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回 少府兇案(其二)

第七十九回 少府兇案(其二)

話說上回,安陽起赴約參加少府君嚴錡長子大婚,明知是鴻門宴,但安陽起卻毅然赴宴,然而在宴席上,戶部尚書秦湛忽然叫喚著腹痛難忍便匆匆離去,誰知卻死在了安陽起暫住過的客房之中,而唯一的目擊證人侍者卻顛倒黑白,顯然,這一切都是少府君嚴錡的陰謀。

「嚴府君,我看這事有些蹊蹺,況且拙荊一直與我在一起,拙荊殺沒殺人,我能不知嗎?」安陽起打斷了正在爭執的嚴長青與嚴錡二人說道。

「安陽大人這是何意?難不成是說我構害安陽夫人?」嚴錡皺了皺眉說道。

安陽起恨不得指著嚴錡的鼻子痛罵,可不就是你構害項玉的嗎?

「嚴府君,這侍者之言不過是其一面之詞,興許是他嚇壞了腦子生了幻覺呢?嚴府君是願意相信一個侍者的話,還是願意相信龍探的偵查?我這也是害怕嚴府君受了小人的蒙蔽。」安陽起說着,刻意把「龍探」二字着重,既是在提醒嚴錡自己是龍探,是朝廷第一神探,又是在讓他注意自己的身份,自己可是有假黃鉞之權的大員。

至於安陽起口中的小人,指的當然就是那侍者了,安陽起說這話還是給嚴錡留了一些面子的,並未直接撕破臉來,他這句話的意思無非是說這件事並非嚴錡密謀,而是那侍者自作主張地顛倒黑白。

嚴錡何許人也?那是少府君,是在天子肘腋撈錢的人,他能聽不懂安陽起話中的意思嗎?

如果嚴錡此刻退縮,放手讓安陽起去查,興許安陽起也就是做做樣子,隨便查查,這樣兩人都好過,但是嚴錡卻不敢保證安陽起會這樣放過他,安陽起半年前在森淼城軍中的偉績他可是略有耳聞,斬了他的侄子嚴琛不說,就連大都督樊斌的親弟弟樊禮都說斬就斬。

先不說安陽起斬了嚴琛之時二人的梁子就結下了,且說那項玉,據說安陽起與自己的夫人項玉,二人相濡以沫七年,而且安陽起身為朝中二品大員,竟然一房妾都未曾納過,足見夫婦二人感情深重,而如今自己構陷他的夫人項玉,他安陽起豈能就此罷休?

「安陽大人...這侍者畢竟是我府上的下人,況且牽扯到朝中重臣,此事恐怕...恐怕還需稟報陛下與太后,等到了御前,自有聖心獨裁...何如?」嚴錡道。

這是在搬靠山了,這滿朝文武,誰人不知他少府君嚴錡是太后欽定的大員?若是把此事稟報太后,太后自然會想盡辦法地為嚴錡說話,至於他秦湛,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戶部尚書罷了,等到了太后那裏,隨便糊弄兩句,說些有的沒的,然後換個新的,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但是嚴錡這麼一番話之後安陽起可就不打算不了了之,明明自己給足了台階,嚴錡卻不領情。

「我為龍探,此等朝臣遇害,我豈能坐視不理?陛下主政,太后輔政,日理萬機,這等小事也便不用叨擾聖聽了。」安陽起與那嚴錡針鋒相對,誰也不讓著誰。

「安陽大人,這話可就不對了...」嚴錡臉色頓時難看起來,沒想到自己將太后搬了出來安陽起亦是不懼,一時之間場面新入了僵局。

幾人沉默之際,客房外又淅淅索索傳來腳步聲。

「嚴大人!安陽大人!」只見一小隊鱗爪衛相繼趕來,約莫二十來人。

見到鱗爪衛,嚴錡的臉色一變再變,他什麼都不怕,唯獨怕這鱗爪衛,本來按照他的打算應該是將這安陽起儘快擒住,不給他叫來鱗爪衛的機會,甚至於連嚴長青跟來都不在他的預想當中,但誰知眼下的境況竟然變成了這樣,已經到了他一人無法左右的地步。

「就你們幾個?」嚴長青看了看屋外二十來個鱗爪衛,不由得眉頭一皺道。

「嚴大人,府外還有兩百人。」一個領隊模樣的鱗爪衛說道,說着,還不忘看一眼嚴錡。

兩百人——

嚴錡不由得有些心慌,單單是眼前這二十來號鱗爪衛就夠他頭疼的了,沒想到府外還有兩百人,這兩百人的陣仗,足以把他整個嚴府圍得水泄不通了。

「好,傳我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嚴府,違令者斬。」嚴長青說道,同時故意蔑視地瞥了一眼嚴錡。

違令者斬,這是鱗爪衛特有的權力,這滿朝文武,除了三公以外,還沒有鱗爪衛不敢斬的官員。

「是!」鱗爪衛領了命便退了出去,留下嚴錡一臉扭曲猙獰的面目站在那裏。

「安陽大人,這嚴府豈是鱗爪衛說圍就圍的?」嚴錡冷聲質問道。

還真如此,的確就是鱗爪衛說圍就圍的,但即便鱗爪衛有這個權力,安陽起依舊需要顧及太后的顏面,畢竟這嚴錡可是太后欽定的少府令,雖說只有從七品,但滿朝文武都得尊稱嚴錡一聲少府君或者嚴府君。

「哦?那嚴府君意欲何為?」安陽起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嚴錡,聽他的意思好像還有條件,但眼下優勢在他,神色自然是囂張了不少。

「哼,你鱗爪衛總不能因為辦公案就一直把我這嚴府圍着吧?今日來府上的賓客可都是朝中有頭有臉的人物,安陽大人跟我過不去,總不能跟滿朝文武都過不去吧?」嚴錡說道。

安陽起立馬聽出了其中的隱晦意思,這言下之意就是要給出時限,但是安陽起聽到的卻遠不止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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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嚴府君以為,鱗爪衛該圍貴府幾日?」安陽起笑問道。

嚴錡咬了咬牙,以為安陽起是在趁機嘲弄他,頓時冷哼一聲道:「哼,三日,頂多三日,三日之後,安陽大人若要繼續查案倒也不是不可,但府中這些我請來的賓客都要放走。」

嚴錡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及他請到的這些賓客,在安陽起看來,他並非是擔心這些賓客的安危,而是這其中有些貓膩,細細想來,先前在宴席之上,秦湛身旁一直有一人在勸吃勸喝,而自那之後不久秦湛便腹痛離席,要說這個人沒有一點問題,安陽起當然不相信。

這個人安陽起並不認識,但方才已經記下了他的容貌,倘若現在他還在這嚴府當中,想必是能找出些什麼線索來的。

「好,三日就三日,難不成本官堂堂龍探,三日之下連這一樁小案都破不了嗎?」安陽起說着,還不忘再度提醒嚴錡自己的身份。

「哼,走!」嚴錡氣得直哼哼,帶着一個護衛一個侍者離開了客房。

嚴錡離去,屋中便只剩下安陽起、嚴長青、項玉還有秦湛的屍體了。

「大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嚴錡走後,憋了半天的嚴長青總算是找到機會詢問此事了。

安陽起嘆了口氣,搖頭道:「說來話長,伯烏且先隨我去內院。」

說罷,安陽起便朝着屋外走去,嚴長青緊跟其後,一路上,安陽起與嚴長青細細說道了一番這短短几個時辰內發生的事情。

聽完,嚴長青發現整個事情的經過與自己先前猜測的八九不離十了,但依舊忍不住氣在背後怒罵那少府君嚴錡。

幾人來到內院,這裏已經被鱗爪衛層層圍住,先前來赴宴的那些賓客都被困在這裏。

「安陽大人!」

「安陽大人你總算是來了!」

「哎呀安陽大人你快跟我們說說是,是怎麼回事啊!」

安陽起一進內院,被圍困在院中的賓客紛紛湊了上來,有安陽起認識的也有他不認識的。

「平...安陽大人,究竟是何事?」說話之人正是大理寺卿衛擎,本來他是向喊安陽起平出的,但後來又急忙改口為安陽大人。

「衛大人,諸位,且聽我一言。」安陽起不緊不慢地朝着圍上來的賓客們包括衛擎說道:「戶部尚書秦湛,不幸在嚴府受害,在座的各位見諒,且配合在下查案,三日之後便可離去。」

「三日啊...」

「三日?意思是在這嚴府呆上三日?」

「就是...我們在這呆三天,那早朝怎麼辦?」

安陽起話音剛落,朝臣們便紛紛議論起來,抱怨聲迭起,但似乎沒有人為秦尚書的死而感到遺憾的。

安陽起自然是不理會這些人的聲音,隨即掃視一番四周的賓客,每一個人都不曾放過,但讓他有些遺憾的是,先前那個一直向秦湛勸酒的人似乎不在這裏面,看樣子是早在鱗爪衛趕來之前就離開了。

無奈,安陽起只好徑直朝着先前秦湛所坐的位置走去。

走到桌前,安陽起眉頭一皺,這桌上杯盤狼藉,也不知先前秦湛是吃了哪一份。

秦湛離席前說是腹痛難忍,安陽起認為這肯定不是無緣無故的,而是有人在他的餐飯上動了手腳,但眼下這裏亂成一團,若是拿去鱗爪監驗測恐怕要花費數日的時間,而眼下安陽起卻只有三天,若是將這一整桌餐飯酒飲都送去鱗爪監驗測只怕是時間上來不及。

況且先前那個勸酒之人已經悄悄逃逸,保不齊這桌上有問題的食物也已經被處理了。

「伯烏,你方才坐在哪裏?」安陽起轉身面向嚴長青問道。

嚴長青思忖片刻,指了指別處,是與秦湛所在桌子相對的一面。

「那秦尚書身邊那個濃眉男子你可記得?」安陽起問道。

「記得,但是...我並未見過此人啊?」嚴長青一席話讓安陽起頓時有些摸不著頭腦。

並未見過此人?要知道嚴長青不比安陽起,安陽起那是從不上朝的「閑散人士」,以至於朝中許多人安陽起只是聽過一個名字,有些甚至連名字都沒聽過,但嚴長青不同,嚴長青作為領衛中郎,那可是省中郎官,宮中侍衛,不僅要上朝,還要常與朝臣接觸,連嚴長青都沒有見過的男子,為何會出現在這裏?而且就剛才來看,似乎還和那戶部尚書秦湛有說有笑,就好似多年未見的老友一般。

但眼下,留給安陽起的線索着實有限,如今對於那個濃眉男子的身份,只能猜測,或許是嚴錡的什麼親戚,但猜測始終是猜測,況且即便那人就是嚴錡的親戚又能如何?眼下此人逃逸,安陽起也無從下手。

再者就是方才帶領秦湛去茅房的那個侍者了,那或許不是侍者,而是殺手,殺害秦湛之人或許就是那人,如今次要人物都找不到蹤跡,更何況這個嫌犯?

「伯烏,你派人去一趟禁軍,要到近幾日禁軍的調度文書。」無奈之下,安陽起只好從自己先前推測的方面着手了。

「是。」嚴長青雖說很疑惑為何要禁軍的調度文書,但還是領命照做了。

「另外再找幾個人來現場,就地驗屍。」安陽起補充道。

「是。」

吩咐妥當,安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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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便離開了內院,眼下這內院找不到任何線索,只好回歸現場了。

天霄城,清殿。

殿中縈繞着香薰的氣味,暖爐燒的正旺,太后慵懶地卧在簾后,周遭時而有侍女遞些果品。

「哎...都退下吧,冬日還真沒什麼能入得了口的果物。」太后皺了皺眉道。

「是。」侍女們不敢怠慢,紛紛退了下去。

清殿外,一個身影正在匆忙趕來,即便是隔着紗簾,太后也能看清那就是大內官林晏。

林晏趕來,還如此匆忙,想必是有什麼急事,太后頓時從椅子上立了起來,坐直了身子,神情有些緊張。

「太,太後娘娘...不,不好了...」林晏還沒趕到殿內就慌慌張張地喊著。

「何事?什麼不好了?如此慌張成何體統?」太后呵責道,似乎頗為注重儀態禮節,但臉上的緊張神色出賣了她。

「娘娘...龍探,龍探他...」林晏喘息著,口齒不清道。

「龍探?安陽起又怎麼了?」太后聞言臉色一變,眼下她最害怕聽到的就是那安陽起的消息了。

「龍探他,他把朝臣都抓起來了!」林晏大呼小叫道。

「什麼!這這這...這是要造反嗎!」太后瞪大了眼睛,立馬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也顧不得什麼體統了,撥開紗簾便走了出來。

「你你快說,快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太后急地跳腳,恨不得現在就瞬移到安陽起身邊問問明白。

「哎呀不是...老奴這張嘴...太后見諒...」林晏頓時反應過來來自己似乎說錯了話,連忙象徵性地掌了掌嘴。

太后兩步走到林晏身邊,心急如焚地盯着他,抓了滿朝文武,這可不是鬧着玩的,難不成安陽起真要造反?此時太后已經有些後悔給他兵權了。

「是秦尚書,秦尚書死在了嚴府君的宴席上,恰逢百官都在,安陽龍探便遣鱗爪衛圍了嚴府,說是三日之內,案子沒查清楚之前,誰都不能離開。」林晏喘了口氣,措辭道。

太后聞言轉了轉眼珠子,細細理解了一番林晏的話,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哦...查,查案啊...」太后神情稍稍舒展,兩步回到了簾后,緩緩坐下。

「呃...娘娘,這,這百官都被他拿在嚴府中了...」林晏一愣,不知為何太后聽到這個消息之後竟不為所動,要知道以前可是有一點關於安陽起的風吹草動的那可都是要吵嚷半天緊張不已,但如今百官都被安陽起控制起來了,太後為何反而沒什麼反應呢?

「他查案啊,你要本宮如何?派禁軍去把百官強行帶出來嗎?」太后白了林晏一眼,沒好氣地說道。

「呃這...這全憑娘娘聖斷...」林晏被罵,無奈只好附和道。

「這樣吧,派些人手,嗯...就派禁軍去,輔佐龍探查案,畢竟那秦湛也是六部尚書...」太后道。

美其名曰輔佐安陽起查案,實際上就是派人盯梢,一旦有什麼風吹草動,禁軍便能立馬掌控局面。

「是...」林晏應了一聲,便準備退去。

「對了,安陽起派了多少鱗爪衛圍了嚴府?」林晏剛轉身便被太后叫住了。

「呃...兩百餘人。」林晏想了想說道。

「兩百...」太后聞言面露驚色,僅是為一個嚴府,安陽起便能調動兩百鱗爪衛,讓太後有些擔憂的是,這兩百鱗爪衛究竟是安陽起所能調動的極限還是冰山一角?

「嗯...隨便派幾百禁軍去吧,人多了他嚴府也接納不下。」太后朝着林晏招了招手道。

「是。」林晏行了一禮便離開了清殿。

鱗爪衛一萬,個個都是武藝高強的高手,這顆不比太后給他的森淼城五萬大軍的兵權,首先這些鱗爪衛可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其次這些鱗爪衛可就在這京城當中,相當於懸在她太後頭上的一把利刃,想想,如果這一萬鱗爪衛盡在安陽起的掌握之中,即便是這京中有十萬禁軍也難以抗衡,畢竟不少禁軍都駐紮在京城周邊的郡縣當中,想要容納十萬大軍,京城還沒有那個體量。

「是時候限制一下了...」林晏離去后,太后一人坐在殿中簾后,喃喃自語道。

城南,嚴府,客房之中。

安陽起在客房之中來回踱步,儘可能地想要找尋更多線索,只是這裏似乎也已經被開發殆盡了。

屋內除了秦湛的屍體和滿地的血跡以外再沒有其他線索了,而屋外的雪地上也儘是凌亂的腳印,是先前那些護衛和鱗爪衛留下的,案件似乎到了兩難的地步,而安陽起似乎也有些後悔那所謂的三天之約了。

嚴錡肯定在那些賓客之中藏有什麼貓膩,或者說有什麼眼下還沒有送出府的證據,就等著三日之後趁著賓客離開送出府去呢。

「安陽大人,府外來了不少禁軍。」就在這時,嚴長青走來說道。

「哦?禁軍來作甚?」安陽起眉頭一皺,以為禁軍是來攪局救人的。

「呃說是奉太后諭旨,協助安陽大人查案。」嚴長青道。

安陽起聞言放下心來,也知道這句話是真假參半,協助查案是假,督查他安陽起才是真正目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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