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是你們學姐

一瞬間，禮堂里的同學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107分？那是怎麼考的啊？交白卷嗎？」

「哇噻，我想把她拍下來，放群里給大家瞧瞧，這是傳奇呀！亂寫都寫不出的分數。」

他們的嗤笑和奚落，陸星遙都一一聽進了耳里。

羅心妍啊羅心妍，你的人生能否有一次是能讓她長臉的啊？！

陸星遙臉部發燙，腦袋開始覺得沉重，低下頭來，下意識地出手捂臉。活這麼大，還真是第一次如此丟臉的。

「哎，別捂臉啊！你有本事考這樣的分數，讓我也難堪，就別捂臉嘛！」但是，隨着陳美美陰陽怪氣的聲音傳來，她欲遮醜的雙手被對方強行拉開了。

「來，大家看看啊！這就是我們景升高中創校以來，百年老校記錄里，高考考得最爛的學生！」

陳美美那尖銳的聲音就像一把刀，穿透了這整座禮堂，也穿透了陸星遙的心。

幸好，如今在這身體里承受這一切的是已經出社會的陸星遙，要是才剛畢業的羅心妍，年紀還輕，可能就不知道該怎麼應對了。

叮鈴鈴——

下課的鐘聲正好在此時此刻響起，禮堂里的插曲開始讓禮堂外聚集一些被吸引過來的學生和老師了。

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到她的身上。

懂事的，捂嘴竊笑。不懂事的，直接上手指指點點，小聲說，大聲笑。

陸星遙彷彿成了這禮堂里正在給眾人表演的小丑。

她深吸一口氣，心裏覺得，既然事已至此，那就破罐子破摔吧！

她抬起頭，挺直背，還伸手撥開額邊的兩撮劉海，自信滿滿，帶着最燦爛的笑容，面對眾人猶如審視的目光，再緩緩舉起手，自我介紹道：

「嗨，大家好啊！我就是你們傳說中的那位學姐，羅心妍！很高興能夠成為這百年老校里，高考最差的考生！當不到最好的，就當做差的！謝謝大家！」

說完，還不忘給眾人單個眼，比個心。

「……」台上的校長當場愣住傻眼了，嗤笑着的學生們也突然鴉雀無聲，只有陳美美的嘴角抽了抽，彷彿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究竟聽了什麼。

「羅心妍！你是哪來的勇氣，敢在這裏這麼說話啊？！」

陸星遙把手放在張大的嘴上，表情浮誇回道：「你給的呀！噢莫，你把我拉到大家面前，難道不是想要這樣啊？我在配合你呀！既然你不喜歡，那好，我走便是了。」

說完，她便抬腳跨步離去。

可是，陳美美居然又衝上前來，抓着她的頭髮了！

又來了，這位班主任和她原主的頭髮是有什麼過不去的嗎？！怎麼就喜歡抓她頭髮啊！

「你考得這麼差，居然不反省，還一臉驕傲在這裏胡扯，教壞你的學弟學妹，你是有病吧？！校長，您請看好了！這學生態度本來就有問題，可不能把她的錯全怪我身上啊！」

陸星遙還真是受夠了！

她把手伸向後邊，握住了陳美美抓自己頭髮的手，然後用力地一掰。

「啊！」陳美美吃疼了，急忙鬆手，再對她破口大罵：「你……你居然敢傷害老師？！你……你……」

「我我我怎麼啦？！真是的！學生得尊重老師，難道老師就不用尊重學生了嗎？！你剛剛說的每一句話，對我這位學生來說都是言語暴力！」

陸星遙說着說着，東張西望了一會兒，最後索性爬上了舞台，對手裏握著麥克風的校長說了一句：「校長，不好意思，麥克風借我一下。」

然後不等校長的回復，便搶過那支麥克風，高高在上地對着站在舞台下的陳美美說道：「陳美美老師，既然你沒能看見你的問題，我來讓你看見吧！」

「各位在座的，禮堂外的老師同學，你們好啊！」

「好——！」

同學們因為覺得有趣，紛紛起鬨回應着她，這一問一答的，都成演唱會了。

校長和圍觀的老師們臉色不好，陳美美更是氣紅了一張鵝蛋般的臉，上前去拍打着舞台，大聲喊說：「羅心妍，你給我下來！」

陸星遙疑惑，忙拿着話筒糾正她，「這位陳美美老師，您做人會不會有點自相矛盾的呀？我剛剛要走，你不允許，捂臉，你又不樂意，現在我光明正大站上來了，讓你們要看的看，要笑的笑，你又不樂意了。嘖，這學校的老師，還真難伺候呢！」

「噗嗤——」底下的學生因為忍不住，發出了零碎的竊笑聲。

陳美美的臉更紅了！

陸星遙取出了自己褲兜里的手機，然後對眾人說：「各位，大家請仔細聽這裏呀，我只說一次。我，羅心妍的成績之所以能全國最差，絕對和這位名叫陳美美的老師，有.關.系！」

她故意把最後三個字的速度放慢，就是怕自己咬詞不清，讓人聽岔了。

陳美美怒吼：「羅心妍！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呀？！」

陸星遙不理會陳美美在台下的叫囂，把手中的手機屏幕，對着眾人，展示給眾人看。

「三字經有言，教不嚴，師之惰是吧？咱們陳美美老師絕對是這句話的模板！只有勝之而無不及！」

手機屏幕顯示的是一個對話框，對話框的名字是「班主任」，最新的消息就是她昨天收到的：【羅心妍！你的高考成績才107分！手殘都考不到這種分數！你明天給我回學校來！我要見你！】

再往上拉，在這對話框裏，幾乎全都是羅心妍單方面發出的綠色對話氣泡，完全沒有對方回復的白色氣泡消息。

【老師，我想問一下，今天教三角函數的周期性是什麼意思呢？】

【老師，我對今天講解的正弦函數不怎麼明白，明天能來辦公室找您嗎？】

【老師？】

根據日期，開學的時候羅心妍的確發了好幾條詢問功課的私信給陳美美，但都不獲任何回復。

日子長了，這對話框裏就沒有信息了。

「身為班主任，學生私你問功課，又不是找你閑聊，回復一下很難嗎？」

這下，輪到陳美美的臉發熱，腦袋沉重，下意識地低頭不語，站到一旁去了。

陸星遙繼續說：「如果在手機里解釋三角函數的周期性太困難了，那第二個要來辦公室找你的問題，你只需回答一個『可以』或『不可以』，應該不會耽誤你多少時間吧？你怎麼一個字都不回呢？」

陳美美不需要回答，答案大家都心知肚明。

「大概就是，因為我是一個貧窮的學生，學習進度也沒能跟上吧！你覺得不用在我身上花費太大的力氣。」

陸星遙突然好奇，如果自己當初若不是陸家的千金，學習成績也不好，自己在學校中，是否也會收到如此的對待呢？收到如此的對待后，自己還能改變自己的命運嗎？

雖然有人會選擇奮鬥，但大家都知道，妥協才是更多人的首選。

也許是感受到眾人熾熱的目光，陳美美羞愧地捂著臉。相比剛剛的大聲嚷嚷，她現在倒像一隻受了委屈的哈巴狗。

禮堂里和禮堂外一片安靜，同學們好像已經開始與舞台上的陸星遙共情了，有的曾經身同感受的，默默地抹淚。

「還有你！」忽然，陸星遙把話鋒一轉，視線也投落身後一直一語不發的校長身上！

「整個高二就只有一個班嗎？這禮堂這麼大，冷氣這麼冷，還有那麼多位置是空的呢！你怎麼只讓一班在這裏聽課？二班、三班、四班的那些學生，難道都不是人嗎？！」

「……」也許是從沒有人這麼對校長說話的吧！校長聽了，表情有點遲疑，嘴巴張張合合的，卻發不了聲來反駁。

「好！說得好！」忽然，外面的學生有人帶頭喊了一聲，隨即如雷的掌聲便響了起來。

一些學生勇敢地站出來，對禮堂里的人大聲喊道：「我們二班也想聽課做試卷呢！」

「對呀！憑什麼不看看我們四班的呀？！」

眼見這因為陸星遙而產生的連鎖反應一發不可收拾，校長終於踩着她的高跟鞋，走上前來，拉開陸星遙手中的麥克風，小聲並帶有警告的語氣對她說道：「這位同學，夠了，你的成績考得這麼爛，沒資格在這裏說這些吧？」

陸星遙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這世上，也不是每個人都有資格當老師和校長的。『有教無類』這四個字，還給孔子了吧！

陸星遙回過頭，正好看見了舞台白板上寫的題，對眼前的校長嘴角抽動一下，然後便轉身朝那白板走了過去，拿起放在架子上的筆。

「曲面積分啊……還有斯托斯公式？還不算太難。」她輕笑一聲，隨即提筆「刷刷刷」地開始給這題高數解題。

底下的學生們看着她利落的寫出解題公式，沒有一絲猶豫，頓時順着她的筆，也開始敲打自己手中的計算器，直到整個白板都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公式，最後她忽然停筆，耐心站在那裏，就好像在等着什麼。

忽然，一個學生舉手大喊：「負四！」

她揚起笑容，這就把『負四』這答案給寫上。

校長仔細查看手中的解題紙，這題的正確答案的確是負四。而且，按照她解題的速度，她心算的底子不錯，剛剛停下也只是跟這些學生玩玩的，正確的答案她應該早就在心裏算出來了！

她寫完后，便回到校長的面前，把筆交給校長去批改。

校長的臉色慌張，額頭的汗水都往下掉了，遲遲不肯出手去接，「你既然能解到這麼難的題，那107分的成績又是怎麼一回事？」

陸星遙記得，她穿越來到這身體以前，曾經聽到原主說，她考這樣的成績是有苦衷的。

只可惜，她沒有繼承原主的記憶，一切的事都無從得知了。

陸星遙只能笑笑，「看心情，當時我的心情不好。」

校長瞪大了雙眼，「你竟然拿你的前程開玩笑？！」

陸星遙板着臉，放開手，任由手中的那支筆「啪」的一聲，掉落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