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老男孩
既然是聚餐，那必然是少不了喝酒的。
如果是在上一世，方進很擅長酒桌的規矩，插諢打屁、胡口吹比那是張口就來。
但是現在就不行了。
一是自己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對於這個世界的風俗歷史、國際局勢了解甚少，很難和別人聊到一個頻道上。
二是這具身體的社交能力完全就是負數，單單是強忍著自己坐在座位上就已經很儘力了，如果再逼迫自己喝個打圈酒，可能喝著喝著就鑽桌子底下了，還不是醉的。
此時，天已經拉開了深藍色的幕布，懸在頭頂上的燈繩散發著白色的光暈，將人們的影子投到地面上。
場上一片和諧。
碰杯聲，倒酒聲，各種敬酒聲，各種遊戲聲。
眾人彷彿是察覺到了方進的情況，都很默契的沒有難為方進。
於是脫離了人群的方進便化身為餓魔，給飯桌上的食物們帶來了滅頂之災。
莫小雲是小孩子自然是不能喝酒的，便和同樣不喝酒的陳洛嘉坐到了一起。
兩人玩著拍手掌的遊戲，吃吃笑笑。一個可愛甜美，一個甜美可愛，很是養眼。
康佳瑜雖然並不喜歡喝酒，但自己的身份擱那放這呢，不能不喝。
當然，並沒有人敢灌酒量一般的美女導演，只是在眼下這個場合敬酒便是表達尊敬的最好方式了。
幸好，有劉冰這位女戰神為康佳瑜擋了大部分的酒，才避免了美女導演爬著回家的悲劇發生。
至於社會我劉姐，那必然是大殺四方！勢不可擋！
也不知是不是食道通尿道的身體構造，劉冰完全不在乎喝進去的酒跑哪去了，就是一句話，干！酒完了！
而攝像大哥則更是離譜了。
身為美好之聲劇組裡公用的打氣筒、出氣包，大隻佬一直是以爸爸的身份自居的，面對自己兒子們爭先恐後遞來的酒，憨厚老實的大隻佬要麼是一仰頭，要麼是碰一下再一仰頭。
真男人從不說半杯！
你問我多大的杯？
扎啤！
而身為台柱子的章旭則拉垮到不行，喝了半天酒，魚都淹死了。
有人來敬酒。
章旭：哎呦我不能喝不能喝，我酒量不行。
人家一口乾了。
章旭：哎呦你看你，我都說我不能喝了。
人家說你意思意思，舔一下就行。
章旭就跟個狗喝水似的舔一下：哎呦不行了不行了，有點頭暈。
社會我劉姐見狀，走過來對章旭說：你坐小雲那一桌吧。
章旭的臉瞬間就黑了。
...
進行到一半，氣氛很是熱鬧融洽。
方進已經從餓魔進化成飽寶了，正難受的仰著個腦袋哼唧哼唧，肚子里跟有個哪吒似得。
純吃貨沒什麼好說的，打包都他嗎打肚子里去了。
陳洛嘉和莫小雲兩人已經成為無話不談的好閨蜜了，此時正在嘲笑坐在旁邊一言不發的章旭。
是的，章旭真坐小孩那一桌了，因為他實在是怕了醉醺醺的社會我劉姐逼著他喝酒。
康佳瑜和劉冰的身份反了過來，成康佳瑜給劉冰擋酒了。
社會我劉姐紅著臉叫囂：我妹喝多！來！咱倆再干一瓶！
康佳瑜：是是是，你沒喝多你沒喝多。咱先放開電線杆子好不好？
另一邊的大隻佬也陣亡了，照他這個喝法，鯨魚來了也得噴。
但他雖死猶榮，因為在他面前，躺了一地的人，都是被大隻佬干倒的。
....
夜已經深了，懸在頭頂的燈線發出的光更加亮眼了。
今天的聚餐似乎就要結束了。
還有意識、還能活動的幾人開始了最後的收尾工作。
這幾人便是康佳瑜、陳洛嘉、章旭、方進、莫小雲，還有從地上爬起來的大隻佬。
是的！他站起來了！這個可靠的男人又一次打破了人類的生理極限....
康佳瑜去結賬了，陳洛嘉細心的將人們可能遺留的物品保存好。
章旭問了每個人的住處並叫了車，徹底醉死不知道住處的則送到酒店。
大隻佬沉默的扶起醉的沉甸甸的人們，給他們洗洗臉清醒一下，有的想吐就輕輕拍打後背，再將其放進車裡，並認真的叮囑計程車司機一定要送到家。
方進和莫小雲兩人幫著忙，在一邊搭把手，也出了不少力氣。
不知忙了多久，終於是把最後一位也安排好了，幾人都是鬆了一口氣。
忙點累點沒關係，只要不出意外就是最好的結果。
大隻佬悶聲和康佳瑜幾人打了聲招呼，也離開了。
莫小雲小小的打了個哈欠。
陳洛嘉溫柔的揉了揉她的腦袋，對幾人說道：「我先帶著小雲去睡覺了，你們也早點休息。」
說罷，便離開了。
等陳洛嘉帶著莫小雲走後，康佳瑜饒有興趣的看著章旭和方進兩人：「你們怎麼說？」
章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對方進說道：「方哥，咱倆喝點吧，我看你就沒怎麼喝盡興。」
說完，章旭彷彿是想到了什麼似得，連忙補充了一句：「我請！」
方進恍然大笑：「哦~怪不得你和他們喝的時候一直逃酒，原來你空著肚子是為了灌我啊！」
章旭拍了拍胸脯：「放心吧方哥，和你喝我是絕對不會逃酒的！」
一旁，康佳瑜無奈的搖了搖頭：「這都幾點了，你們是真會挑時間啊。能不能帶我一個？」
三人對視一笑：「走！」
....
時間來到了凌晨，一間小菜館里。
三人聊了很多，也喝了很多。
方進和章旭知道了康佳瑜之所以要創辦美好之聲的目的，她就是為了和自己的父親康勇打擂台，因為只要贏了康勇，他就會放過她的母親。
詳細的事情康佳瑜沒有說，方進和章旭兩人也很識趣的沒有問。
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對誰都不好。
而方進和康佳瑜則是知道了章旭的痛楚。他從小便是以成為大明星的目標努力著，他付出了常人所不能想象的努力，才爭到了一個最強新人的可有可無的稱號。可是在這個世界上，家世和人脈要比努力有用的多了，章旭已經走到自己的極限了，他創作能力很弱，拿不出好的作品。又沒有人脈和渠道去爭取好的作品，自己空有一身極好的基礎和過硬的實力，卻無法發揮出來。再這樣下去，人們將徹底忘記一名叫做章旭的最強新人。
章旭和康佳瑜好奇的看向方進：說說你吧。方大師。
方進舉起酒杯哈哈一笑：「都在酒里了。」
...
這是方進來到這個世界以來第一次喝多了。
他回憶起了自己小時候的夢想，是和章旭一樣的，也是想成為一名大明星。但是他沒有章旭的條件和努力，更重要的是，他的家庭條件無法允許方進做他的明星夢。
「別亂想！好好學習！知道嗎！那樣才有出息！」
父母只告訴他要好好學習，卻沒告訴他出息是個什麼玩意。
我學習了，我畢業了，然後呢？
在深深的迷茫中，方進睜開了眼，看到了正在吞噬一切的大火。
撲滅了大火后，他來到了這個世界。
方進欣喜若狂，他覺得自己的夢想要實現了，他興高采烈的給自己制訂了一系列的成星之路。
結果老天爺給他開了一個大大的玩笑。
害怕舞台，害怕人群...
這算什麼啊？有失必有得必有失？我失了兩次？
既然我最終還是得不到，那為什麼還要讓我靠的那麼近？
方進想了很多，想的越多，就喝的越多。
突然，方進低聲唱道：「...註定我要浪跡天涯，怎麼能有牽挂...」
章旭和康佳瑜以為方進在說醉話，開始勸他少喝點了。
醉醺醺的方進輕輕的唱了下一句：「...夢想總是遙不可及，是不是應該放棄...」
他們只知道喝酒傷身體，卻不知道面對觸不可及的夢想時，那種失望和悲傷。
我知道。
章旭和康佳瑜對視一眼，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訝。
這是...新歌？
方進歌唱的聲音更大了："花開花落又是雨季，春天啊你在哪裡...」
章旭和康佳瑜震驚到不能呼吸。
好聽！他原來唱歌這麼好聽的嗎？
還有，他這是什麼時候作的歌？
章旭手忙腳亂的掏出手機，打開相機，開始錄製。
下一刻，方進像是耍酒瘋一般，一甩杯中的酒，握著酒杯，跳到了桌子上。
我拿在手裡的，這便是話筒！
我踩在腳下的，這便是舞台！
誰說我害怕舞台的！！
方進高聲嘶吼了起來，那高昂奮進的歌聲讓章旭和康佳瑜頭皮發麻。
「青春如同奔流的江河！
一去不回來不及道別！
只剩下麻木的我沒有了當年的熱血！！
看那漫天飄零的花朵！
在最美麗的時刻凋謝。
有誰會記得這世界她來過....「
方進喘著粗氣，是啊，誰會記得這世界我來過呢....
可就算沒人記得，那又如何？
難道沒有伴奏，就不能唱歌了？
方進深沉婉轉的唱了起來，所有聽到他歌聲的人都不由的將目光放到了他身上。
「轉眼過去多年時間多少離合悲歡
.....
當初的願望實現了嗎!
事到如今只好祭奠嗎!
任歲月風乾理想再也找不回真的我!
抬頭仰望著滿天星河!
那時候陪伴我的那顆!
這裡的故事你是否還記得....」
菜館的老闆和幾個服務生不知從何時站在了不遠處，失神的觀望著。
外面的幾個行人聽到歌聲后停下了腳步，駐足不前。
章旭和康佳瑜已經徹底麻木了，看向方進的目光里滿是崇拜。
方進徹底進入了狀態，他的嗓音音域很是寬廣，對各種聲調的離合轉折拿捏的隨心所欲，唱起歌來只讓人感覺恰到好處，改進都不知道該怎麼改進。
婉轉透亮的歌聲再次響起，所有的聽眾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
「生活像一把無情刻刀，改變了我們模樣
未曾綻放就要枯萎嗎？我有過夢想....「
轟！
彷彿一道霹靂從每個人腦海中閃過一般，令人渾身汗毛豎起。
我有過夢想！！
方進的歌聲再次嘹亮起來，聽到歌聲的人們渾身顫抖起來，眼眶裡滾動出了大團大團的淚。
「青春如同奔流的江河，一去不回來不及道別！
只剩下麻木的我沒有了當年的熱血！
看那滿天飄零的花朵！在最美麗的時刻凋謝！
有誰會記得這世界它曾經來過....」
....
這裡的故事你是否還記得
如果有明天祝福你親愛的....」
歌唱完了，方進高高舉起酒杯，他臉上愜意的笑彷彿是在享受無數璀璨的聚光燈打在身上的感覺，他耳邊彷彿傳來了觀眾們排山倒海般的歡呼與掌聲。
然而...
沒有聚光燈，只有普通菜館里安裝的慘白燈管，燈管周圍還有蒼蠅在飛舞。
沒有歡呼與掌聲，只有寥寥幾個聽歌聽呆了的服務員和行人，他們無神的哭著。
章旭和康佳瑜也哭了，一陣陣的揪心與悲傷將他們徹底淹沒。
方進啊！方進！
這裡不是你該待得地方啊！方進！
你應該在萬眾矚目中！在燦爛輝煌的舞台上！享受著榮耀！鮮花！和掌聲！
而不是在這蒼蠅亂飛的菜館里，滑稽的站在滿是剩飯剩菜的油污桌子上，拿著破了口的酒杯，被我們這種哭哭啼啼的人可憐啊。
可是...
可是這有什麼關係呢？
方進他已經在萬眾矚目下，大方熱情的走下了輝煌燦爛的舞台，享受著粉絲們為他帶來的榮耀、鮮花、和掌聲了。
他笑的很開心。
因為此時的方進已經進入了甜美安詳的睡夢中了。
【作者題外話】：感謝書友「懵逼人」的支持。我熬到了凌晨2點，可算是更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