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總決賽

七月中旬，和沙州緯度相當的杭州一樣炎熱。

太陽的炙烤溫度已調至最高檔，把深埋在柏油馬路里的味道驅趕出來，有些刺鼻，西子湖的水位下降明顯，整個水域看上去小了許多，但湖水還算清澈。來旅遊的人也變得稀稀拉拉起來。

位於市中心的杭州城站火車站，一趟來自沙州的列車戛然而止，下來四個意氣風發的年輕人，走在最前面的正是孫一波，後面幾人並非李佳浩及領隊老師，而是大金、岳融和劉薇，再熟悉不過的鏗鏘四人行組合，也可稱之為流金歲月（劉金孫岳）組合。

原來，孫一波並未隨其他參賽選手和老師前來，而邀請這三人先來杭州遊玩，順便盡一下地主之誼。

習慣了沙州熱浪翻滾的夏天，對於杭州的熱辣相迎，四個小夥伴倒也適應，他們打車去了此行的第一站——浙江大學，也是孫一波翌日參加程序設計總決賽的地方。

冷峻的偉人像依然挺立在校園中央，兩個多月前揮手送別了情場上鎩羽而歸的阿發，這次招手迎來了四個朝氣蓬勃的年輕人。

孫一波先去了組委會處報道，並參加了當日下午的參賽事項告知會。

在會議教室里，孫一波落座後排。

他總覺得有人在兩點鐘方位，不時回望這邊，便朝那方向望去，不出所料，那人是李佳浩。

參加總決賽的選手較為分散，各大高校並沒有組織一同前往，選手們都是自行前往，李佳浩比孫一波早一步到了浙江大學。

李佳浩向孫一波揮揮手，打了個招呼。

孫一波從李佳浩的目光中讀到了一絲得意，一絲狡黠和一絲詭異，從武漢回來后，孫一波一直沒見過他，更不知道這傢伙在做些什麼。

在孫一波的潛意識裡，他是堤防著李佳浩的，並保持距離。

這兩人，就像拳擊台上的兩名選手，一人進攻，另外一人就得防禦。

從一開始李佳浩移植惡意代碼到孫一波的軟盤，到乾隆幫孫一波出頭、打了李佳浩，再到李佳浩動用關係、迫使學校開除乾隆，而最後，前女友岳融轉投孫一波的懷抱。

兩人一進一退已經打了四個回合。

這一次，不知道李佳浩又會使出什麼陰招？

想到這裡，孫一波身上的每個細胞頓時警覺起來，防人之心不可無，何況是面對陰謀陽謀俱下的李佳浩。

和小夥伴們吃過晚飯，孫一波準備回學校招待所休息。另三人則早已商量好，第二天去爬學校邊上的北高峰。現在，他們打算去超市買些防晒霜、清涼油和食物。

分別之際，孫一波叫住了岳融，說：「明天早上七點一刻之前，我必須起床。到時候你提醒我一下好嗎？我怕和上次一樣睡過頭了。」

「當然可以。我們仨明天要趕早去爬北高峰，估計起得比你還早呢，就算大金睡過頭了，我們會把你們兩個一塊叫起來的，放心好了。」岳融信誓旦旦地保證。

孫一波回到房間，換了拖鞋，燒好開水，坐在了床沿上，頓感周圍安靜之極，心裡竟莫名地忐忑起來。

是不是太過杞人憂天了？

今晚的校園裡，大金在，岳融也在，又有什麼可擔心的呢？

李佳浩的目標，無疑是想在全國程序大賽上拿名次，絕對不會把注意力放在一個勉強進入決賽的孫一波身上，除非為了一己私利。

至於岳融和自己發展成男女朋友的事實，李佳浩或許根本沒放在心上，

也就不存在睚眥必報這一說。

孫一波一直認為李佳浩和岳融之前的關係，如同金庸小說《天龍八部》里慕容復和王語嫣之間的關係，慕容復一直在利用王語嫣，而沒在她身上投入太多感情。那，自己不就成段譽了？

想到這裡，孫一波笑了，又搖了搖頭。

孫一波看了看錶，才八點鐘，百無聊賴，後悔沒跟小夥伴們出去走走。

他環視四周，想找點事情做做，發現了桌子上有台電腦，開機一看，竟然可以連接上網，驚呼這個福利不錯！

孫一波當然不會再去搞程序之類的燒腦玩意，點開了桌面上的QQ圖標。

「青春不下線」已經好久沒有上線了。

在「青春不下線」的好友欄里，網蟲阿發居然不在線，乾隆的頭像一直是黑的，很久沒他的消息了，不知道他過得怎麼樣。

孫一波的QQ里，一共也就十多個好友，幾個想聊的都不在，「田」卻在，「田」是李佳浩，看來他也正在房間里上網。

突然，「田」的頭像閃動了起來，他發訊息過來了。

孫一波本來不想搭理他，但好奇心又驅使他想看看這傢伙發來什麼東西，便雙擊點了右下角閃動的圖標，彈出一個對話框來。

田（李佳浩）：「孫一波，這次估計咱倆都拿不了名次，我已經了解過，高手實在太多！」

青春不下線（孫一波）：「儘力就行。」

青春不下線（孫一波）：「你不是能量很大嗎？」

田（李佳浩）：「你這話說得，我也是靠實力的。不過沒關係，我們倆都有機會去美國，到時候一起合作？」

青春不下線（孫一波）：「打住！我沒這方面興趣。」

田（李佳浩）：「你不要對我有偏見！有件事我想和你說下，關於你我之間一個很大的誤會，你想聽嗎？」

青春不下線（孫一波）發了個疑問的表情過去。

田（李佳浩）：「我們之間的最大誤會就是放惡意代碼那件事，但那事確實不是我乾的。你或許不會相信？」

青春不下線（孫一波）：「那事已經過去了，沒有必要再去追究。」

最後一句話，孫一波遲疑了很久，才發了過去。

等關了QQ，他卻想起乾隆來，此時此刻，乾隆到底在哪？這位仁兄的事業還順利嗎？什麼時候才能見到他？

以孫一波對乾隆的判斷，他是一個報喜不報憂的人，如果事業發展得順風順水，可能會回來和兄弟們一聚，但如果事業沒有起色，他是大概率不會回來和兄弟們重逢，畢竟他是喊著豪言壯語離開的。

哎，乾隆兄弟啊，你又何必這樣？我們會在乎你的成功，兄弟們會在乎你的貧窮或富有嗎？當然不會。我們在乎的只有乾隆的平安，以及乾隆對兄弟們的一份情誼。

想到這裡，孫一波又打開了QQ，他沒有乾隆的聯繫方式，只能期望通過QQ留言，獲得乾隆的回應。

正在這時，大金回來了，手裡提著一袋吃的，嘴裡叫嚷著：「一波，吃東西啦，這裡還有半個西瓜，你把它吃了吧。」

「哦，這麼快就回來了，她們呢？」

「咳，別提了，有時候真羨慕你和岳融，兩個人相敬如賓的感覺，我和劉薇呀，一言不合就各奔東西。」大金說完，長長地嘆了口氣。

「呵呵，我還羨慕你倆呢，床頭吵架床尾和，三天不吵，上房揭瓦。說，你又招惹哪家小姑娘了？」

「一波，你覺得我是那樣的人嗎？就和超市那個漂亮收銀員多聊了幾句，劉薇就醋勁大發，揚長而去了。」大金覺得自己挺委屈的。

「我就不管你們了，你們啊，就像浙江大學正在研究的新型電力系統，會自愈的。」

「好吧，你先吃西瓜，我上QQ看看劉薇在不在。」大金咕噥道。

孫一波吹著空調，吃著西瓜，頓覺暑氣蕩然全無，很舒服。

他扔掉了瓜皮，順勢仰面躺在了床上，不一會就睡著了。

一夜的熟睡，換來第二天的神清氣爽，孫一波預感這次比賽會有所斬獲。

保險起見，他提早了十五分鐘進入了考場，順利地答完試題，等待著下午的成績公布。

每個環節都很順利，孫一波沒感到什麼異樣。

程序設計比賽不同於書面比賽，不用等待漫長的閱卷和審核過程，在中午的比賽結束后，各位參賽選手基本可以知道自己的答題結果，因為每做完一道題，計算機就會實時進行評分，而這些程序高手之間的巔峰對決，在完成相同題量后產生的細微差距，或許就在完成時間上的秒級之差。

孫一波發揮得不錯，順利地解出所有的題目，但他還是客觀地預測，自己的最好成績也不過十名開外。

要知道，這是全國性的高手對決，自己的身份不過是中南區的區區第十，還要算上華北區、東北區、華東區......這樣算來，即使能拿到全國第十，孫一波也覺得無怨無悔了，從中南區第十到全國第十，本身就是一次質的飛躍。

孫一波想多了，全國大賽只取前八名，你即使得了第十名，也和第五十名一樣地默默無聞。

宣讀比賽結果時刻，裁判代表和大多數選秀節目一樣，從第八名依次往上報，目的就是增加懸念，讓現場更具戲劇性。

當然，比賽選手們不需要懸念，對他們來說，最好的公布成績方式，就象古時候把榜單張貼在牆上，從狀元到榜眼再到探花，一直到最後的入榜選手「孫山」，大家能夠一目了然，省去了心裡上的煎熬等待。孫一波也是一樣的心情。

從第八名報到第四名，大家都覺得時間過得異常緩慢，每報到一個名字，就傳來底下一個方位的歡呼。

這幾個名字，對於當時的孫一波來說，顯得很陌生，可N年後，這幾人都成為了IT界的大咖，各領一方風騷。

「第三名孫......一波！來自沙州大學的孫一波！」

隨著裁判故意拖長的宣讀聲，底下竟然沒有歡呼聲！

孫一波明顯是懵逼了，他絕對沒有料到會是自己，居然是探花，那可是全國第三！倒是旁邊的李佳浩提醒了他。

接下來的第二名是屬於浙江大學的，這時全場的焦點集中在了裁判身上，等待他宣布本次比賽的冠軍。

孫一波一直沉浸在意外的喜悅中，冠軍是誰對他來說，並不重要，可他還是注意到邊上的李佳浩躊躇滿志的樣子，冠軍真的不會就是他吧？

「第一名是......」

裁判故意把聲音拖得很長，眾人的心都懸在嗓子眼上。

「來自清華大學的......」

裁判反其道而行之，先把學校給報了，這時，李佳浩就象泄了氣的皮球，癱倒在椅子上。

隨著裁判播報完獲獎名單，本屆全國程序設計大賽終於落下帷幕，催生出一批計算機編程領域的新秀。

順便插一句，此次比賽的前兩名獲得者後來去了國外發展，杳無音訊，反倒是排名在孫一波之後的五個人，若干年後都成為了國內響噹噹的IT界牛人，至於孫一波發展成了什麼樣，這裡先留個懸念。

當天晚上，岳融把孫一波獲獎的好消息告訴了遠在沙州的父親，岳書記在電話那頭顯得很平靜，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細細想來，岳書記確實是最了解孫一波的良師，他煞費苦心地培養了孫一波，從進入秘密實驗室開始，岳書記就潛移默化地把最先進的編程理念傳授給了孫一波。

可是，他把孫一波招進實驗室的目的到底是什麼？難道只為一波在全國程序設計大賽上一鳴驚人，還是讓其真正為國家做出貢獻，或者兼而有之？

孫一波終於可以放飛心情，無所顧忌地帶領大家暢遊杭州。

杭州是世界上最華貴的城市，這是七百多年前義大利旅行家馬可波羅對這座城市的評價，那時候的元朝都城BJ，在景緻上無法和杭州相媲美，因為杭州有著不可複製的江南山水，而西湖就是這個景緻群的核心所在。

一九七二年，美國總統尼克松遊玩了杭州，對杭州城的建設唏噓不已，唯獨對秀美的西子湖讚不絕口，有了「美麗的西湖，破爛的城市」這一說法。

時間一晃又過去了二十七年，杭州的城市面貌有了很大改觀，唯獨不變的是，西湖仍然那麼美麗。

孫一波帶領大家爬城隍山，逛岳廟，看麴院荷花，吃小籠包子和定勝糕，不亦樂乎。

一天下來，他們的遊覽線路基本上繞著西湖轉，幾處著名景點都走馬觀花地逛到了，玩是好玩，風景也挺秀美，年輕人的體力更沒問題，可缺憾同樣有，唯獨一個字：熱！

孫一波望著大家躲在樹蔭下，一邊吐舌頭，一邊拿手當扇子的燥熱樣，問：「天氣確實挺熱，很多地方我們去不了，我想到杭州城的南面有幾處石灰岩溶洞，裡面涼快得很，得穿長袖襯衣才行，不知道各位有沒有興趣？」

岳融第一個跳出來反對，說：「洞裡面黑咕隆咚，啥也看不見，不好玩。要圖涼快，還不如待空調房，打撲克牌。」

見女朋友持反對意見，孫一波只好應聲道：「對哦，那地方交通也不方便，輾轉換車那工夫，上海都可以到了。」

大金想到了什麼，問孫一波：「我聽說杭州有個千島湖，湖裡有一千多個小島，聽上去蠻神奇的，那地離這遠嗎？」

孫一波搖搖頭，說：「那地方好是好，也涼快，可就是遠，長途車要坐三五個小時。」

大家一籌莫展，陷入了沉思，正在這時，劉薇不知從哪裡打探到消息，說：「我聽說，離浙江大學約五公里有大片濕地，那裡湖泊成群，溫度也比市區低好幾度，不如去那遊玩？」

大家眼前瞬時浮現出了一幅清涼的美景：密溪淡芷，岩靜蝶雙，白鷺流連，漁舟唱晚，最重要的是，在那個地方遊玩，一路上都是樹蔭和涼風，確實是消暑的好去處。

孫一波見岳融和大金沒反對，便說：「我倒沒聽說過這個地方，既然大家都有興趣，那明天就一起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