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男子瞳孔微張，似乎很意外沈昱竟能一語道破自己的身份。
「話說到這裏，那看來摩訶薩也不用去了。」
他拍拍手，門外果不其然又出現那尊壯漢，他沉默地點點頭，瞟了一眼跪到地上的沈昱又退回了陰影里。
「本來我還想，若是你執迷不悟就先讓摩訶薩拿了你的人馬呢。」
沈昱低着頭，聲音悶響：「草民叩謝王爺不殺之恩！」
「既然你看出了我的身份，那自然也知道我要什麼，拿來吧。」
男子本來和煦如風的親切表情蕩然無存，換上了一副久居上位，冰冷勝雪的尊貴神色。
沈昱忍着疼，咬着牙說道：「王爺要的東西，沒在我手上。」
「嗯？」
隨着男子的情緒變化，整間卧房內彷彿才下過一場大雪一般，寒意愈發刺骨。
感覺到了室內變化的沈昱抬起頭，毫不畏懼地直視男子，一字一句地說道：「賬本，我交給兄弟埋在城外了。」
「呃啊！」
話音未落，沈昱就感覺有一頂無形巨岩砸中脊背，整個人慘叫一聲被牢牢地壓到地上動彈不得。
「主子，這小子，沒說謊。」
陰影中響起摩訶薩厚重的嗓音，他似乎有看破他人謊言的能力。
卧房內氣氛凝固，男子沉默地看着地上幾乎昏厥過去的沈昱，冷冰冰地說：「看樣子，賬本裏面的內容，你也都看過了。」
「……是！」
「呵。」男子冷笑，手中的摺扇翻了個面，憑空多出十幾根鋼針，他以扇作劍指向沈昱，話里已有幾分殺意：
「那你憑什麼覺的，我會放你一馬？」
「草民不敢，但是草民想賭！」
沈昱急切地說道：「草民賭王爺需要草民！」
「我？需要你？」
男子似乎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語氣譏諷：
「你憑什麼覺的，本王爺會需要你這麼一個下賤的泥腿子？」
「憑午侯能做的，草民也能做！」沈昱掙扎著撐起半截身子，眼神堅定：「憑午侯做不到的，草民也做的到！」
氣氛再一次凝固，溫度漸漸地下降，直到沈昱的牙齒打顫，快要撐不住傷勢昏厥過去時，男子才又收起摺扇，面色和煦道：「那好，本王倒要看看，你能給本王帶來什麼驚喜。」
—
身後厚重的廣梁大門緩慢地合閉，沈昱捂著肩膀貪婪地呼吸溫熱的氣息。
世間最美好的感覺莫過於有驚無險，莫過於死裏逃生。
他瞥了一眼不遠處的陰影，直覺告訴他，那名叫作摩訶薩的壯漢就藏在那裏。
再一次真切感受到了大齊武者詭譎手段的沈昱，回想起昨天夜裏長發男子的奪命一刀下意識地攥緊拳頭。
他活動了活動手腳，向著南五巷的方向走了回去。
因為傷勢行動不便，直到快晌午時分沈昱才一瘸一拐地敲響了劉老三的家門。
值守在院裏的兩名少年小心翼翼地打開一條門縫，看到是沈昱連忙攙着他坐到院裏的石桌前，打聽起來那一刀之後究竟又發生了什麼。
沈昱面色蒼白，剛想吩咐二人去找些清淡的吃食就看到家門再被推開，劉老三、張碩幾人看到沈昱安然無恙，齊齊呼出一口濁氣。
「看吧，我就說老大吉人天相，絕對不會出事！」
田向福笑呵呵地打斷張碩，拆穿道：「胡說，剛才你還問我老大要是死了咱們怎麼辦呢。」
劉老三打斷幾人打鬧，依舊撐著那張冷冰冰的俊臉問：「老大，說說吧，昨天後面到底發生了什麼？」
看到倔強的劉老三竟然如此稱呼自己，沈昱面上驚訝，心裏感嘆，直娘賊，這一刀，沒白挨！
—
正當沈昱等人丟出火把，點燃整間茅屋，眼睜睜地看着火焰吞沒屋內眾人之時，一道冷冽的刀光帶着火花，一路筆直地劈向毫無防備的劉老三。
情急之下沈昱下意識地一把推開劉老三，頂着一側的肩背硬生生吃下了這一刀。
刀光過，皮肉綻，飛濺的血水灑了一地。
被燒得不成人樣的長發男人連滾帶爬，狼狽地從火海中逃出，一刀刺入地底將將停住身形，渾身上下被燒得焦黑，一眼望去找不到幾塊好肉。
他嘔出一口滾燙的污血，惡狠狠地望向眾人，漆黑的手掌心升起一團淺綠色的微微熒光。
沈昱一楞，緊接着大喊：「撤！快逃！是築基期！」
劉老三還沒從被沈昱救下的迷茫中清醒過來，其餘人已經反應過來拎着他的脖領落荒而逃，只有小桃子倔強地站在原地，似乎在琢磨如何才能救下沈昱。
「小桃子！你也快跑！不然大家都得死在這！」
沈昱焦急地回頭大喊，長發兩眼一亮抓住這個間隙撐刀向著沈昱沖了過來。
惡風呼嘯而至，看到小桃子也跟着大夥逃走，沈昱看也不看兩腿一彎驚險躲過了長刀橫掃，架起另一邊完好的手臂向著長發使出一記沖拳，直直地擊中長發的鼻頭。
酸澀的痛楚逼得長發睜不開眼，沈昱抓准機會整個人鑽入長發懷中，兩腿猛地一用力，堅硬的天靈蓋撞上脆弱的下頜骨！
「噢啊！」這一擊差點將長發擊暈過去，他向後退了五六步才將將站定，剛想再揮刀眼前就潑來一陣細沙飛入眼中，逼得他再次閉眼。
機不可失，沈昱也顧不上對方是築基期的高手，自己不過一個沒修鍊過的毛頭小子，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直直地沖向長發。
長發雖然目不可視，卻也終究修鍊到了築基期，五感相比常人要敏銳許多。
只聽腳步聲便清楚沈昱再一次追了過來，他咬着牙攥著刀柄頂到心口，腳下步法變換整個人像是高速旋轉的陀螺一般向著前方迅速地旋了過去！
電光火石之間，刀刃幾乎劈中沈昱，好在他膝蓋向下一彎，整個人由跑變滑，又一次鑽入了長發懷中！
「給我死！」
沈昱發狠，大喊著操起匕首刺入長發的心口，鋼鐵穿透皮肉，發出噗的一聲！
第一時間察覺到了要害受傷，瀕臨死亡的長發也拼着命大聲喊叫着手腕用力地一抖，反手刀變正手刀，不要命地一刀捅向自身胸膛！
他是要拚死帶走沈昱！
形勢危機，前世幾十年培養出的危機感再一次拯救沈昱，只見他扭動腰身，整個上半身向著一側彎曲，堪勘躲過了這奪命一刀。
隨着長刀刺入長發胸口，細長的刀刃也劈過沈昱的傷口，龐大的力道直接掀開了他的皮肉，劈得他肩骨差點開裂！
生死關頭沈昱死咬牙關，掙扎著耗盡最後一絲神智瘋狂地大喊：
「救我！我知道賬本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