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終是夢醒

國師府的內院被修繕的極好，每一處的花草都被人精心的處理過，瞧著讓人感覺那一年的冬天也不像往年的冬天那麼寒冷，可是人心裏的痛處若被放大，也是可以直接涼透一個人的心的。

那年大長公主壽辰宴上，她誤喝了被林函璃下了葯調製后的酒，不，那算不得誤喝，那是中了別人的陰謀。

眼前國公夫人的侄女林函璃端著一副小家碧玉的臉，令人沒想到的是，這人心裏卻有一副蛇蠍心腸，看不得她被人寵愛，就打算下藥毀了她，可惜的是，宋兮秋還是中了計。

她被林函璃騙到了府里的一處客房，而後佯裝着要去端醒酒茶過來給她，實則林函璃是知道屋子裏有她安排的人，她自以為她的計謀得逞了。

可她完全沒想到的是，屋裏被換了人，還是當朝的國師大人，屋內已經被點了足量的香料，李瑾御看到她后本想叫醒她，或者帶走她讓她泡到冷水裏清醒一下，直到為她把脈后才放棄了這個想法。

林函璃下的葯過於猛烈，如果不及時處理的話會毀掉一個人的身體，可能是屋裏點燃的香料誘起了他的痴念幻想，但是他知道他的意志很堅定，一直很清醒自己該做什麼，可最後還是放棄了掙扎，隨她意亂情迷。

後來的事兒是真戳到了她的傷心處，多是難以啟齒。

李瑾御隔天就準備了豐厚的聘禮到大長公主府提親，但是卻被轟了出來，可在他鍥而不捨的堅持下，大長公主還是同意了這門婚事，畢竟大芍國民風開放，私自定情的事情也時有發生，眾家只求嫁娶兩宜即可。

宋兮秋嫁到了他的府上，他一直待她極好，可是卻也抵擋不住流言蜚語，更何況是無辜的人呢。

他府上被派來照顧她的丫環婆子儘是些嘴碎的，常在明裏暗裏的貶低她，一個人與幾個人之間的惡言惡語最是傷人，何況是對無端受到傷害的她而言，如今看來不過是眾口鑠金罷了。

一日，宋兮秋難得心情平靜的到院裏賞花，她帶着若喜步行到假山後，打算借力爬到假山上去一覽滿院的花。

許是冬天的雪滑，又堆積得多，她深一腳淺一腳的踩在雪堆里，愣是爬了一刻鐘還未能爬上去，忽的聽到假山旁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而後傳來幾個丫環的對話聲。

她轉頭眼神示意若喜不要發出聲音，若喜心裏亂得一批，暗忖道，郡主本是不諳世事的少女，卻突然嫁為人婦，心裏不免難以接受些，今日好不容易心情好些，恐又會被這些人擾了興緻。

「誒，你聽說前幾日大長公主壽辰宴上發生的事了嗎？」旁邊一個丫環先開口問。

「聽說了，現在全京城誰還不知他們的傳聞。」另一個丫環不屑道。

「當真是國師大人先愛慕上月斜郡主，按耐不住上門求娶的？」旁邊的丫環臉上滿是好奇。

「我看不像，不如說是月斜郡主主動勾引國師大人的還差不多。」她露出一臉神秘的樣子道。

「此話怎講？」她追問道。

「你看啊，國師大人生得俊俏，又有皇上賦予他的權利，他若想要這天下更好的姑娘，有何不易？可他偏偏在那一日與月斜郡主發生了關係，這不挺巧的嘛。」

「這也不能說明什麼呀？」她反駁道。

「但巧就巧在那是在生辰宴上，又有誰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為之呢？府上大都是她的人，好不容易尋了個機會，那狐狸尾巴不就露出來了，難說那日的事情不是她故意做的吧。」她繼續抹黑道。

「說的也是，那不擇手段搶奪世家公子的功夫倒真不賴，真可惜了國師大人這麼好的男子，竟要娶心機如此深沉的夫人過一輩子。」

「可之前不是聽說月斜郡主喜歡上了賞花會上贈她情詩的林公子嗎？怎麼會這麼快移情別戀？」另一個丫環越聽越不對勁，忙插嘴道。

「這你還不懂嗎？一腳踏兩船，咱們國師大人比那個紈絝子弟可好太多了，任誰來選也不會選那個紈絝子弟的好吧。」

「不與你講了，我該去給咱們大人新娶進來的夫人送湯了，不然一會湯該涼了。」她撇了一眼餐盒裏的湯道。

「再講講唄，反正也不急在這一時，涼了再熱就是，她也不就仗着大人如今寵她而已，那要是日後人老珠黃，哪還有這福氣。」剛和她說話最多的丫環陰陽怪氣道。

「不了，該走了，回頭再跟你講。」

「好罷。」見旁邊的丫環走了，她還覺得有點可惜。

假山後，若喜發現她家郡主的臉色越來越差，變得十分蒼白，隨後眼淚不受控制的掉下來，她更咽道：「若喜，扶我回院子裏吧。」

「是，夫人。」若喜攙扶着她回到內院，試圖勸說道，「夫人，她們都是亂說的，她們都不知道那日的實情，不過是羨慕你如今有個好夫君才特意出言貶低，只為自己一時痛快罷了，你要是在意，奴婢這就去找大人來把那些人都趕出府去。」

說完，若喜就要出門去，卻被宋兮秋拉住手：「不必了，我無礙。」

「是。」若喜看她家郡主愁眉不展的看着梳妝台上的鏡子，想勸勸她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勸，不免為她憂心。

這不是宋兮秋第一次聽到那些人的議論謾罵聲，她明明特意迴避了，為何還是逃不掉呢？

接連幾日，宋兮秋都坐在院子裏望着那顆剛種下不久的梨樹，一連發獃就是好幾個時辰，有時候就連若喜都叫不醒她，平時飯菜也沒吃多少，看着倒是瘦了許多。

李瑾御來過幾次，毫無例外的都被若喜攔在了門外，只因她家郡主吩咐過，若是國師大人來了就說她身體不舒服，不方便見他，就算有時候她偷偷放國師大人進到院子裏，宋兮秋也不曾理會，哪怕李瑾御對她是真的極好極好。

窗外的鈴鐺聲輕輕響起，綠光漸漸消散，床上的女孩眉頭緊鎖，像是迷失在夢境中出不來般，內心困頓，令人無措的陰影圍繞周身。

天似乎黑了，夜晚來臨否？那幾個丫環的嘲笑聲似乎依舊不斷的環繞在她的耳邊，她想逃，可又無處可逃，她原本以為她不去理會就不會在意的，可是事實恰好相反，未曾真正放下終究還是堆積成心上的一道坎。

「郡主，郡主，奴婢來尋你了。」

耳邊忽的傳來一道隔牆音，將她從迷茫沉睡中喚醒，內心的窒息感讓她久久不能緩過神來，原來，不過是一場前塵之夢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