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掩護山寨存在的灌木叢被亂刀劈碎,綠林山寨外面里三層外三層,許久無仗可打的開朝虎將們興奮地包圍了山寨,發出野獸一般的吼聲。

薛三面色沉重地探出頭,想要看一眼哨塔下面是什麼情況,卻被一陣箭雨逼回了塔里。

桂華、姑禍以及之前亮過相的雙刀客武肆,黃髮掌柜南山見春都在門內,眾星拱月般簇擁著唐懷琴以及湯婆婆。

「老大,準是之前逃跑的那小子報的官!」

姑禍憨憨地悶聲說話,桂華的傷口已經包紮好,卻還是能看到血跡在向外暈染。

南山見春面露憂色,他看着綠林山寨簡陋到幾乎沒有防禦能力的寨門,看向唐懷琴問道:

「大當家的,今兒這事,怕是不能善了了。」

「還用你說?」

平日裏便與他不對付的武肆冷冰冰地反問:「春子,你又想投降么?」

南山見春尷尬地撓了撓頭,也沒氣惱,這麼多年過下來他哪裏不清楚這位袍澤的毒舌,想當年還在大帥帳下時他就是出了名的刀子嘴,豆腐心。

「春叔,寨子裏,現在還有多少人能上刀?」

雖然唐懷琴自己也清楚,什麼綠林山寨說白了其實就是一個難民營地,別說是圍在寨外的官兵,要不是有他們撐著一口氣,怕是附近的山上隨便來幾隻馬賊就能破寨奪營。

南山見春和薛老三對視一眼,後者無奈地瓮聲瓮氣回答道:

「二三十個吧,前些年鬧亂子時候寨子裏能打能殺的,差不多全跟老七跑了。」

唐懷琴點了點頭,示意桂華跟上,兩人爬上了哨塔,順着縫隙能夠大概看到寨子外面官兵的情況。

桂華盤算了一陣,給出了唐懷琴需要的答案。

「小姐,官兵,少說有五百人。」

五百人。

對陣二三十人。

唐懷琴感覺就像回到了十幾年前的那個夜晚,寨子外面的官兵就像是當時黑壓壓的烏雲一般,再一次欺上心頭。

不,絕對不會重蹈覆轍。

「桂華,你下去告訴大夥兒,二十人三十人沒什麼兩樣,讓他們再分出十個人帶領鄉親們往後山逃吧。」

唐懷琴打斷桂華接着說:「讓他們找條小路下山,想辦法活下去吧。」

「小姐,那你?」

「我什麼我。」

唐懷琴瀟灑地一笑,朝日的初光打到她尚顯稚嫩的臉上,竟多出幾分不一樣的韻味。

「古張國帥唐禮之女,唐懷琴,將於此地死戰。」

一路上非常順利,沈昱本來還在躲躲藏藏的前進,後來索性直接甩開了膀子大步奔跑,直到洞窟外他也沒有發現任何看守的身影。

「奇怪,昨天還跟老師看學生似的,怎麼今天就放鴿子了?」

沈昱摸出了洞窟,鑽入了一簇灌木中俯視整個寨子,只一眼就發現了包圍了寨子的官兵。

看來,呂伯畭沒事。

「好小子,哥沒白疼你!」

沈昱美滋滋地笑了起來,儘管他自己也知道,多數時候都是呂伯畭疼他。

順着山路原路返回,不一會兒的功夫沈昱已經快走到山腳,卻遠遠地聽到了一陣熙熙攘攘的人群聲響。

沈昱就近找了個角落躲了進去,只探出半張臉打量涌過來的人群。

老婦們愁眉不展地抱着孩子,女人們扛着扁擔,裏面裝着能帶走的全部家什。

受傷的男人們左手撐著拐杖,右手也拎着包袱,有的人甚至用牙咬着行李。

看樣子,是在逃難,唐懷琴投降了?

雖然只是一面之緣,且很快就敗在了對方手下,但是直覺告訴沈昱,那個女人絕對不是懂得識時通變的「聰明人」。

沈昱有心抓一個人過來打聽情況,卻實在無法從人群中挑出一個四肢健全的倒霉蛋,負責帶路的幾人也都時刻聚在一起,等了片刻沈昱還是放棄本來的打算,決定直接回寨子裏面視情況再定計劃。

等到謹小慎微的沈昱慢吞吞地趕到寨子裏的時候,官兵們已經快要攻破寨門,破破爛爛的圍牆也已經被劈出了大小不等的幾十條縫隙,順着裂口能夠看到殺氣騰騰的官兵。

事情發展到如今地步,沈昱有心去尋找救命恩人,卻也無力再挨家挨戶地搜查,也只能隨機應變,先保住自己的小命再說。

吱——轟——

隨着一陣令人牙倒的酸澀響聲,寨門應聲倒塌,如狼似虎的官兵們瞬間便殺進了寨里,而面對他們的,只有包括唐懷琴在內的二十二人。

沈昱看到當初那個看起來很精神的年輕人也在其中,正緊張地攥住短弓,不知所措地左顧右盼。

薛老三,以及當日圍攻他的那幾人也都在陣中,那名使槍的女子已經受傷,拿槍的手不知是因為恐懼還是痛苦,也在微微顫抖。

唐懷琴一如既往,像是一團火一般站在陣前,赤發紅袍,好不威風。

沈昱將視線放向遠方,尋找了一陣終於在官兵陣營的最後方看到了呂伯畭,他站在一名官服壯漢的身後,牽着一匹青色毛髮的雄壯駿馬。

唐懷琴毫不畏懼地越陣而出,指著對方說了些什麼,卻引來了一陣鬨笑,那名官服壯漢也走出戰陣,站到了她的面前,嗓門洪亮,即便是遠在寨角的沈昱也能聽的清楚。

「小毛賊,前朝已滅,本官還能怕了你一個餘孽的娃娃?」

被觸碰到了逆鱗,唐懷琴黃鸝似的翠亮嗓音也嘹亮了幾分:

「賊齊狗官,話不投機半句多,兄弟們,亮傢伙!」

話音未落薛老三已經提弓彈指,三支箭矢瞬間破空射出,卻沒想到只有一箭射中目標,另外兩支均被對方靈活地躲過。

更令人震驚的是,無論是那名被射中了肩膀還咬着牙衝鋒的士兵,還是在他的身邊自覺圍上來掩護他的漢子,都無視了他的箭矢,只是認準目標,持續地向前。

這,就是大齊開朝虎將!

五百人宛若浪潮般瞬間吞沒了這可憐巴巴的二十二人,只一合之間綠林山寨這一方就被劈倒了幾人,剩下的人牢牢護住最中央的唐懷琴,絕望地試圖發起反擊。

可惜,無濟於事。

渴望戰事的虎狼們像是嗅到了血氣的猛虎,怪叫着劈砍著刀鋒,卻又沒有一刀落到身旁友軍的身上,不到一炷香的時間綠林山寨這邊就只剩下了不過十人負隅頑抗。

驟然間有火燃起,鳳鳴聲穿透在場眾人的軀殼,一匹烈焰勢如破竹,剎那間撕裂了官兵的陣勢,熾熱的火息卷過,硬生生燒焦了沿路的一切生靈!

「四將!出手!」

唐懷琴緊咬牙關,強迫自己不去看地上死去的同伴,為了能夠儘可能地拖住敵人,獲得更大的戰果,她只能等到對方儘可能地圍上來才出手殺敵。

畢竟,即便她是先天高手,內力也有極限。

槍出如龍,桂華一張俊臉鐵青,那名在她的眼前被亂刀劈死的青年,昨天夜裏還帶着婆娘孩子,給她送來了一碗家釀的美酒。

雙刀大開大合,如入無人之境,武肆只覺得眼前的景象如此熟悉,與他這些年來每天都在做的噩夢是如此相像,他憤怒地喊著,殺着,發泄著。

薛三與南山見春靈活地鑽入戰陣之中,邊躲避著刀鋒,邊運起內力點燃箭頭,大喝着收割來犯之敵的性命。

即便是大齊的精銳士兵也在面對身軀龐大肥碩的姑禍時亂了陣腳,驚慌失措地逃竄,試圖躲避死亡風暴的吸引力,卻還是一個個被吸入了他雙錘的攻勢內飲恨當場。

唐懷琴沒有動,她死死地盯着那名官服壯漢,而其餘人等也將她嚴絲合縫地護在中央,等到官服男子終於忍不住翻身上馬,向己方衝鋒而來的時刻。

唐懷琴再次出手。

一出手,便是殺招!

「火將星,大琉璃天!」

能夠撕裂蒼穹的火焰鳳凰脫手而出,筆直地襲向壯漢!

「嘿,小娘皮,有兩下子!」

面對如此恐怖的攻勢,官服男子不驚反喜,他高舉雙刀,兩臂高高地隆起,青筋間暗紅色的內力激烈地衝撞,迸發出強勁的刀風!

「哇哈哈哈,大齊軍殺,破之!」

如果說唐懷琴的大琉璃天是遮天蔽日的絕技,那麼對方這一招將所有的威力收束成一片薄似紙張的刀風,就是只為取人性命而生的殺招!

這一刀,快,准,狠!

唐懷琴,避無可避!

鏗鏘!

擋住這一刀的不是別人,正是唐懷琴剛剛脫手而出的那口君子長劍,此刻只見劍身之上縈繞紅雲,隱約可見怒鳳展翅!

「喲呵,好劍!」

官服壯漢怪笑着從馬背上一躍而起,猙獰地大笑着自報家門:

「小娘皮!記住了!取你命,奪你劍者,興安縣丞劉山虎!」

沒等到他從空中落下,一團紫色的濃霧卻是從東方飛來,噴涌著腥臭氣息將他整個人裹入其中,順着毒霧的方向望過去,竟然是湯婆婆!

「湯婆婆!」

唐懷琴挽劍刺穿一人的喉嚨,興奮地大聲叫嚷,其餘人聽到竟然是那名曾與國帥唐禮並肩作戰的湯如許終於出手,也都再湧出一股力量,殺退了眼前的敵人!

湯婆婆如往常般佝僂著瘦弱的身軀,手裏還撐著那支唐懷琴親手送給他的榆木拐杖。

沒有人清楚這個衰老的老嫗代表着什麼,只有唐懷琴及四將清楚,如果不是她和薛三找到了唐懷琴加入了山寨,綠林山寨,怕是早就死在了那一次次的動亂之中。

「呵呵呵,你們幾個小的且放下心吧,這賊漢子,交給老身對付。」

毒霧之中劉山虎根本沒有應對的手段,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湯婆婆操縱毒霧,挾持着他漸漸遠離戰場,向著寨子東方的角落飛去。

沒有了劉作虎的支援,剩餘的普通士兵根本無法抵抗四將等人的刀劍,唐懷琴也施展劍招,無情地收割著敵人的頭顱。

突然,一聲震徹四方的怒吼聲炸起,是劉作虎!

「紅葵戰將!出戰!」

整整十四條魁梧的壯漢從陣外殺入陣內,他們手腳並用迅速地將在場的官兵送回陣外,只留下了自己等人乾脆利落地接住了四將的攻擊。

只一出手四將的神情就是一震,這十四人,皆是後天高手!

唐懷琴也面露難色,本來還以為終於找到了求勝的方法,萬萬沒想到,敵方中間竟然還隱藏着這樣一股強大的力量。

她長出了一口氣,調整好了呼吸準備再次出手,一道身影卻無聲地逼近她的後背,毫不猶豫地劈出一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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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地太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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