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話 雨若晨曦 (神戰 下)

第20話 雨若晨曦 (神戰 下)

紫羅蘭默默地將黑月護在身後,恐懼幾乎要凝聚成實體,他吞下口水,汗毛豎起,胸口發虛,保持站立已經是他的極限了。黑月緩緩後退,忽然低下身子,將安卡項鏈和母親面具摘下,認真地看著黑將。

小黑將懵懵懂懂地看著母親,不知道母親為什麼在這麼恐怖的畫面下,露出了微笑。

「兒子,你是因為我而降臨在這個世界上的,是天生的輪外。你是所有怪物的希望,接下來,無論我說什麼,你都要緊緊跟著我。明白了嗎?」

黑將點了點頭。

「這個是媽媽的面具,裡面有我彌留的力量,現在我摘下一小塊,給你戴上。你將會是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個笛琦,記住媽媽說得話,作為怪物,感情是無法拋棄的事物,是高於一切的,現在,你就是我們一族的族長,千面,知道了嗎?」

「我……」

黑月微笑著搖了搖頭:「你的弟弟是人類的身體,他註定走向人類的道路,那是我無法決定的,拿著安卡項鏈吧,它會祝福我們的。」

黑月撕下面具的一角,戴在了黑將的臉上。與此同時,一些母性的特徵與性格也開始與黑將融合。他的喉結不再突起,他的睫毛飛速生長,他開始變得柔和。

黑月最後看了眼她的孩子,站起身來。

屠殺仍在繼續,南宮鄴不斷朝著紫羅蘭靠近,一個個怪物朝祂衝去,一個個怪物消失殆盡。

紫羅蘭深吸一口氣,一個無形的意志取代了他,那是被壓制在上一世的仇恨與回憶,這一刻被黑月喚醒。他拔出了對飲黃泉,只見漫天烏雲被撕開一道裂痕,裂痕內是無窮無盡的星辰。與此同時,一根根紅線在紫羅蘭身後聚合,編織成一扇門,一個身穿紅衣的男人推門而入。

祂是愛神【相思】。相思張開雙臂,每個怪物身上的紅線都被拉出,祂將絲線握在手掌,瞬間點燃所有怪物的慾望,從而擺脫了情感的壓制。紫羅蘭將對飲黃泉扎入胸口,在極致的雷光之下,短暫地掌握了對飲黃泉的力量。這是這三年來一直被黑月提及的方法,本來無法揮劍的他,已經利用這個時間差徹底蛻變。

南宮鄴淡淡地抬起了頭,碧綠色的眼睛注視著對飲黃泉,二話不說,虛空一指。無數字元籠罩了整個島嶼,祂用晦澀難懂的怪物語說了一個名字。

「【地獄之詩·文字獄】。」

無數字元開始異變,整個神域被一個獨特的空間取代,文字化作事物,祂們全都出現在一艘輪船上。紫羅蘭難以置信地看向熟悉的船,想起那個黑蛇的夜晚。由於靈魂的震顫,對飲黃泉退出身體,尚未使用的能力就此消失。

他們回到了那艘船,那艘存在於歷史,存在於過去的船。

「此地唯我獨尊。」

「此地神明禁行。」

「此地禁止使用能力。」

三條用文字書寫的規則出現在眾怪物面前,所有戒律都無法使用,愛神瞬間消失在船上,絕望的氣氛在傳遞。

南宮鄴再次看向黑將以及在嚎啕大哭的紫凌霄,緩緩開口:「看來,這將是新的時代。」

「我不會殺了你們,你們的價值在他們出現之後就完全不同了,我將會把你們帶出神域,去人類社會,開創新的時代。」

黑月低吸一口氣:「看來這就是逃脫的希望。」

南宮鄴虛空一指,所有怪物都被傳送的一個漆黑的房間。

黑月疲憊地躺在牆壁上,緊繃三年的弦終於鬆開,

她不由鬆了口氣。

紫羅蘭按住胸口的傷口,顫抖地用劍撐著身體,紫凌霄害怕地閃著眼睛,黑將抱著弟弟,不停安撫他的情緒。

儘管屠殺已經結束,但怪物們依舊不安,祂們在不斷討論該怎麼辦。

「怎麼辦,我們已經逃不出去了?」

「還能怎麼辦,走一步看一步吧,我是不敢和祂打,那麼多怪物,連碰都沒碰到祂就直接墮落了,那傢伙什麼層次還不明白嗎?」

「也是,連王也……」

「我想回家了……」

周圍開始出現哭聲,作為情緒化的生物,這種感情迅速傳染了所有怪物。

紫羅蘭按住不斷流血的胸口,虛弱地問黑月:「這就是你所期許的是嗎?」

「嗯,應該吧。」黑月不敢面對他。

「所有那三年,你一直在騙我?」他顫抖著出聲。

「不,至少,我確實愛上了你。但這是跨越種族的禁忌,我不能與你訴說。我只是讓你騙了我,讓我以為你也愛我。」

「他們……」

「他們是你的孩子,這一點你不用擔心,那是得到未來的代價。」

「是嗎……」紫羅蘭渾身都失去了力氣,強行擠出一個微笑,「我是不是三年前就死了。」

「是的,在三年前,你看到……等等!」黑月忽然瞪大雙眼,她居然把祂忘了,這很反常!

西恩,真正的原罪,直到現在都沒有祂的身影,這是為什麼?

神域之上,南宮鄴凝視著這個曾經的家鄉,然後緩緩降下。

祂無視了一些還藏著的怪物,徑直走向島嶼中央。地穴附近,無數觸手立刻沸騰,彷彿在恭迎主人的降臨。祂走進地穴,一個「光」字出現,點亮了整個地穴。

那個心臟早已停止跳動,黑色的嬰兒坐在地上,一隻手拿著玻璃酒杯,胳膊上的嘴巴緩緩說道:「我們又見面了,南宮鄴。」

「怪物我已經帶到船上了,你也該履行承諾,告訴我……地球究竟是什麼地方了吧。」

…………

黑月不安地看著周圍,心中的警惕立刻提滿,她回頭看向紫羅蘭,認真地說:「不對勁,這個船都不存在這個世界上,這是來自歷史的船,我們在駛出原本的時代!」

「如果我們不快點離開的話,我們會全部完蛋的!」

「歷史的船……可我們要怎麼離開呢?」

「開船來到原本的位置,這樣就又可能回去了!」

「我可以帶你們離開。」一個嘶啞的男音在耳邊響起,黑月警惕地後退,才想起自己正靠著牆壁。

「葉舟?」紫羅蘭抬起頭,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正依靠著船站立。

「對不起,我不能讓你看到真實的我,你會瘋的。」

「怎麼回事,你發生了什麼。」紫羅蘭連忙追問。

「我的靈魂了寄居了一個不屬於這個世界的邪神,祂一直試圖搶佔我的身體,但我還可以勉強壓制祂,這就是為什麼我還能和你們說話。」

「不屬於這個世界?」黑月好奇地問。

「祂一直在跟我灌輸他們的常識和記憶,裡面提到祂曾經的故鄉……叫地球。」

「地球?」紫羅蘭皺起了眉毛,「祂住在球里?」

「不,那是和我們一樣大的世界,不過又有一些不一樣的地方,祂是被歷史遺忘的神,據說地球上發生一場災變,所有文明都消失了,祂因此才會重尋家鄉,祂自稱『窮奇』。」

「我們要怎麼逃出去?」黑月打斷了他們的對話,因為當務之急是離開這裡,而非了解一個神的過去。

「我可以幫你們送到歷史的交接處,讓你們回到最初的時間線,媒介就是那艘救生船。在此之前,你需要引發足夠大的騷亂,吸引祂的注意。」

「好,我可以讓怪物們反抗祂,你最多能送多少回去?」

「那取決於船能坐多少。」

「我來幫你溝通祂們。」

…………

「原來如此,核戰爭毀掉了你的故鄉,所有你來到了這裡,是嗎?」南宮鄴沒有多少表情地看著對方。

「呵呵呵,我原本和人類長相差不多的。」嬰兒發出咯咯的笑聲,像漏風的風箱。

南宮鄴站起身來,俯視著眼前的西恩。

「我覺得你還是太天真了。」

「什麼?」西恩不解地看向祂。

「你憑什麼覺得我不會殺了你?」

「呵呵呵……」西恩再次笑出聲,「那有怎麼樣,我只是災厄的具象,誰能帶來災厄,誰就是原罪!你想殺了我嗎?」

「不,我只要吞了你的靈魂,你就再也無法復活了。」

「你瘋了?我不知道那本書給你的影響這麼大。」

「不……從來都沒有。」南宮鄴俯下身子,用祂碧綠的眼睛與嬰兒對視,「因為,我早就不是【祂】了。」

西恩瞪大了祂的眼睛,發出刺耳的尖叫。

…………

整艘船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一條條黑蛇從船隻的其他房間中鑽出,無法使用能力的怪物們只能用物體抵擋,整個隊伍最大的主力最終反到成了紫羅蘭。

他幾乎麻木地揮動著武器,帶領著怪物們離開,而葉舟則不知去往了何處。一具具黑蛇屍體殘骸散落各處,地板被瀝青弄得幾乎寸步難行。在一個多小時的煎熬下,紫羅蘭快要支撐不住疲憊的身體,肌肉酸痛得快要了他的命,倘若不是對飲黃泉輕若無物,他早就無法堅持下去。

「爸,我來吧。」黑將對著疲憊不堪的父親說,用手接過那把刀。

這時,天空落下磅礴大雨,海面捲起怒濤,不斷沖刷四周。

「我們抵達風暴區了,必須加快速度!」紫羅蘭艱難地抬起頭,雨水衝擊著他的胸膛,他感覺力量逐漸消失。「好累……」然後栽倒了下去。

「好累……」

「不想前進了……」

這樣的話語越來越多,一個個怪物如麥秸一樣倒下,黑月意識到事情不對,連忙看向了天空。

祂回來了。南宮鄴身上被塗滿了瀝青,將紅色騎士服顯得十分污穢,祂一隻手扶住額頭,口中不斷低語,一個個文字瘋狂得在身邊跳動,十二道圓環重新出現,不過它們同樣被瀝青污染。

「祂要墮落了!」黑月沒有欣喜,反而感受到了恐懼。因為她在南宮鄴身上感受到一種無比熟悉的氣息。

那是西恩的味道,是黑蛇的腐臭,祂要被西恩取締了!

「快點離開,否則就來不及了!」葉舟在一片陰影中大喊,黑月連忙回過神來,將兩個孩子抱上船。

就在她扶起紫羅蘭準備上船時,一把黑槍貫穿了一切。

那是命運之槍,是世界的修正。

它貫穿了黑月的靈魂,刺穿了紫羅蘭的心臟。它在空中調整,刺入了紫凌霄的大腦,將黑將的右手戳通,在它即將刺向黑將時,一道無形的力量將它偏轉了軌跡,割斷了繩索。

黑月用自己最後的力量衝破規則,給那把槍製造了幻覺。

「媽媽!」黑將的身體隨著救生船落下,紫凌霄的屍體落入歷史的海面。

黑月發出一聲悲鳴,無盡的星輝在祂眼中環繞,祂指向了星空!

祂要將這艘船的所有事物都送往歷史的星空!

一陣光芒過後,整艘船消失在原地。

救生船墜入海面,黑將不顧疼痛奮力地在船上站立,他不敢想象剛剛發生了什麼,只知道那一把槍和剛剛的光。

他大喊道:「媽媽,爸爸,弟弟,你們在哪?」

雨聲淹沒了他的呼喊,海浪不斷衝擊著小船,黑將跪在船上,臉逐漸發燙,胸口被一種無名的感覺包裹。

好疼……好疼……為什麼我的心這麼痛!

雨水沖刷著他稚嫩的臉,他頭一次知道什麼叫做痛徹心扉。

他對著雨幕嘶吼,淚水奪眶而出。他不停的咆哮,逐漸的,眼睛,耳朵,嘴角都開始出血。他的聲音逐漸嘶啞,嘴角不斷開裂,三張嘴同時張開。血淚注入複眼,發出紫色的光,他的背後,一雙巨大的雙翼張開,十八道鎖鏈鑽出身體。劇痛在身體各處傳來,但他還是好難受,他用手刺穿胸膛,抓開一道猙獰的傷口。

他的眼睛逐漸失明,聲音也逐漸低下,他趴在船上,不斷喘著粗氣,母親留下的項鏈從脖子上落到船上。安卡,象徵著永恆。

「去他媽的永恆,我要你死!」他的三張嘴同時開口,漆黑的火焰在他身體上燃燒,不遠處一道道落雷劃過天邊,聚集在救生船的四周。

他的右手出現一個個白色的正方形,外側的每一個正方形的中的都是內側小正方形的頂點,它們依照這個規律不斷擴張,待落雷在正方形頂點后,接二連三的閃電順著各頂點連接的螺旋曲線飛速朝著救生船靠近。

在四道落雷同時聚集在船上時,一道耀眼的白光衝破黑夜,光球在黑將體內爆發,掀起了層層巨浪,吞噬了一切。黑將失去了所有意識倒在船上。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神一個白色的狐狸不斷朝著海面眺望,很快一條幾乎快為碎片的木船來到了神域。

床上靜靜地坐著一個男人,他長著及腰的黑髮,左額披著幾縷捲成玫瑰的劉海。他沒有穿衣服,船上殘留著衣服的碎片。

白狐不敢靠近那個陌生男人,跑到自己認為安全的地方朝他喊道:「你是怪物嗎?」

男人輕輕點了點頭,臉上卻沒有任何錶情。

「那你叫什麼?」

男人張開嘴,遲疑了一下,慢慢說道:

「從今天起,我叫黑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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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城的呼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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