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那年的夏天在妹妹的哭聲中很快過去。九月，村裏的小學又開學了，楊老漢牽着孫子，進了學校。

「伯，你娃多大了？」

學校門口擺着一張破舊的桌子，桌上，擺着紙和筆，一個扎著麻花辮，滿臉雀斑的女老師坐在桌子前。

「屬馬的，公曆九月的，能上學了么？」

「能，我這裏登記了，今天就可以，先上幼兒班。」

「學費多少？」

「二十一么。」

楊老漢從兜里掏出來一沓零錢，從裏面數了二十一塊錢，遞給老師。

「珂珂，過來。」楊凡在學校裏面喊。

楊楠珂掙脫爺爺的手，就衝進學校。

「慢點慢點，放學趕緊回來。」楊老漢朝孫子喊。

很多次，楊楠珂和楊凡從學校門口跑過去，趴在學校牆上的洞口，往學校里看，每天都夢想着也能加入他們。

今天，他們終於把校園裏好好參觀了一遍。

但是開學沒幾天，他們卻不開心。往後的幾年，他們倆都一樣，新課本發下來還幾天，就被他倆扯下來幾張，折了紙飛機，每天都擔心被老師狠狠地批評，但是每次發了新書都忍不住要撕。

一年級的時候，開學一個月，他們倆的書包里，都是廢紙，兩個人共用一支鉛筆。別的同學都認識好多字了，他們倆拼音都不會寫。那年冬天，前面的同學都跟着老師念課文的時候，他們倆竟然趴在桌子上睡著了。氣的老師沒辦法，找來了校長，狠狠地體罰了他們。

冬天的早上，外面下了厚厚的雪，校長把他們倆拎到操場中間的雪地里，讓他們倆手心朝上，伸直了胳膊罰站。操場中間，兩個小孩冷的大聲哭喊，把手揣到衣袖裏，往學校外面跑。校長追出來，又把他倆拎到操場中間，把兩個孩子的手掏出來，用細竹條狠狠地抽。每個教室的床上，都趴滿了孩子，看着操場中間的兩個小孩哭。校長盯着他們倆，在操場站了整整一節課，直到兩個老師把校長拉走，兩個孩子才回到了教室。

回到家，楊楠珂也不敢給爸媽說，晚上楊凡爸媽來，俊河他們兩才知道。

第二天早上，他們倆被趕出了學校，會會和楊凡媽到了學校，校長把也把她們擋在學校外面，拿着一張寫滿了字，上面蓋了戳的紙，在他們眼前甩了幾下，說兩個孩子都開除了。

會會和楊凡媽趕緊追到校長辦公室，朝校長跪了下來，哭着求校長收下兩個娃娃。

校長沖他們吼：「我給你說，開學才三個月，書都沒有了，天天調皮搗蛋，根本管不了，你帶回去，我這不收。」

校長給自己加了熱水，也不管跪在地上的兩大兩小怎麼求他。一直等到下課，幾個老師才把他們扶起來，答應了繼續讓娃娃上學。校長坐在爐子旁邊，誰也不理。

挨了體罰，楊楠珂除了疼沒有任何想法，但是媽媽跪在校長面前哭，校長趾高氣揚的樣子，對他的感觸很大。

為了不讓媽媽再去求別人，為了不讓媽媽哭，他不和楊凡一起玩了，開始好好學習，每天早上第一個到教室，每一個字都認真地寫，沒一節課都學着別人的樣子，認真跟老師學生字。兩個月後，他竟然考了第一名。校長拉着臉，把一張獎狀發給了他，回家的路上，他把獎狀撕碎扔了。

後來學校發生了大事，元旦那天晚上，那個滿臉雀斑的女老師不見了。半個月後，警察牽着狗，在雨泉鎮的一個枯井裏，發現了一具滿臉雀斑的屍體。那天，校長被警車帶走了，學校里的老師都嚇跑了。期末考試都沒考，孩子們都放假了。放假第二天，巷子裏的大孩子，帶着楊楠珂他們那些小孩，鑽了學校牆上的洞，砸壞了一間小房子的門，偷了很多東西出來。那幾個大孩子，分走了所有的玩具，給他們小孩子分了小人書。楊楠珂分到了幾本書，那幾本書打開了他另一個世界，養成了他喜歡讀書的好習慣。

來年過完年，一位和藹的男校長，帶着幾個新老師，住進了學校。學校又重新開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