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九霄萬福

茅山是一座丘陵，方圓不過百里，主峰海拔不過百丈高。

寇光和沈空桑一前一後地走在山間小道上，晨光透過樹林，到處都是清脆的鳥啼聲，令人心曠神怡。

沈空桑憋了一路，終於叫住了寇光，問道：「你先站住，給我說清楚，為啥看不上我！」

寇光沒有停下腳步，繼續往前走，走了一段，見沈空桑沒跟上來，又折返回來，說道：「你要是當這是出來玩的，就不要跟我進山了，趕緊回去吧。」

沈空桑瞪着寇光，說道：「你不過是長在山野里的臭小子，我都還沒嫌棄你呢，你憑什麼看不起我？」

寇光笑道：「我哪裏看不起你了，我是擔心你受苦啊。」

「受什麼苦？我說的是半年前的事！我祖父明明和你師傅都商量好了，你居然一聲不響就跑了，你還是個男人嘛，你怎麼這麼沒有規矩！」

「你說這事啊，那你可真是誤會我了，我喜歡你還來不及，怎麼會看不起你呢？」

沈空桑聞言一怔，支支吾吾地從牙齒縫裏擠出來一句：「你……你……真的……你騙人！」

寇光又哈哈大笑，忽然想到什麼，趕緊捂住嘴，輕聲說道：「咱們在這山裏行走，動靜還是要小些，那些妖怪的耳朵可比咱們靈多了。對了，我這人從小就不會騙人，說啥就是啥，我第一次見你，就喜歡上你了，整個江南，哦不，整個江湖上，都沒有比你更好看的姑娘了。」

沈空桑的臉都紅了，這一年她十八歲，她這輩子吃過的糕點加起來都沒有寇光的這句話那麼甜。

沈空桑說道：「你這話就是騙人，難不成你已經走遍江湖了？」

寇光一邊往前走，一邊說道：「我以後肯定會走遍江湖的，我才不要整天待在一座城裏、一座山上，我會踏遍每個角落，把遇到的妖怪，統統殺光！」

沈空桑追上去，說道：「那你就一個人去嗎，不用有個伴？」

寇光說道：「不行，行走江湖太危險了，你是姑蘇沈家的小姐，是城裏嬌生慣養的姑娘，是我心上的人，我不能讓你置身危險，你就該待在姑蘇城裏，找個喜歡的世家公子嫁了。」

沈空桑絲毫沒了之前的顧忌，說道：「放屁！你這就是偏見，我們沈家的女人，照樣能上陣殺妖，從來就沒怕過！我四姐姐、六姐姐也是殺過妖怪的女武士，當然，我現在也是殺過妖怪的女武士了！」

寇光聽到沈空桑說「放屁」，愣了一下，冷不住又笑了起來，他說道：「對對對，你也是了不起的女武士了，不過，你說話粗魯的樣子，真好玩。」

兩個人說着便走到了山腰處，他們找了一個開闊些的地方，眺望了一會，果然在山頂看到一座規模不大的紅色建築，應該就是說獸瀾瀾講的九霄萬福宮了。

如今的荒山野嶺之中，早就沒有人了，這建築也看着不像是古建築，自然就是妖怪們所造。只不過，和寇光他們平常了解得實在不同，他原以為妖怪們都是住在山洞裏的，沒想到也會建造這麼宏偉的房子，而且細看之下，與門派祠堂、城府衙門竟有些相似。

沈空桑說道：「這裏有這麼大一座宮殿，定有蹊蹺，咱們可以回去給上面報告了。」

寇光卻說：「咱們還不知道這裏面有多少妖怪，分佈如何，厲不厲害，回去報告也說不了多少有用的消息。」

沈空桑畢竟是第一次出門捉妖，沒有經驗，皺眉問道：「那咱們該怎麼辦？」

寇光說道：「直接靠近這什麼萬福宮，實在太過冒險，要是湧出來幾十個妖怪，咱們可就要被吃干抹凈了，先在周圍轉轉，這些妖怪平日裏就算不吃人，也總該喝水，找個水源地，抓個落單的妖怪，就能問出不少事來。」

兩人在茅山上轉了一圈，終於在山頭以西那邊，找到一個小湖泊，他倆先自己喝足了水，就藏在一邊，靜悄悄地等，不一會，沈空桑就眯起了眼，靠着寇光的背睡著了。

日頭漸漸升起，已經到了正午時分。

寇光也等得有些乏味，心裏還在想，這法子到底有沒有用，就在這時，一個人影靠近了湖邊，寇光挺起身，仔細一看，竟真是一隻妖怪，只見這妖怪渾身毛絨絨的，看着像是一隻體型頗大的毛猴。

只見這毛猴妖怪手裏捧著一隻玉做的窄口瓶，但它取水卻沒有將瓶子放入水中，反而是將瓶子捧在手裏，嘴裏念念叨叨，那水就形成一個水柱，被吸進瓶子裏去了。

寇光雖然看得驚奇，但並沒有多看，而是立馬叫醒了沈空桑，兩人悄悄地就靠近了過去，那毛猴妖怪聚精會神的捧著瓶子，竟沒有發現他們兩個，頓時就被打倒在地。那毛猴妖怪還想掙紮起身，一股怪力尤為強大，寇光見勢一劍刺中毛猴妖怪的肩膀，又運足力道，一腳踩在毛猴妖怪背上，尋常人挨上這一腳，腰就斷了，那妖怪卻只是疼得哇哇亂叫。

寇光和沈空桑用龍鳳雙劍卡住妖怪的脖子，低聲喝道：「你若再敢亂叫，馬上切了你腦袋！」

毛猴妖怪趕忙說道：「好漢饒命，好漢饒命，小仙潛心修行，不曾傷人性命，還請手下留情。」

寇光說道：「能說人話是吧？但你這妖怪嘴裏有真話嘛？」

毛猴妖怪說道：「豈敢欺騙好漢，我們修仙的仙家，有三不可欺，不可欺天、不可欺地、不可欺己，自然說的都是真話。」

寇光說道：「你可知這山上的房子是誰所建？」

毛猴妖怪說道：「那道宮是小仙們，為迎接大仙法駕而建。」

寇光說道：「大仙，大仙是什麼東西？你說的就是大妖吧？我再問你，是不是有三隻大妖，都是什麼來歷？」

毛猴妖怪說道：「確實有三位大仙，名號叫司命大仙、保命大仙、得命大仙，來歷么，小仙是真不知道，我就是個打雜的，只是負責為宮中群仙取水而已，聽道之時，也只能在門外，不曾打聽大仙的仙緣。」

寇光再問道：「那什麼宮中，到底有多少妖怪，你可知道！」

毛猴妖怪略一思索，說道：「不曾細數，但總數應有上萬，小仙聽說，這次集會，就叫萬仙會。」

寇光聽到這裏，倒吸了一口涼氣，尋常一隻妖怪，就需要幾個高手圍殺才能十拿九穩，這要是真有上萬的妖怪，那就算是把江南三十七城，以及八大派里位於江南的青雲劍派、太湖幫、龍甲門、赤誠藥王谷四家，所有武功好手一起算上，估摸著都不夠！

更何況，還有這所謂的三位大仙，來頭不小，說不定還會傳說中的妖法，那可真不是好對付的！

寇光想了想，又問道：「你可知那三隻大妖，都有些什麼手段？」

毛猴妖怪叫道：「知道知道，呼風喚雨、五雷轟頂、鋪天冰雹，他們三位的法術全都是頂厲害的手段。」

寇光聽得一愣，這操控風雨雷電冰雹，簡直是匪夷所思的事，世上怎麼可能有呢？便又問道：「你這是聽說的，還是親眼所見？」

「均是小仙親眼所見，每個月初一，三位大仙都會一起施法，讓這茅山地界風雨大作，電閃雷鳴，吾等仙家都是眼見這等奧妙法術，才肯留在這裏盡心侍奉的。」

寇光又問道：「你們這集會總該有散的時候吧，還會在這裏待多久？」

「這個不知，小仙來得晚，才在這裏待了兩個月，聽道友所言，應該要久留此處。」

沈空桑說道：「這些妖怪在這裏建了九霄萬福宮，看來的確是有久留的打算，倘若不及時圍剿，勢必釀成大災！咱們還是趕緊回去各自通報師長吧。」

寇光眼神示意沈空桑，準備合力切下這毛猴妖怪的頭顱，卻見那毛猴妖怪吃痛之下大叫道：「我有一個秘密告訴你們，還請饒我一命。」

寇光問道：「你果然不老實，還有什麼沒說？」

毛猴妖怪用手指了指丟在一旁的瓶子，說道：「這瓶名喚玉凈瓶，乃是一件難得的法寶，可裝水十萬斤，但攜帶自如，只需念動法咒便可吸水放水。」

接着毛猴妖怪便將咒語教給了寇光，它心想，這法寶只有修仙者才能施展自如，自己尚且需要小心翼翼才能使用，寇光一介凡人，給他又有何妨。

更何況，這法寶聽說是與某位大仙心念相通的，拿了它，反而方便大仙來捉拿這人。等到逃出這裏，他肯定要請大仙收拾這兩人，以報此仇。

誰曾想，寇光嘴上說着「好好好」，等把這咒語聽完，便眼神示意沈空桑，龍鳳雙劍合力一絞，登時就把放鬆警惕的毛猴妖怪殺了。他倆一起收拾了妖屍，處理了痕迹，寇光又去湖邊拿了那瓶子，覺得事情重大，不可久留，便趕緊一起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