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話 愛的羅曼史（三）

「不要害怕，紫羅蘭。」葉舟努力剋制著自己的慾望，他的眼角泛紅，身上有一條條黑線在暴走。

「你……你怎麼了！醫生呢，來人……」紫羅蘭正欲高呼，卻被葉舟一手按住了嘴巴。

「我已經死了，從我看到祂的那一刻我就已經死了！你必須活下去，你是唯一沒有被他控制的人，我不知道為什麼，但正好說明你有活下去的希望！」葉舟低聲咆哮，按壓紫羅蘭的手無法控制地用力，骨頭咔咔作響，疼得紫羅蘭險些喊出聲來。

「我……我快控制不住我自己了，那個傢伙一直在我腦子裡咆哮，他在入侵我的思維，我不知道我還能撐到什麼時候，你必須走！」葉舟拉著紫羅蘭走到門前，忽然一隻手扶著牆，一隻手猛地伸進喉嚨，用力拉扯，一時間青筋狂暴，他硬生生將黑蛇從嘴中扯出，然後吐出一灘鮮血。

「好了一點……走吧！」葉舟的眼睛開始充血，眼角不斷顫抖，紫羅蘭擔憂地看著曾經的好友，沒有說什麼，信任地跟著他跑上了甲板。然後看到了自己一生中最震撼的場景。

天空布滿了烏雲，而正中央則懸挂著一個個白色的光圈，它們不斷朝著天空輻射金色的波紋，南宮鄴穿著紅色騎士服，外黑內紅的狹長披肩隨風飄動，祂的身邊環繞著十二個大小不同的金屬圓環，將祂包裹成一個球，祂左手捧著一本攤開的書，右手握住羽毛筆憑空書寫著文字。祂就這樣盤坐在空中，下面沒有任何支撐，隨著祂的筆不斷書寫，天空逐漸變得陰沉，然後一個龍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周圍生成，船面開始瘋狂的顛簸，即便是已經在海上呆上十幾年的他們也無法保持住平衡。

一個數十米高的海嘯出現在船的左側，如同神明的手掌，想將這艘名叫「WTO號」的船拍翻。

「快抓住什麼東西！」葉舟對著紫羅蘭大喊，他們從未見過這麼恐怖的海嘯。

南宮鄴掃了一眼，用筆迅速寫下幾個神秘的符號，隨後海浪直接原地崩解。但同時，又有幾個海嘯在周圍生成，它們似乎有了意識，全部朝著WTO號的方向拍去。南宮鄴沒有在意，依舊平靜地書寫，隨著幾個符號的形成，海嘯互相碰撞自相瓦解。

葉舟見狀立刻乘著南宮鄴忙碌之際，拉動紫羅蘭往救生船跑去。

「那是個什麼東西？」紫羅蘭不解地問。

「我他媽怎麼知道？」葉舟快要剋制不住內心的惡意，腦中是各種聲音的低語，是一個個不屬於自己的記憶和知識在融合，他感覺自己在逐漸變成另一個人，所以異常暴躁。

漸漸的，他們停下腳步，看到一個個人站在甲板上注視著他們。那是船上的大副，二副，水手們還有……身上爬滿黑蛇的卡厄斯。

「退後！」葉舟一把將紫羅蘭拉到身後，左手向前伸出，然後他的手臂裂開了一個狹長的傷口，一個用骨頭做成的手刃從傷口中鑽出。他齜了齜牙，冷汗從他的頭頂緩緩留下，呼吸逐漸有些慌亂。

他在害怕，他就這樣和卡厄斯對峙著，誰都沒有先動手。

紫羅蘭慢慢俯下身去，從繩索中摸出魚叉，紫色的眼睛則關注著周圍呆立的水手。

他們不自覺地背靠著背，儘管這從未發生過，但整整三十年的友誼不會騙人。

海面狂風不斷，天空開始下起豪雨，葉舟忽然有些絕望，這樣的天氣，即便是爬上了救生船，紫羅蘭還能活著離開這裡嗎？

不，不要這麼想，

有了船，至少還有生存的希望，至於以後，那就是命運的安排了。葉舟心中安慰自己，不顧風雨的沖刷，猛地向前突進的同時，右手操起一個酒桶擋在胸前。那些黑蛇也同時沖向了葉舟。

看著密密麻麻的蛇頭，葉舟大喝一聲，揭開酒蓋，用酒桶接下了大部分的黑蛇。而有些起跳較慢的則成了漏網之魚，直接避開酒桶，擊穿了他的右腿和左腹。葉舟忍住疼痛，左手飛速掄了個整圓，用以傷換傷的方式，將所有蛇切成兩段。

卡厄斯右手手掌快速的從葉舟臉上劃過，葉舟剛想躲閃，卻被突如其來的疼痛疼得痙攣，那些蛇在切斷身體后還沒有完全死去，用最後的生命啃食葉舟的大腿和內臟。葉舟被擊中，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疤從臉上出現。

卡厄斯再次用右手一個斜划，葉舟的肩膀開始飆血，但同時，葉舟握住了對方的手掌，一記手刀過後，五根手指被整齊的斬斷！葉舟沒有絲毫的仁慈，另一隻手伸到卡厄斯的腦後，輕語道：「抱歉了，兄弟。」隨後將右手拉回，骨刀切開卡厄斯的脖頸，四濺的鮮血將他的衣服染紅，雨水沖刷著他的身體，彷彿接受了他的禱告。

他回頭看去，紫羅蘭剛好又插倒了一個靠近的水手，有些疲憊地扶著牆。

「快走！」葉舟朝他喊去，紫羅蘭應聲回頭，卻也不由自主地大喊：「快走！」

葉舟一愣，然後他的胸膛被無數蛇頭貫穿，他先是不敢置信地低頭看去，然後回頭髮現卡厄斯的脖子里鑽出一條又一條的黑蛇，卡厄斯則是承裝這一切的容器。

他的眼中紅光一閃，挪動身體用左手將所有蛇斬斷，然後自己摔倒在牆壁上，留下幾條漆黑的血痕，最後無力地坐在地上。

「快走！」葉舟按住胸口，對著紫羅蘭吼道。

紫羅蘭沒有說話，一把拉起葉舟，將他扛在肩上，葉舟震驚地看著對方，無法理解的嘶吼：「你腦子呢？我已經死了，你還想把自己搭進去？瘋了！」

紫羅蘭沒有回頭，說：「那又如何，反正我也沒幾年可活了。」

葉舟一時無言，憑著對好友的熟悉，他讀出了對方的想法。

反正遲早要死，還不如死在屬於自己的戰場上。他是抱著必死的信念來拉他的。

可笑嗎？可笑。傻嗎？很傻。

但他就是這麼個人，一個內心傲慢無比的人，雖然不對別人表現出來，但他比任何人都在乎自己的尊嚴，寧可死去，也不願被別人左右。

葉舟嘴角上揚，強撐著從紫羅蘭的上身掙脫出來，對他說：「那恐怕你的如意算盤要落空了，老子今天就是不讓你死！」

他看著僵硬走來的船員，瘋狂地沖了上去，一個個傷口從他身上出現，一個個曾經的朋友被他斬首。紫羅蘭複雜地看了他一眼，無聲地和他一起硬生生殺出一條血路。

鮮血與雨水化作紅色的溪流，從他們腳邊流過，他們的衣服有的部位撕成了碎布條，有的緊貼傷口彷彿要融合在體內，甲板上堆出了一個小屍山，到處都是殘肢斷臂，紫羅蘭的視線開始模糊，天地彷彿以他為中心旋轉，他強撐著暈眩，一步一步地朝著船尾漫步。

終於，他們抵達了船尾，紫羅蘭虛弱地一隻手撐著牆，一隻手抓住前端捲曲的魚叉撐地。葉舟拉開了遮住船的帆布，他的身體已經快到極限了。

「上去……」他大口喘息著，一隻眼被血水封住，一隻眼眯著看向紫羅蘭。

紫羅蘭拼勁力氣，終於翻身上去，葉舟將船推到空中，看著固定的繩索，笑著對紫羅蘭說：「活著。」

紫羅蘭已經快要失去思考的能力，但他還是艱難地笑著說：「一定。」

葉舟一刀切斷了繩索，救生船從空中墜落，紫羅蘭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緩緩後仰，隨後消失在眼前……

海水沖刷著小船，紫羅蘭感覺自己就像一個被推來推去的桶，天地快速的旋轉，渾身酸痛，身上的傷口不在淌血，大腿開始發腫。

他眼中的生機逐漸消失，這時一個巨浪打翻了小船，他被打入海中。

他在大自然的暴怒中顯得異常平靜，閉上雙眼，然後徹底失去了意識……

他從未想過，未來的某日，人們以他沉入海中這一天，定義為了新世紀1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