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回 道行石

第二天一早，姬映雪醒來，看見雲若水在外屋的新丹爐前盤腿而坐，雙掌掌心對準丹爐，真氣不斷向丹爐內輸入，丹爐火光閃爍，像是在煉製什麼丹藥，見他如此聚精會神，姬映雪也不打擾他，靜靜的在一旁望着這名少年。起初她只覺得雲若水只是一名資質較佳，突破較早、武力頗高的修真少年，但是經過這幾天的相處，看他遇事之謹慎，考慮之周全，博學廣識，聰慧過人，真是每每都讓自己又驚又喜。這個新屋子、新丹爐，都是這個孤身潛入魔族領域的少年，憑藉自己過人的膽識、豐富的學識，沉着應對而來的。

就在姬映雪思考着這個讓人捉摸不透，不斷刷新你對他看法的少年究竟還隱藏着什麼秘密時，雲若水站了起來，額頭微微冒汗，顯然是真氣大量輸出所至。

姬映雪關切的上前問道：「你怎麼樣？沒事吧？」

「不礙事，姬姐姐，只是真氣略微耗損而已，調息一下就好了！」不知何時，姬映雪對待雲若水的態度，從原來的傲慢無禮，變得關懷備至起來，這個可能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吧。

「你這一大早的，是又在煉什麼仙丹妙藥嗎？」

「也稱不上什麼仙丹妙藥，嚴格意義上說，應該是殺人劇毒！」雲若水笑着答道。

「劇毒？」這明顯再次超出了姬映雪的想像，昨天都還在煉製著可以改變人聲的藥丸，今天怎麼就變成煉製劇毒了！「什麼劇毒？你要用這劇毒幹什麼啊？」姬映雪再次問道。

「呵呵，你不用擔心，這個雖然可以說是劇毒，但是它還需要一個引子，如果沒有這個引子，現在這個葯一無是處。」雲若水從丹爐里拿出了這個所謂的劇毒，與其說是丹藥，它的樣子倒更像是一種晶石，外形是淡綠色的水晶模樣，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玲瓏剔透的。

「一無是處？那你煉它幹什麼！」姬映雪不斷追問道。

「倒時候你就知道啦！」雲若水淡淡一笑，賣了個關子。

姬映雪望着他更加疑惑起來，但是見他不說，也不好多問，只能跟着他出門了。

兩人一路從鎮扶使府衙走到大詔府中心集市，一路靠雲若水身上刻着「七八」的新牌子倒是通行無阻。來到中心市集，放眼望去，早以沒有了往日的熱鬧繁華，原本熙熙攘攘的街道變得落寞許多，那幾十丈長連綿不絕的攤位，現在只有零零星星的幾家幾戶，而且個個都是戰戰兢兢的模樣，哪裏有半分昔日的買賣氣氛。

雲若水也不管那麼許多，尋着個個攤位，挨個兒打聽自己母親和兄長的下落，同時也問了他們是否見過趙嫚兒，但是整個市集打聽下來，也不知是這些擺攤的人族之人害怕，還是卻是不知，每個人見了雲若水和姬映雪態度雖然都是恭恭敬敬，可就是對每個問題都是不住的搖頭，讓他們兩人懊惱不已。

整整一天，兩人跑遍了城裏的大街小巷，但凡是見到個人族之人他們都會詢問一番，可是得到的答應卻是相同的，搖頭!!!

兩人一無所獲，只有再次回到鎮扶使府里的小屋中，等候大力的消息。

快到晚飯時間，只聽見屋外傳來輕輕的敲門聲，大力在屋外道：「七八大人，我來送晚膳了！」

雲若水快速上前開門，發現除了大力外，屋外還站了一名婦人，他看了看四周無人後，將兩人讓進了屋。

「這就是我婆娘！你們要我打聽的事，有點眉目了，我怕自己說不清楚，就趁著送晚膳的功夫，把她叫了來！」大力還沒等雲若水他們開口問，便說道。

雲若水再次觀察了觀察自己屋內的情況，確定沒有什麼異樣后，褪下黑袍對婦人拱手一拜道：「大力嬸，你好！辛苦你了！」

婦人連忙上前作揖說道：「哎呀，公子真是折殺我了，我聽大力說了，您願意救我們一家人出去，這對我們就是再造之恩啊！什麼嬸啊，我就是個下人，您就叫我慧姑就行！以後有什麼您儘管吩咐。」

「好的，那以後就麻煩您了，慧姑！您在大詔府破城之日可曾見過一名手持細細長劍的女子，還有一名與我現在年紀相仿的少年，他們都不是府中之人。」雲若水急切的問道。

「哎，實在對不住啦，公子，我家男人再來找我的時候，第一個就問了我這個事啦，我們兩人再次好好的回憶了那天的事，我們卻是沒有見過這樣的陌生人。」慧姑回答著雲若水，顯得十分抱歉。

雲若水默默的低下了頭，他唯一的希望也再次破滅。此時姬映雪問道：「既然沒有加過，那你剛才還說怕你說不清，是什麼說不清？」

慧姑從剛才的歉意中緩了過來，對着姬映雪說道：「是這樣，雖然公子的母親和兄長我們沒有見到，但是你們要找的什麼寶物，我倒是有所聽聞。」

「哦~再哪裏？」姬映雪迫不及待的問道。

「具體在哪裏，我也不清楚，但是我聽幾個魔人頭領說，他們為了打贏這次進攻中土大地的戰事，專門從魔族都城炎城帶了一個至寶來，說是除非遇到非常難以對付的人才能使用。」慧姑緩緩說道。

「是什麼至寶？」姬映雪語氣中充滿著興奮之情。

「這個，我就真的不清楚了，我也是在他們談話的間隙偶爾聽聞，前一段后一段的，但是肯定是件非常貴重的寶物。」

「非常貴重，為什麼那麼肯定？」雲若水本還在為沒有打探到家人消息而沮喪，但聽到大家說的熱鬧，也開始好奇詢問道。

「因為我是聽排名前十的幾個魔人大人在討論的，正說着，突然毒焰先鋒大人上來就給了他們幾耳光，讓他們以後不準再提，要是再提就拿他們試毒，嚇得他們幾個魂不附體的跑了！」慧姑答道。

「即是如此，果然是一件非常神秘而貴重的寶物！」雲若水分析道。

「那你知道他們把這個寶物藏在哪裏嗎？」姬映雪越來越興奮起來。

「這個我婆娘也不知道，但是就我分析，一定在四堂！」大力上前說道，慧姑也點了點頭。

「四堂？對啊，我怎麼沒有想到！」姬映雪自言自語道。

「四堂是什麼地方？」雲若水不知道府里的結構，主動問道。

「四堂是鎮扶使府的主堂，是以前鎮扶使大人住的地方，現在是魔族第五隊隊長的住所。」大力說道。

「魔族第五隊隊長？他也在大詔府？」姬映雪臉上顯出一絲恐懼。

「他現在倒是不在大詔府，聽說是回炎都去了，所以現在才由第五隊的先鋒毒焰大人管理大詔府的所有事務。」大力答道。

「那太好啦，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啊！」姬映雪再次興奮起來。

「沒有那麼簡單！」雲若水喃喃說道。

「知道在哪間屋子裏還不簡單嘛，你現在應該可以靠近四堂的，而且隊長不在，我們可以趁夜溜進去找啊！」姬映雪感覺自己都已經要拿到寶物啦！

「肯定沒有那麼簡單！」雲若水一臉嚴肅，眉頭微皺思考着再次說道。

「你又在想什麼，你是擔心那個先鋒大人嗎？」姬映雪看着雲若水問道。

「不，雖然毒焰的房間應該會在隊長附近，但是以毒焰的個性，肯定不會管也不敢管隊長的事情，所以他沒有什麼好擔心的！我擔心的是四堂！」

「四堂，不就是一個房間嗎？有什麼擔心的？」姬映雪滿臉疑惑的問道。

「是，確實如公子所說，毒焰大人住在三堂，就在四堂前面，但是毒焰大人從來不去四堂，而且四堂也沒有魔兵把守，下人們都可以在屋前隨意走動，只是不讓我們進屋打掃。」慧姑接話道。

「嗯~到底你擔心那個屋子什麼啊？」姬映雪實在忍不住的問雲若水道。

「姬姐姐，你忘了魔族第五隊是以什麼見長的隊伍了嗎？」雲若水反問姬映雪。

「奇巧怪異之術！啊，你是擔心裏面佈滿機關？」姬映雪恍然大悟道。

「是的，魔族第五隊，以奇巧怪異之術見長，個個魔人都身負異能，更何況他們的隊長啦！他的房間，肯定不是那麼容易進的，自己不在，都不需要魔兵把守，可見他對自己屋子安全性的自信程度！毒焰不去，除了自己不感興趣外，肯定也是有幾分忌憚！」雲若水逐一分析道。「只是不知這位隊長大人，到底精通什麼奇巧之術啊？」

「這個，我們就真不得而知了！」大力和慧姑齊聲道。

雲若水沉默著思考了一番，最後也實在想不出什麼眉目，說道：「大力叔，你們先回去吧，免得呆久了惹人懷疑！」

「好吧，公子，我們先走了，有什麼需要你儘管叫我們！」兩人回道。

送別了大力兩人，雲若水向姬映雪說道：「姬姐姐，我出去一會，你先吃飯吧！」

「你要去哪裏啊？」姬映雪關切的問道。

「我就在府里轉轉，用不了多久，不用擔心！」雲若水沖姬映雪笑了笑，轉身出了門。

他的屋子單獨坐落在鎮扶使府西側的一個角落上，當時他向那個神秘的五大人說自己要煉丹藥，怕別人打擾，希望要一個僻靜的地方，那位五大人就幫他安排在了這裏。順着西側的走廊，他緩緩跺著步子，不緊不慢，沿路欣賞著府里那零零落落，自然生長的景緻，內心不住的思考，他有時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如此喜歡思考，可能是因為穆院首教育的好，也可能是因為自己六歲起就開始了這個漂泊的生活，讓他養成了遇事都要多想一想的毛病。

就這樣，他邊想邊走，邊走邊看，不知不覺來到了一座氣派的大屋子前，這個大屋子坐落在一處花園中間，硃紅色的牆面，青色的琉璃瓦，在綠綠蔥蔥的花園裏顯得格外突出，屋子正門上立着一塊匾額，上面寫着「清慎勤」三個金漆大字。

雲若水望了望四周，這裏應該就是那個古怪的胖子——魔族第五隊先鋒毒焰大人的住所，鎮扶使府三堂了。

從雲若水來到屋前，他就問道一股濃郁的藥草味瀰漫在整個院子裏，他剛才路過西側的幾個院子和走廊時，都經常能遇到府里的守衛魔兵，但是到了這裏那麼久，卻一個魔兵也沒有見到。

「噔~噔~噔！」雲若水輕叩了幾下門，然後朗聲說道：「稟報先鋒大人，在下七八，特來向大人獻寶！」

說完后，雲若水立在門口，等待回應，可等了片刻卻不見動靜，他清了清嗓子，再次叩門說道：「稟報先鋒大人，在下七八，特來向大人獻毒！」

話音剛落，大門咯吱一聲，自己打開了，已經臨近傍晚，但屋子裏還沒有點燈，雲若水向里望去，昏暗中有一處閃爍的火光，他深吸一口氣，邁進了屋裏，緩步向火光處走去。

走近才發現那閃爍的火光是丹爐發出的，再看這丹爐，做工真是精巧至極，葫蘆形金色的爐身上四面雕刻着鏤空的青龍、白虎、朱雀、玄武，模樣栩栩如生，頂蓋上則是立着一直金色的麒麟，身上鑲嵌著許多綠色的寶石，一雙紅寶石眼睛在火光中猶如血色般璀璨奪目。

「神域四方鼎！！！」雲若水驚訝的脫口而出。

「哦~~居然認得此鼎，看來七八這個名字都是委屈你了！」那種自四面八方傳入耳中的聲音再次響起，雲若水警覺的向四周尋覓著，那個綠色的胖乎乎的身影從丹爐後面緩緩走了出來。

「屬下不敢，七八已是大人恩賜，受之有愧，剛才是因第一次見到這個傳說中的煉丹爐，有點失態了！請大人見諒！」雲若水拱手一拜，說道。

「你不用太過自謙，能認識此鼎之人，天下寥寥數人而已！神域四方鼎~~明明是丹爐，卻稱之為鼎，你知道是何緣故嗎？」毒焰邊說邊走到丹爐旁的椅子上坐下，指了指他對面的椅子，示意雲若水坐下。

「這個，屬下便不得而知了！」雲若水再次拜了拜，坐到了毒焰對面。

毒焰拍了拍自己圓圓的肚子，似是得意的說道：「神域四方鼎是上古煉丹神器，以四方神獸為佑，中間麒麟加持，火焰亘古不滅，就算是一般的藥草，進入其中也能煉出奇效。但是因為是上古神器，所以煉丹之前首先必須向其中進行獻祭，獻祭的物品越是稀有，煉出的丹藥越是神奇，效果越佳，功能猶如向天祭祀之神鼎一般，故稱之為神域四方鼎。」

「原來是這樣，果然是神器，今天真是大開眼界！」雲若水欠身說道。

「你剛才說是來獻毒的，是什麼稀有之毒啊？」毒焰用那陰冷的幽綠目光望向雲若水。

「啊，差點忘了，是這個。」雲若水起身，從袖中拿出之前煉出的淡綠色晶石，準備獻給毒焰。

毒焰看了看，抬起他那隻套著鐵質盔甲的手套，指尖一劃，晶石便飛了過去，懸在他的手掌之上。

「這是小人憑記憶，依據之前得到的殘頁上所寫，耗費一夜煉製而成！」雲若水先是一驚，見東西已在對方手上，只有緩緩解釋道。

「這東西毫無毒性，你是在考驗我嗎？」毒焰臉色突變，冷冷的目光再次望向雲若水。

「大人！！！容屬下解釋，您再殺我不遲！」雲若水只是看了一眼他的眼神，就感覺身上一麻，四肢已無法動彈半分，緩慢說道。「這東西雖然沒有毒性，但是它將其他的毒發揮其最大的功效！」

「什麼意思？」毒焰依舊冷冷的說道。

「您可以將它與任意一種毒放入丹爐中，然後您就知道它的妙處了！」雲若水感覺自己的四肢已經開始漸漸失去知覺，連忙解釋道。

毒焰再次滑動了幾下他的指頭，只見手中的晶石迅速飛進了神域四方鼎，晶石進入鼎內片刻，原本金黃的火焰突然變成一抹綠炎一閃，毒焰哦了一聲，起身來到鼎前，掌力一催，鼎蓋緩緩飛起，一枚金針立於鼎中，針上並無其他變化，只是周圍隱約有一團淡綠色的氣環繞。

毒焰隔空將金針取出，那淡淡的綠色氣息已經完全消失，只剩那金針懸在手掌之上，已無法看清有何異樣，毒焰對着金針凝視良久，過了片刻他興奮的說道：「妙啊，真是妙啊！這東西叫什麼名字？」說着眼神卻始終盯着手中的金針。

雲若水此時頓感周身一松，四肢緩緩恢復了知覺，他長舒一口氣，緩緩答道：「殘頁說載，此晶石名叫道行石，可將天下所有毒物氣化，變得無色無味無形，如果煉製在兵器之上，則此兵器周身將帶有氣化的毒性，對戰中就算沒有傷到對手，只要兵器相接，或者劍氣近身，對方都將中毒。」

「這個藥效有多久？」毒焰問道。

「這個就要看道行石的品質了，品質越高，藥效越久！」雲若水答道。

「嗯~你剛才所煉，晶石渾濁，成色一般，看來品質也是一般啦！」

「不虧是毒焰大人，被您一眼就看穿了！要是您得此方，一定能煉出頂級品質的道行石！」

「不用拍馬屁，說吧，你想要什麼？」毒焰冷冷道。

「屬下不敢，屬下能到今天的地位，都是拜大人所賜，那日大人讓屬下好好回想所得殘頁內容，屬下回去后儘力回憶，想得此方，今日特來獻給大人！」雲若水從懷中取出早以抄好的道行石煉製配方。「不過屬下確有一事相求！」

「哼，我就知道你小子肯定不會輕易把這個好東西白送與我，說吧，要什麼？」毒焰輕哼一聲說道。

「屬下想去點蒼山中尋找一些藥草，為了方便，想求您賜一塊通行的令牌！」雲若水躬身一拜說道。

毒焰聽后，從懷中取出一塊木牌，丟與雲若水，說道：「拿去！」

「謝大人！沒有什麼事小人這就告退了！」雲若水再次拜謝，準備轉身離開。

「慢著！！」毒焰厲聲說道。

雲若水一愣，以為自己哪裏露出馬腳被發現了。

毒焰緩緩走到雲若水面前，說道。「道行石的煉製方法，我不希望在其他任何地方見到！」

「是！！」

「嗯，你去吧！」

雲若水此時才長舒一口氣，緩緩轉身離開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