不養無用之人，那他要留在這裡，只有幫他做事。可是凌子奇是什麼人，他是黑社會，一旦涉入，便很難抽身。讓林煥進入這個圈子，真的對嗎？

我們在一個花園停下，坐在噴泉旁。

周圍鳥語花香，我們就安靜地坐著，誰也沒有說話，享受著這安寧的一刻。微風拂過，頭髮被吹到鼻前，痒痒的騷弄著，我欲撥開，一雙手先我一步拿開它們。我睜開眼睛，對上林煥閃亮的雙眸。

我笑笑，不知他看了我多久，「怎麼這樣看著我？」

他把我的頭又按到他的肩上，摟住我肩膀，說，「沒什麼，很久沒見你，想好好看看你。」

很久沒見……是啊，我們有多久沒見了？一個月？還是兩個月？雖然我們都在凌雲門裡，但我們並不是天天見面。這裡，是凌雲門是總部，只有門裡的高級人員能來，其他人，則活動在凌雲門分佈在城市的各個分堂里。

我閉上眼睛，感受他注視的目光。問，「那……你看到什麼了？」

他沉默，沒有出聲。

我也不說話，閉眼享受陽光，昏昏欲睡。

「菲菲，你不快樂……」他嘆息聲在耳邊響起。

快樂？快樂是什麼？早在被林言秋囚禁那天，我就沒有快樂可言了，不是嗎？

手被他握住，慢慢收緊，包在他的手中。

「菲菲，為什麼不快樂？凌子奇……對你不好嗎？」

我苦笑，悠悠睜開眼睛，茫然的沒有焦距。

「林煥，你應該知道我為什麼跟凌子奇在一起，你認為，我該高興？」

又是一陣沉默。

肩膀上手在收緊，知道他在為我擔心。尋上他的另一手，食指交叉，緊緊握住，給彼此鼓勵。這條路是我選的，那我便不允許自己後悔。

「菲菲，我……接到任務了……」他猶豫很久，終於開口。

什麼？我一下直起身子，盯住他。

接任務？接什麼任務？他才來三個月，怎麼會那麼快就有任務？

他抱住我，安撫地拍著我的背，「放心，不是什麼很難的任務，我一定會安全回來的，一定，我現在已經不是以前弱小的林煥了……」

不行，我還是擔心。我想掙扎出他的懷抱，告訴他不要去，卻被他抱的更緊。

「菲菲，菲菲，別激動，就讓我這樣抱著你，抱著你，一會兒就好……」

我感受到他的顫抖。他也在害怕嗎？

我回抱住他，緊緊地抱住。

………

「什麼任務？」我好不容易擠出這句話。

他沉默了許久，才回答我，「殺人而已，簡單的任務，不是嗎？」

我笑了，笑的眼淚都流出來。

殺人……目前為止，我們連個活的生物都沒殺過，現在卻要去殺人……林煥，這真是個簡單的任務嗎？你真能下的去手嗎？你可知道，一旦你開了殺戒，便再也不是那個乾淨的林煥了……

「不能換個任務嗎？」我問他，聲音異常沙啞。

他嘆口氣，捧起我的臉，幫我抹去眼淚。「菲菲，這件事，不是由我決定。如果要繼續留在凌雲門，就必須完成這個任務。」

「那你就離開，離開這裡，就不用去殺人了。」我大喊。

「菲菲，我要留在你身邊。」他抓住我的肩膀，盯著我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我……想留在你身邊。」

被那雙眼睛盯著，我發現自己什麼話也說不來。

我嘆息，靠在他懷裡。突然感覺，他真的長大了……

一道熟悉的視線投來，我和林煥同時回頭，發現了不遠處的三道人影。

那是凌子奇，風揚和那個一直看我不順眼的凌紫心。

要不要過去打招呼？我在林煥懷裡想著。

那三人就那樣站在那裡，不離去也不過來，就這樣看著這邊。那是三中不同的目光，凌子奇的不滿，風揚的淡然和凌紫心的幸災樂禍。

說實話，我不想過去，但看他們，彷彿我不過去就不打算離去的樣子，我也只好硬著頭皮站起來。

林煥拉住我，滿眼都是擔心。

我拍拍他的臉，說，「沒事，我過去打個招呼而已，你先回去吧，有時間多來看我。」

他看看我，又看看我身後，不情願的點了點頭，然後迅速往我手裡塞了樣東西，離開。

我握緊手中的東西，在轉身的剎那迅速把它放進口袋。

堆起笑臉，向著三個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