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話 厭惡者的哲學
白鍾燕絕望地看著自己飛速墜入山間，周圍的一切都在飛速褪去。狂風在耳邊呼嘯，眼淚隨著席捲在空中，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只覺得身體的某個界限在被不斷突破，忽然，她看到了一雙足以遮蔽天空的黑色雙翼在山頂張開。
那一刻，她被一隻無形的手托在空中，她眼中的一切幻覺被打破，看到了真實的世界。天空中有一座座倒掛雲端的城市，現實與雲城中隔離著一面巨大的鏡面。天空彷彿被定格住，明明是早晨，卻呈現出玫瑰色，仿若黃昏。在遠處，鏡面上布滿蜘蛛網般的裂痕，一道道暗紅色的鎖鏈貫穿蒼穹，連接著兩個世界。
城市的各處，一個個漆黑的不可名狀的怪物從地底鑽出，祂們有的長得像宗教里的惡魔，有的則是各種生物特徵的集合體。祂們在天空自由飛翔著，不斷啃食周遭的一切。被祂啃食的建築逐漸變新，在然後變成施工的樣子，再然後消失，恢復成高山，樹木，山丘等等一切人類未開發時最初的狀態。
並非所有建築都被完整「吞噬」，更多的是城市與原始結合，十分魔幻。而生活在這裡的人們則什麼都沒察覺出，依舊過著他們平日的生活。
「這……」白鍾燕瞪大了雙眼，隨後聽到鎖鏈拖動的聲音，她瞬間便回到在她墜落的公路旁，剛剛所看到的一切都消失不見。
她詫異地看向身旁的紫，在懷疑中帶著深深的恐懼。
紫不在意的笑了笑，說：「先等我們解決掉眼前的敵人吧。」
這時，白鍾燕才看見，他們周圍已經布滿了飛刀！它們對準了他們身上所有致命的位置，隨後化成殘影，以令人眼花繚亂的速度飛出！
紫微微偏轉頭顱，輕笑一聲，左手對著後面的飛刀打了個響指，令所有的飛刀立刻消失，右手虛抓，一把1米長的苗刀出現在手中。
他猛地一躍，踩中一把飛刀的同時，在空中偏轉身體，連斬三刀，紫色的刀光閃過，隨之出現一道道明亮的電弧，瞬間籠罩了四周所有的飛刀，沒有任何過程的，將他們分解成了大塊顆粒，在空中自行瓦解。
飛刀接連不斷，紫手中的苗刀化作蝴蝶消失，他左手拔出之前踩進水泥地的小刀，飛速的揮舞。左手化作殘影，將身邊所有靠近的飛刀斬斷，一時間他的身邊彷彿出現一個銀色的領域，精準無比的切割著一切物體。
嘣~
小刀承受不住紫高速的揮動，自行綳斷。紫沒有太過在意，在飛刀籠罩自己時，輕微挪動身體，讓面前的飛刀從他造成的間隙飛出，忽然，他想起什麼。
心中暗罵一聲，紫右腳蹬地，留下一條恐怖的溝壑，做出後空翻的同時靈活的調整自己，在落地的瞬間，抬起左臂，護住頭部。剛剛躲過的飛刀一把把扎在他的胸口，大腿和左臂。而白鍾燕則在他的身後沒有被飛刀扎中。
白鍾燕看著擋在身體的背影，不知為何，忽然忘卻了種種不快。似乎，我誤解他了？白鍾燕心想。
紫沒有留意她的轉變，一把抓住白鍾燕的肩膀，一隻手伸出，撩起風衣，所有飛刀都落入風衣中消失。他的眼睛在空中不斷找尋著目標，在剛剛看到一個人影時，天空不和時宜地下起大雪，讓人影包裹在雪幕中，再無處搜尋。
沒有任何猶豫，他一隻手飛快的拔出大腿上的飛刀，另一隻托住白鍾燕的屁股，在對方還沒反應過來時，將她背在了背上。「抓緊了。」
什麼？白鍾燕本身十分保守，
但一切發生在瞬間，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自己彷彿坐上了高速，下意識地死死抱住紫的脖子和前胸。
紫與白鍾燕這時彷彿化作一道離弦的利箭，常人無法捕捉到他們的身影，只覺得眼前忽然變得模糊。紫看似在奔跑，其實可以看作在飛速地跳躍，每次落地都是腳尖，腳掌則在落地之前就再次跨了出去。
這本身是短跑技巧，但被紫用作趕路，憑藉自身難以想象的力量，飛速地移動，幾乎快趕上汽車，甚至還在不斷提速。
但他們的身後，依舊有一把把飛刀緊隨，不斷追趕他們之間的距離。
嘖……紫輕哼一聲，對著背上的白鍾燕吼道：「抓緊了！」
說完，他直接卧倒，四肢著地彷彿野獸般，放棄直立，用自己的四肢奔跑！
他的速度立刻提升了一個檔次，被追趕的距離再次被拉開。
白鍾燕倚在對方背上，十分確信對方絕對不是人類！之前只是懷疑，現在是肯定！
因為她摸到了對方背上的翅膀，那柔軟的觸感，和自己摸鴿子一模一樣！
紫感受到不舒服的觸摸，沒有在意，畢竟目前的首要任務是帶著白鍾燕安全無恙地出現在她母親面前。
這關係到一個承諾，一個他沒有告訴白鍾燕的承諾。
突然，他的餘光看到自己的眼前閃出寒光，又有飛刀出現，並且出現在了他們面前，而紫的速度太快，根本來不及躲避！
這時的他們已經到達了小鎮的鎮口，但路上卻一個人都沒有！
看到規則無法利用，而自己又避無可避，紫自嘲一笑，猛地直起身體，將後背的白鍾燕甩進雪地當中，眼前和尾隨的飛刀立刻貫穿他的身體，一時間讓他滿身瘡痍。他踉蹌了一下，隨後倒地，再起不能。
雪越下越大，隨後形成了雪暴，瀑布般的雪花降臨，似乎瞬間就能將整個小鎮塗白淹沒。
白鍾燕從雪地中爬起身子，晃了晃頭，紫的速度實在太快，她在背上被風颳得睜不開雙眼，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她一隻手扶著牆，一隻手勉強得伏在額前對抗著眩暈，很快，她清醒了過來，正當她打算四處查看時，她看到滿身飛刀倒地不動的紫。
她的瞳孔猛地縮小，瘋狂的顫抖，大腦嗡的一聲，變得一片空白。
不可能……她沒有在意可能的潛在危險，直接衝到紫的面前，扶起他的頭，用手指探向他的鼻子。
沒有呼吸……不可能！
白鍾燕立刻回憶起汽車裡紫的教導，開始冥想，試圖感受紫的靈魂。
她竭力的放大自己的感官，卻只聽到自己雜亂的心跳，和處於天空中至今沒有露面的追擊者。
不可能……
她覺得是至今沒有去除雜念，-強迫自己冷靜。可她的眼前卻不斷閃過一幅幅畫面。
那是紫一個響指消除飛刀和暴雪，那是紫在山頂上張開雙翼，讓她看到了世界的真相，那是紫狂妄的對神的不屑與嘲諷，那是紫一次次的微笑，彷彿大局在握……
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死？
白鍾燕強迫自己去冷靜下來，但她做不到。
她的腦海被一幅畫面定格：那是紫為了她，擋下原本可以閃過的飛刀。
是因為我……都是因為我……
她在這一刻無比強烈的感受到自己的脆弱和選項二的殘酷。
儘管他們連一天都沒認識，但她卻對他產生了一種強烈的情感，她不知這份來源在哪，只是隱約的察覺。
這時，她心中有一道向圓環的東西破碎，隨之返回的是一部分被封鎖的情感和記憶。
那是對被紫救下的強烈感激，那是對自己弱小的厭惡，那是她倒地前知道籌錢的詐騙軟體的絕望，那是她在彌留之際看到的光，在蘇醒之時模糊的視線和紫的微笑。
不知為何，它們被無形的力量封印，直到現在。
但，它們卻宛若火花，將曾經積蓄在白鍾燕心中的所有情緒點燃，化作同歸於盡的怒火。
她的雙眼發出淡淡的金光，雙臂上出現一條條螺旋狀的黑色花紋，無數絲線從她手中射出，將整個小鎮籠罩，編製成蟲繭。
她看著手中的絲線，痛苦地笑了笑，自語說：「從現在起，這份戒律……就叫【厭惡者的哲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