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慘

第一章:慘

2022年6月份的德城很熱,夏日炎炎,來杯冰奶茶是最好不過的快樂,至少我是這麼覺得的。

可奶茶雖好,面前的人卻讓我一天都好不起來。

休閑廳里,坐在我對面的中年男人是我的三叔林德軍,我父親林德攀,我伯父林德昆,差點忘了還有兩位姑姑,林精梳,林婉素。

我和三叔的會面並不愉快,這次他來找我也是為了我那正住着院的父親打抱不平。

許久的沉默終究是他先開口:「你要去照顧你爸。」

我拿起奶茶吸了一口,沒有意外,我自然是知道他要說什麼,我搖了搖頭說道:「我沒空,我要上班,醫藥費我可以出,其他你們隨意。」

林德軍的臉上肉眼可見的浮現怒意,聲音的壓低也可以見得他的心情並沒有像我一樣平靜。

他抬起手指着我說道:「你一天不賺錢是不是會餓死?」

我笑了笑,我不知道他是怎麼問出這麼愚蠢的問題來的,出於禮貌,我只得大發慈悲的回答他:「會啊,不賺錢真的會餓死的,我可不像你的兒子命好,有爸爸養,我那個爹不讓我貼錢就燒高香了。」

我那三叔更是憤怒了,只是他的憤怒令我心底愈加想笑。

「不管怎樣!他是你爸!」

那三叔的聲音很大,吸引了周圍人的目光,這倒是令我心底有些羞恥,畢竟是作為人該有的羞恥心嘛。

不過這句話倒是令我挺煩悶的,自從我爸這兩年經常住院開始,我聽最多的便是這句話。

我實在是想不明白,為什麼總有人能心安理得的站在道德高台上去指責別人,為什麼總有人能以他以為去認定一件事,

為什麼總有人以為後輩就該無私的為長輩付出,可笑的想法啊,愚蠢至極。

我沒有打算與他爭辯,只是拿起奶茶起身離開,我知道爭辯是無用功,他們那些高高在上,自以為佔了他們認為的孝道的理他們是不會覺得自己是錯的。

我只知道,我好像又一次輸了,當他站上道德的高台上時,我就已經輸了,我就是背着光的,我就是逆着風的。

去醫院的路上我回想起了這兩年,足足五次,每一次都是以我的妥協告終,我真的有點累了。

病床上的父親臉色蒼白,我想出言嘲諷他,卻又覺得跟一個人渣較真挺沒勁的。

我默默跑到醫院走廊的陽台吸起了煙,又點開微信詢問了朋友外地工作的事宜,這是我第三次做了決定要離開德城,毫無疑問,前兩次是以失敗告終的。

那可能有人要問了,為什麼不走呢?其實這個問題我也想過,想來想去,可能是外地的飯沒有媽媽煮的好吃吧。

煩人,那三叔的電話又來了,我實在是不想接的。

「你在哪裏?」聽聽,這生硬的聲音,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欠他錢呢。

我當然也不會有好語氣:「醫院。」

「我怎麼沒看到你?」

聽到這句話時我是挺想笑的,這人也是有趣,還怕我跑掉。

沒有再理會他,踩滅煙頭,走進病房。

他就在病房內等着我,我無聊的抖著身子,身邊是那三叔的喋喋不休的抱怨,我倒是沒聽清他具體說了什麼。

只是到他說要我好好照顧我那個爹時,我隨口說道:「要我照顧可以啊,至少生活費得來吧,我來照顧了也沒賺錢,喝西北風嗎?」

三叔倒是硬氣啊,手一揮,豪言一喊:「錢的事你不用擔心,你現在要做的就是照顧好你爸!」

話音未落,他走了,至於他會不會送錢來,我不得而知,我只是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林德攀,特別想笑。

終究還是沒忍住不嘲諷他,看着他那看似委屈的眼神,我心裏一陣噁心。

「朋友,你是怎麼做到理直氣壯來麻煩我的?」我找了把椅子仔細擦了擦坐在離他病床兩米遠的地方對他說。

我是知道的,是他要三叔來找我的,彷彿在他眼裏我就得是一條狗,隨叫隨到。

他白了我一眼,惡狠狠的說道:「憑什麼?就憑我是你爸!」

我朝他豎起了大拇指:「那你真棒。」

的確是挺棒的,能心安理得的去拖孩子的後腿,還是一個未生未養的孩子,真棒。

想到小時候的事,我莫名開始心煩,推開門接着跑去陽台抽煙去了。

如果有人從走廊看向陽台一定會以為是仙境,那叫一個煙霧繚繞。

沒辦法,心煩總是喜歡抽煙,特別是想到小時候,不知不覺居然流了幾滴淚,倒是慚愧。

想找個人說說話,我想了想,還是得找老媽,畢竟躺在床上的那個人的凄慘應該是可以讓老媽開心開心的。

電話很快接通。

「媽,你在幹啥呢?」手機里傳來的機器的轟鳴。

「幹活啊,怎麼打電話給我。」

「沒事,就是晚上我不回去吃飯了,我在醫院吃。」

「你怎麼了?去醫院幹啥?」

聽着老媽關心的詢問,心裏還是很美滴。

不讓老媽擔心,我急忙說道:「沒事,就那貨又住院了。」

老媽的語氣平靜下來:「哦,我還以為你生病了呢,行,那我晚上就不煮你飯了。」

「成,對了老媽,我想去泉海。」

電話那頭的老媽很詫異:「去泉海乾嘛?」

我深吸了一口煙,雖然是第三次跟老媽這麼說,但還是要有點決心的:「跑路唄,不然在德城沒活路啊,一年住個三四次的醫院,一次一個月,我哪裏來的青春和未來陪他耗。」

老媽急了,我知道的,不管以前說過幾次,老媽聽到還是會急的。

「你去泉海乾嘛啊,有困難我們就解決唄,去泉海遠又遠,你又那麼懶,餓死在泉海怎麼辦,你別說了,我跟你三叔伯父他們溝通一下,讓他們輪流去醫院照顧。」

我無奈的吐出煙柱:「得了吧,你兩早都離了,還跟他們聯繫做什麼,再說了,他們那邊什麼德性你又不是不知道,也就我脾氣好,不然早翻臉了。」

老媽是肯定不會讓我下去泉海的,我跟她說的話她也不會聽的,肯定會去跟我那些姑啊什麼的聯繫,去說我不容易,而那些人肯定會說再不容易林德攀也是我爸,這是我該做的,這些我都是知道的,畢竟也不是第一次上演了。

老媽斬釘截鐵的說:「行了,你就別天天想着下去泉海了。」

我剛想回話,得,電話就被掛了。

搖了搖頭不再去想,看着漸漸昏暗的天,一絲委屈湧上心頭。

隨便打包了一點飯菜,扔到林德攀旁邊的柜子上,我照顧的任務也算是完成了,至於你讓我扶他起來,別想了,我碰到他都覺得噁心。

爬不起來就餓死吧,我想的很簡單,死了也解脫,畢竟他得的是糖尿病,這兩年自己不吃藥,沒控制,引起腎衰心衰,本來就沒幾年好活的了。

也算是自己作的,自己親生兒子給賣掉了,自家兄弟姐妹也不願接手這個爛攤子,我這個買來的,沒養過的兒子能做到這個地步算不錯了。

林德攀掙扎的爬起,身上連着心電檢測儀,手上還打着胰島素,吃飯屬實不方便。

不過我也只是坐在一旁看着,別說,我還蠻開心的,還開了把遊戲邊打邊看。

遊戲打的差不多了,他飯也沒繼續吃了,剩了一大半,真是浪費,至於有沒有吃飽,那就不關咱事了。

抽出一張紙包在手上,兩指捏着他吃剩的飯盒,隨手扔進廁所的垃圾桶,再把手洗一遍,心理和身體上就不會再有骯髒的感覺了。

隨便找了個地方坐着打遊戲,只要再熬個一兩個小時就能回家,別的不說,開心期待滿懷。

晚上九點,林德攀睡去,我也打算走了,有啥好在醫院看着的,睡都睡了,老子還不能回去睡覺?

騎着小乖乖到醫院門口正打算約著人喝酒呢,那煩人的電話又來了,果不其然,還是那三叔,又是煩悶充斥內心啊。

「你有在醫院嗎?」

「有。」我實在是不想多跟他說話,我怕我忍不住火氣破口大罵。

「嗯,你晚上不能走,我明天七點會過來接班。」

「哦。」

隨手掛斷電話,涼涼,喝酒計劃泡湯,只能自己在醫院門口的小攤喝幾瓶了。

喝完酒我就到病房打遊戲了,至於睡覺,抱歉,跟他同處一室我都不自在,更別說其他的了。

一晚上就這樣靠着3瓶紅牛,外加遊戲熬過去了。

說好七點,都特么快七點半了我還是沒接到電話,真服氣,沒半點時間觀念,至於買飯,人林德攀睡正香呢,浪費錢的事我可干不出來。

正想着要不要打一個電話催一下,正巧,電話就來,叫我到醫院對面的快餐店,他在吃快餐。

急忙下樓,我可太想念家裏的軟床了。

把陪護卡拿給林德軍,林德軍拿了幾百塊給我,說是生活費,那我肯定笑納了,好歹也值一頓酒。

等到家眼皮都快打架了,沒來得及洗個澡,定了個中午的鬧鐘,麻溜的脫光衣服就睡了。

我做了一個夢,一個特別長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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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起果結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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