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牧民官？愛民官？（尾）
回來的時候打馬平治，既然追上了許三虧，回去之時沈青也不急躁。
鄭永來派來的馬車都是帶着車廂，除了必要的斥候警戒之外，沈青一干人等都是窩在車廂內沒有出來。
沈青閉目養神，連續的騎馬平治，讓自己耗費了不小的氣力。
看着被綁住手腳，窩在車板上的許三虧，沈青懷疑蜷縮在角落裏的那個女子會不會撲上來將許三虧大卸八塊。
儘管看起來嬌小可憐，但是看着許三虧如同看待獵物一樣的目光，沈青看見也有些不舒服。
雨下的時間不長，好像就是這場大雨要將許三虧堵在那裏一般。
之前火銃還來不及填充兩輪，沈青的騎兵就已經殺到，這還是因為雨水，沈青不敢想如果沒有這場雨，自己手下的死傷會有多少。
掀開帘子，看着神色怪異的劉砍刀，沈青心裏欣慰，如果不是劉砍刀拿出臂盾給自己擋了一銃，自己怕是也與那些躺在車廂里***的兄弟一般。
劉砍刀披着蓑衣，看着同樣披着蓑衣的屠九，不知道為什麼，屠九現在的心情無比的好。
掀開帘子，抬頭看見深深躲藏在烏雲裏面的月亮。
「終於要到個好年景了。」
書生喝光了不知道幾壺茶水，終於是把怎麼按照順軍的規矩處理高台相出了個大概。
此時此刻，不知道整個大明如何，但是與高台縣有着關聯的人們，心裏都是充滿了歡喜。
除了許三虧。
沈青的車馬經過城門，就是看見一群百姓在看着告示議論紛紛。
下了車馬，沈青走到近前，一時間人群擁擠，想看見告示上面寫着什麼。
可留給沈青的，除了熙攘的後腦勺，就是不停地「噓」聲。
「勞什子的，別壓着爺爺。」
人群里傳來一聲喝罵，那人回過頭來，看了一眼沈青。
速度很快，轉過頭去繼續聽那人講話。
劉砍刀轉眼就是要發怒，沈青連忙按住。
裏面有個識字的好像在大聲讀著告示，可是斷斷續續的樣子，聽着也是不識幾個大字。
劉砍刀跟在沈青身後，不知道告示上到底是什麼這麼有吸引力，兩個人穿着甲胄都不能引起他們注意。
高台縣裏，軍爺最大，其次才是縣令大人。
現在則是沈青最大。
「老巡檢來了。」
人群里，不知道是誰發出了聲音。
往前擁擠的人們聽見聲音，忽然轉過頭來，第一眼看見的卻不是那人口中的老巡檢。
而是甲胄齊全，身上還帶着廝殺痕迹的沈青二人。
以及停放在路邊幾架滿是血跡與砍殺痕迹的馬車。
護衛馬車的士卒雖然不怎麼嚴肅，但是身上還沒有褪下來的殺氣，還是嚇了眾人一跳。
方才在沈青正前方的那男子瞪大了雙眼，看見眼前的裝束，身子還沒有轉過來，腿肚子確實已經抖動起來。
「軍爺，小，小人不是有意的。」
轉頭又是朝着劉砍刀做了作揖。
男子不知道到底衝撞的是沈青還是劉砍刀，只好朝着兩個人不斷陪着笑臉。
說話的人看着不像個窮苦人家，八字鬍，瓜皮富貴帽。
笑着給沈青賠罪，可臉上的表情卻是要比哭的還丑。
「怎地，你如此打扮，竟然也不識字？」
沈青當然記得這人，想捉弄一下。
可這人卻是只想着賠禮道歉，沈青說了什麼，一字都沒有聽清。
劉砍刀一臉算你識相的樣子，雙臂抱刀站立一旁。
赫然抽出一半的長刀才是把這人嚇成這樣的源頭。
沈青無奈，只好把頭轉向了街道的方向。
刀子都抽出來了，讓那人怎麼說？
老巡檢陳光，沈青還記得這個名字。
只是好奇，陳光雖然已經賦閑在家，但也是官身，是能夠從官府那裏拿到邸報的。
怎麼會來這裏？
老巡檢鬚髮花白，，面色紅潤，看着已經是過了天命之年。
不過好似是身有殘疾，坐在椅子上，身後跟着一年輕人，面色拘謹。
不是書生又是誰？
劉砍刀本就長相豪放，很容易就能認得出來。
沈青這麼一轉頭，書生立馬就是看見了自己這位頂頭上司，連忙過來就要行禮。
不等書生靠近，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就是傳來。
「留守大人，連一介愚民都容不下嗎？」
書生走開，老人就是不動了。
眼前的椅子上面，竟然是裝着兩個輪子。
既然知道老巡檢，沈青自然也是對於他的事情略知一些，再看看周圍這些人的反應，老巡檢聲望如何，不難得出結論。
剛才還被劉砍刀嚇住的眾人，此時卻全是恭恭敬敬朝着老人行禮。
沈青本就不是暴虐的性子，眾人紛紛向老人行禮，卻是顯得兩人有些另類。
另類尤顯劉砍刀。
劉砍刀支支吾吾地將刀收鞘，沈青卻是向前一步，朝着老人行禮。
「末學千鈞見過先生。」
只要是有着官身，那必然是身有功名，沈青自稱末學，不無失禮之處。
最重要的還是沈青覺得這老巡檢並不是許三虧那般吸食民血之人。
屠九還在馬車裏面，看見老巡檢過來，偷偷撩開帘子觀察著外面。
看樣子，對着老人極為懼怕。
「留守大人，那敗類可有逃脫？」
「謝過先生牽掛，許縣令如今正在車中。」
兩人交談，周圍的百姓也是不敢出聲，在車廂里的許三虧卻是將老人的話聽的清清楚楚。
耳朵貼在車廂壁上的許三虧聽見聲音，心裏一驚，努力將身子翻個個來，迎面就是看見之前自己那小妾惡狠狠的眼神。
頓時就是***加緊，不過一雙小眼睛在不停地轉動。
「聽聞順王仁義，留守駐軍高台，是要依明律，還是施仁義之法？」
老巡檢雖然坐在椅子上行動不便，但是簡單的一句話，卻是中氣十足，帶着莫大的壓迫。
周圍的眾人聽見老巡檢的聲音，才是明白眼前這人就是新上任的留守大人。
順軍自從駐紮到了高台之後，百姓們還是第一次見到沈青的模樣。
「這是留守大人？」
「竟如此年輕？」
「哈哈，孟黑子，你玩了。」也有人幸災樂禍。
......
周圍的人先是議論的一陣，然後就漸漸安靜了下來，等著沈青說話。
官府如何對待百姓，對於他們來說，感受的才是最為直觀。
至於誰當皇帝，誰做縣令，特別是對於那些沒田沒地的佃戶以及少數的流民來說，才是最為重要。
不只是周圍一些穿着破舊的窮苦人，就算是那些衣着得體，甚至有些身後還是跟着僕役的富貴人家，也是豎起耳朵，等著沈青說話。
這些人家中都有那些所謂的鄉老，對於他們來說，可不僅僅是換了個皇帝那麼簡單。
就比如今天的政令，就讓他們大為震驚。
沈青朝着老巡檢施了一禮，心想這巡檢莫不是跟那屠九一樣，也是個狂悖之人，不過倒是可以趁著這個機會收買一下民心。
抬眼環視站在周圍的眾多百姓，清了清嗓子，朗聲說道：「順王起於微末，自知民間疾苦，遂起兵救民於火熱，沈青不才，得以任高台留守，自當是以百姓之利為先。」
這句話說完，周圍一些識文斷字的，都是忍不住點頭，可都想知道後面是要說些什麼。
老巡檢摸摸鬍鬚，心想這話說得還算恰當。
不過還是有一些白丁被沈青文鄒鄒的話弄得迷迷糊糊地，壯著膽子跟自己認識的富戶們請教。
富戶們倒也耐心，用大白話複述了一番。
老巡檢最是剛正不阿，富戶們哪怕是不願意，在這裏也是要裝着自己心甘情願的樣子。
聽懂這些話的也就十來人，沈青看了一眼周圍其樂融融的樣子，在看了老巡檢一眼，臉上表情頗有些不自然，猜測著這老漢聲望的確是稱得上高重二字。
文鄒鄒地自己也不喜歡，索性直接用了大白話。
「既然諸位鄉鄰知道我順軍如何待民，不妨請諸位回家，將大家都請過來，我就在這裏，好好為大家說道一番。」沈青學着說書先生的樣子，打算將全城百姓都是召集過來。
周圍的百姓看着雖多，但也就不到百人，還代表不了全城百姓。
圍觀的百姓們見沈青客氣，心裏也是對這個少年縣令多了一些尊敬，齊聲稱是。
各種各樣的行禮，先是朝着沈青拜了一拜，又是轉身拜過老巡檢，轉身就是回家呼親喚友去了。
「孽障，還不出來。」
周圍的百姓一走，老巡檢當即就是朝着馬車一聲怒喝。
話音剛落，屠九就是慢慢從馬車裏走了下來，雖然不似書生那般拘謹，但是臉上的表情，就像是犯了錯的小孩子一般。
見屠九出來，沈青心裏奇怪，屠九跟老巡檢莫不是有着什麼關係不成？
書生將老巡檢推到沈青旁邊，對着沈青輕語：
「屠九乃是老巡檢之子。」
沈青先是驚愕，但又一想，老巡檢此時將屠九從馬車裏面喊出來，定然不會僅僅是因為想要訓誡屠九一番。
況且，屠九也沒有做什麼錯事。
看着屠九的表情，老巡檢還是那副威嚴的樣子。
「爾既有抱負，不得施於朝廷，留守在此，何不效力，反是當一畏縮之人，數年影藏，失了爾膽氣否？」
老巡檢說完，沈青當即就是明白了，原來是在怪屠九方才沒有躲在馬車裏面，不願將真實面貌示人。
沈青欣賞屠九的才華，當即就是趁熱打鐵：
「屠九，你可願為順王牧民，折腰於天下百姓？」
這就是正式地招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