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作家故事

雖然馮展蘊贊同徐煒的看法，而且主動提出負責巡視，但是，最終，除了徐煒，所有人都沒有睡，當然也沒有繼續翻看書稿。大家的心思是一致的，找點事打發時間，例如聊聊天之類，至少熬過黑夜。

聽得何厚儀抱怨徐煒躺了他的沙發，李欣雨說她房間還有一張，她用詢問的眼神看向何厚儀，何厚儀也適時回應了一個同樣的表情，兩人會心一笑，都點點頭，於是李欣雨便領着何厚儀去搬。

「進來吧。」

「怪不好意思的。」

「你敢說不曾進來過？」

何厚儀一時語塞，只得尷尬地聳聳肩。

「既然不是第一次就趕緊的，你可別想着我給你搬哦。」

何厚儀於是紅著臉地走了進去，確實這個房間他不是第一次進來了，不過這一次略感不同，可能是主人在旁，有點閨房的味道，他連忙管好自己的目光，扛起沙發便走了出去，幸好這個沙發規格小一些，搬起來不算太吃力。

李欣雨跟着苦力工回到書房后又一次領着女士們泡了茶沖了咖啡，彼此才落座正式聊起天來。

在肖玲娜一再的要求下，大家的聲音都壓得很低，有時候幾乎要被徐煒的呼嚕聲蓋住。

出版社幾個人對作家非常感興趣，不停地讓李欣雨介紹李躍武的經歷。

「爸爸的學歷很低，高中都沒有讀完，不過這是他主動輟學的，他的成績一直很優秀，只是因為他的志向很高，高得想通過立言實現不朽，當然沒有人支持他，但同樣也沒有人可以阻止他的一意孤行。他一邊閱讀，一邊打工，每一本書他都會讀完，相反每一份工作他都只會做幾個月，直到他當上了行業報的記者，雖然輾轉了上百個行業，公司報社換了一間又一間，但「記者」兩個字卻一當就是15年。有一天，他突然辭去了工作，開始寫小說，可是寫了5年都沒有寫出一本書來，他早年的積蓄早已耗盡，那時候我已經在讀書，各種生活費用的支出使得家庭非常拮据，一度靠朋友的接濟過日子。我記得是在2012年左右，他聽取了朋友的建議，開始在網上發表小說，當然是為了錢，武俠、科幻、推理什麼題材都寫，還包括小黃文，呵呵，這可能是為他賺得最多錢的一個項目。又過了5年，爸爸終於寫出了《凶靈》。」

「創作《凶靈》他用了10多年時間？」

「我也說不準，不至於吧，但這的確是他出版的真正意義上的第一部長篇小說。」

「是也沒有什麼出奇的，《凶靈》雖然只有18萬字，但每一句話給我的感覺都是經過精挑細琢，每一個字都不容改易。」

「爸爸對《凶靈》這個故事充滿信心，他說，這本書出版了，他就可以封筆，沒想到他說中了。」

「他是對自己充滿信心。」何厚儀顯然沒有聽出李欣雨話中的失落。

「或許吧，爸爸經常教我，如果一個人連自己都不相信自己，那有什麼資格要求別人相信自己。」

「欣雨，你也要學會爸爸這點特質，要堅信他一定會醒過來，無論是什麼原因讓他睡過去的。」

「謝謝。」

何厚儀再遲鈍也感覺到話風的轉變，於是帶頭換了一個話題：「為什麼你們家的傢具搭配得如此奇怪，門窗就不說了，就像樓下大廳，雲石做枱面的圓桌，搭配的卻是4張藤木做的凳子，電視櫃前一張長沙發，旁邊是兩張酸枝椅，就像有兩個來自不同世界的人住在一起。」

「因為有些是我買的，當然主要原因是他不捨得扔東西，你看書台那張靠背木凳就有十來年歷史了，他自己上過兩次油漆，說有感情，坐在上面寫字思如泉湧。」

「我爸也是這樣，能把鞋底穿得薄如紙。」

「我家除了我爸，至少還有30件東西比我年長。」

「上了年紀都這樣，再過10來年估計你能把內衣鋼圈穿出銹跡來。」

除了馮展蘊很少發言，其他人就這樣他和她聊幾句，她又和她聊幾句，一直熬到了謝嘉的手機鈴聲大作，她趕緊按停了聲音，解釋說：「這是鬧鐘，平時6點半我就會起床跑步。」

李欣雨拉開窗帘，閉着眼睛，任由夏日早起的陽光灑在自己身上。

「我帶你們去房間吧。」

謝嘉和肖玲娜對視了一眼，又看了看徐煒，他躺下后就一動不動，當然肚子一直在勻速地起伏。

「我們還是在這裏睡吧。」

劉金鳳也附和，主人家沒有意見。何厚儀站起身想移動兩個較小的書架把它們橫起來，李欣雨知道他的用意，便說：「雜物房有兩個屏風，用它們就可以了。」

屏風搬到書房，位置剛剛好，何厚儀看到屏風上隱約現出了自己的手印，忍不住問道：「這麼漂亮，為什麼棄用？」

「爸爸不喜歡上面的鏡子，有光線照到就會反射到眼睛。」

原來如此，看來設計者的腦袋並不靈光。

男女分隔后，何厚儀實在抵不過困意，不過一張沙發讓給了女士，另一張沙發被准胖子佔着，只好在桌子上趴着睡，沒過一會兒就覺得手麻頭痛的，很不舒服，乾脆拿一個沙發墊背當枕頭睡在地板上。

他看到馮展蘊還拿着茶杯站在窗邊，便問：「蘊哥，有太陽了，你不睡嗎？」

馮展蘊告訴他惡靈出現的時間與白天抑或黑夜根本沒有關係，還是留一個人穩妥，等徐煒醒了他再休息。何厚儀感激地點點頭，讓馮展蘊最多等半個小時就叫醒徐煒。

說着便躺了下去，不過很快又爬了起來，因為看到屏風上帶鏡子的一面正好對着自己，想起了李欣雨的話，雖然沒有光線照在上面，但總有一種渾身不自在的感覺，於是拿了一件上衣掛在上面，這才安穩地睡去。

————

【房間里，除了一張床和一個女人，什麼也沒有。女人垂著頭，安安靜靜地躺靠在床上，因為頭髮蓋着臉，而且一動不動，也不知道是否睡著了。

房間外，一個拖着小男孩的女人問：「我們可以進去看看她嗎？」

「抱歉，病人目前具有一定的攻擊性，你們就在這裏看吧。」

小男孩的身高僅僅能夠看到室內，每一次喊叫后都不得不跳起來，以便知道裏面的人有沒有回應。每一次跳到最高，落下來的不只是身體，還有心。當然他不知道這是心痛的感覺，只是想哭。他哭了出來，哭得無法再說話，於是改用手去拍玻璃，護士自始至終都沒有攔阻。終於，失去力氣的他同意身旁的女人抱起自己。

「她服用過藥物，可能還沒有醒，你們改天再來吧。」

男孩隨着女人越走越遠，就在拐彎的時候，他又一次轉過頭來。】

————

何厚儀再次張開眼睛的時候，窗外的陽光恰好照射在他的臉上，有那麼一刻，除了光明，他什麼也看不到。

馮展蘊躺在他不遠處睡著了，他輕輕地爬起來穿上衣服伸展着手腳，感到全身都酸痛，但精神卻好了很多，儘管只是睡了不到4個小時。

這時，忽然聽到身後傳來合上書本的聲音，轉過身來原來是徐煒，徐煒看到何厚儀起來，便一個勁向他招手。

只見他面前擺着幾沓稿紙，何厚儀心想，難道這胖子找到了什麼，若真如此，便不得不承認他是對的——睡醒了才有效率。

他連忙向徐煒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