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再見殘心

鍾煥茹的婚期臨近，鍾睿博決定讓她以霍卓遠義妹的身份出嫁。榮君南生怕委屈了鍾煥茹，所以婚禮的一切佈置都操辦的奢華隆重，力求辦出永州有史以來最盛大、氣派的婚禮。

儘管忙的昏天黑地，分身乏術，仍然每天派人去霍卓遠的私邸送信。事無巨細，總要徵求鍾煥茹的意見，以她的喜好為先。不過最重要的還是一吐相思之情，讓她安心等他前去迎娶。

鍾煥茹每日午後都會在房間里，等丫頭取了信給她送來，她看完必細細回復，等著榮府的人帶着回信離開，才能安心午睡。

可今天丫頭並沒有送來那一紙薄薄的書信，而是送來一個精緻奢華的五彩錦匣，鍾煥茹疑惑著接過去，緩緩打開，不由大吃一驚：「殘心！」當日她逃命之時，為怕引人注目，也怕自己萬一喪命，無力保護殘心，所以並沒有帶出鍾府，而是和湘兒一起親手將殘心埋於府內角門旁的一棵梧桐樹下，想着若是可以逃出生天，日後一定回來取。本以為這輩子都不得見了，沒想到，竟然就這樣悄無聲息的突然出現在自己眼前。

她又驚又喜，抱着殘心百感交集。不知他是如何費盡心思，派人潛回寧都，細心尋找。她不過隨口提過一句，殘心被埋於鍾府的一棵梧桐樹下，長久不見天日，也不知怎麼樣了，榮君南就記在了心裏。其實她並沒有說在哪棵樹下，連大概位置也沒有提過。鍾府佔地廣大，裏面各式花木成千上萬，又遭遇烈火焚燒，那棵梧桐樹難保還在不在了。偌大一個鍾府，他恐怕掘地三尺，把鍾府翻過來，也未必找得到。今日能尋到殘心，送到她面前來，自然不是一日兩日的功夫。她只覺得懷裏的殘心似乎又重了幾分，讓她更加的珍視愛重。

窗外，幾棵高大的槐樹在風中沙沙作響，不知道為什麼，往日聒噪嘈雜的蟬鳴，今日聽起來卻分外悅耳，彷彿是一曲清脆婉轉的美妙旋律。

二樓書房裏，鍾睿博坐在沙發上，指縫裏燃著一支煙，裊裊煙霧自他唇齒間吐出，逐漸模糊了他的面龐。他輕輕咳了幾聲，說道：「我現在連一把槍也拿不起來，幸虧我飛刀練的是左手，不然，真成了手無縛雞之力的廢人了！」

霍卓遠看着他，笑道：「你即使手腳全斷了，只要還能說話，頭腦清醒，就不會是廢人！單你那顆腦袋，就抵得上千軍萬馬，離廢人遠著呢。」

鍾睿博苦笑一下，說道：「要論頭腦，恐怕無人能及得上我大哥。小時候總笑他是書獃子，整日就知道死讀書。現在才發現，原來他是文韜武略，無所不精。曾經他對我的勸告，我完全不當一回事，如今卻都一一應驗了，我大哥的頭腦才真抵得上千軍萬馬。」

霍卓遠嘆了口氣：「可惜我派人在寧都暗查了多時，卻始終查不到他的半點消息。否則，你們兄弟聯手，還愁對付不了隆震海。」

提到隆震海，鍾睿博目光一冷，咬牙說道：「十幾年兄弟，暗中搗鬼，遍澆火油，天降煙火，焚毀鍾府，害死鍾家上下百餘口性命。」他將煙蒂死死按入煙缸里，狠命碾滅，帶着餘溫的煙蒂吐出最後一縷青煙，灰飛煙滅。

「你知道內奸是誰嗎？」

鍾睿博搖了搖頭：「除了阿生，每個人都有可能。」

「可惜，阿生現在生死未卜，查不到半點消息。」

「以阿生的身手，他不會出意外的。不過在寧都，以阿生的能力，就等於游魚入海，猛虎歸山。隆震海找不到他，你一定也找不到。」

霍卓遠點了點頭：「隆震海也算是機關算盡，不過鍾府是你的地盤，他在你家裏動手腳，你就一點都沒發覺？」

「當日，為了煥茹定親的喜事，鍾府里裏外外都在整修，油漆的味道掩蓋了火油味道，而且是自己人動的手，根本沒人會防備。」

「果然是防不勝防！看來用人不疑這句話，也不完全對。」

鍾睿博不語，又點了一根煙，說道：「這些別讓煥茹知道，我不想她再傷心。」

「我知道，你放心。」

「等你的人回來，就知道榮君南的底細，到時候是人是鬼，都藏不住了。」

「你打算怎麼做？」

睿博不語，只緩緩吐出一口煙，看着那煙霧裊裊，直到慢慢飄散，才冷冷道：「是人就好好活。是鬼，那就應該下地獄。」

鍾煥茹自從受槍傷之來，幾乎大病小病不斷，身體每況愈下。在斷天崖縱身一躍，雖然被崖壁上旁逸斜出的藤蔓枝杈層層緩衝，最後跌落在年深日久堆積如山的荒草落葉之間，僥倖大難不死。可也難免筋斷骨折，傷及臟腑。

她們兄妹昏迷不醒，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個月，幾次經歷鬼門關，九死一生才終於脫離危險。可鍾睿博還是因此廢了一隻手，而她自此葯不離口，病弱纏綿。

鍾煥茹午睡醒來，見屋裏屋外靜悄悄的，丫頭們都不知道哪裏偷懶去了，四下里一個人也看不到。她覺得精神尚可，想出門走走，便也不叫人，自己換了衣服，信步出門去花園裏賞花散步。

時值盛夏，花園裏百花綻放。各色花草都是被精心修剪過的，映着金燦燦的驕陽，滿目皆是奼紫嫣紅，馥郁芳華。她很久沒有心思留意身邊的人事了，又是第一次有興緻進花園，因此看到眼前這繁花似錦的景象，覺得好像所有花朵都是一夜之間綻放的一般，讓她心裏似是瞬間透進了一縷光，莫名覺得溫暖輕快起來。

這花園佔地不小，裏面花木繁茂，道路蜿蜒，也有幾處亭台點綴其間。她沿着石子甬路隨意走着，遇見樓閣景緻便停下來休息賞玩一番，如此走走停停，倒也自得其樂，不覺疲憊。

不知不覺，她走到了花園深處的一片竹林前。鬱鬱蔥蔥的一大片竹林，蒼翠挺拔，彷彿是一根根碧綠通透的翡翠拔地而起，讓她只覺得眼前一亮。步入竹林，聞得風過竹稍，根根翠竹隨風搖曳，發出颯颯輕響，帶着竹葉特有的清香拂面而來，彷彿瞬間驅散了盛夏的炎熱，心頭一陣清涼，頓感心曠神怡。

撫摸著觸手生涼的翠竹，感受着林間習習清風，她不由一陣恍惚，彷彿又回到了鍾府，走入了自己門前的那一片竹林。她最愛的便是那一片翠竹，風來時可以聽風，雨來時可以賞雨，大雪紛飛時，雪落竹梢，更是最別緻的風景。

她想的入了神，好久才慢慢回過神來。忽然發現，不遠處有一個別緻風雅的八角涼亭，而一個面目清俊的男子正獨自坐在裏面，痴痴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