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顧瑀怎會是任人擺布的性子?
蘇錦沒想到顧瑀會說出這麼一個回答,短暫的愣神后又有一種本該如此的理所當然。
是她一開始想岔了。
顧瑀怎麼會是任人擺布的軟性子?
對上蘇錦要笑不笑的目光,顧瑀也不掩飾內心的想法,直接說:「舅舅和三叔能不遠千里找到此處,可見對我的確是無噁心,可別人卻不一定。」
他那個所謂的親爹位高權重,眼裡不一定就稀罕他這麼個在鄉野長大的混子。
儘管顧明和左峰都無意對他多提當年不為人知的內幕,可單是從村裡人的嘴中就足以讓顧瑀拼湊出一個不太完整的真相。
期待他認祖歸宗的人不多,他與那些人素未謀面,何必把過多的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
顧明和左峰現下給鋪的路是最快的捷徑,不走白不走。
可不能多走。
貪多了外來的好處,勢必就要受到外來的限制。
顧瑀最受不住的就是限制。
他也沒興趣去承擔或是繼承什麼所謂的家族榮耀。
那些東西跟他毫無關係。
顧瑀緩緩呼出一口氣握住蘇錦的手,低聲說:「等去了京城,咱們就住在外頭,顧家這門親可認可不認,阿錦,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蘇錦湊近了些捏住他的鼻子揪了揪,把笑悶在嗓子里說:「你都這麼說了,那我自然是知道的。」
「放心,咱家家底雖是比不上豪貴之家,可去了京城也餓不著你。」
在蘇錦看來,與顧相爺分清楚親疏利大於弊。
顧瑀能這麼想那就是再好不過的事兒,她完全不糾結。
兩方達成一致,蘇錦沒了心理負擔繼續去安排店裡的收尾工作,顧瑀則是去了山上。
下月出行,還有很多事情都需要準備。
蘇錦沒跟宜歡多說兩個丫頭的來歷。
宜歡也沒多往深處想,只是專心的把人扣在了自己的身邊,從細節開始一一叮囑蘇錦的各種喜好。
讓她非常滿意的是這兩個丫頭學東西非常快,短短几日便拿捏住了精髓,非常得用。
時間一轉眼便到了說好的日子,宜歡跑進跑出的確認帶上的東西是否都帶上了,等把蘇錦等人送出門的時候,還是沒忍住抹了眼淚。
「掌柜的,您這一去少則一年半載,多了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您去了可千萬保重自身。」
彷彿是怕蘇錦不放心,她還認真地補充說:「您只管放心,有我在店裡絕對不會出任何岔子,按您之前說的,若無意外的話,隔著三個月我就把店裡的賬冊和銀子給您送過去一次,我一定……」
「我知道。」
蘇錦好笑地拍拍她的手打斷她的話,笑著說:「交給你們看著我放心。」
「你記住,做買賣不必貪一時的多少,能穩紮穩打的向前便是最好的,有什麼事兒就寫信給我,我自會給你們拿主意。」
宜歡紅著眼不住點頭,轉頭看到跟在蘇錦身邊的兩個人不放心地說:「冬蟬,秋梨,你們兩個跟在掌柜的身邊,一定要仔細照顧著,我之前跟你們說的事兒都不能忘了,記住了嗎?」
冬蟬和秋梨紛紛點頭。
「宜歡姐姐放心,我們會的。」
宜歡還是不放心,索性把人拉到了邊上繼續叮囑。
圍著顧瑀站了半天眼巴巴望著的賴老五和霍三跟顧瑀實在是找不到說的,扭頭就朝著蘇錦奔了過來。
霍三兩眼通紅,賴老五也被人揍了似的不斷抽抽鼻子。
「掌柜的,你去了京城可千萬別把我們忘了啊。」
「對對對,還有你要是想吃咱們這兒的東西,你只管讓人帶話,我一定收拾了馬上就給你送去,保准不讓你饞著。」
蘇錦心中本來還有一絲離別的愁緒,可一聽這兩個哼哈二將的話就被逗得發笑。
「你們好好把店看住了,那就比什麼都強,我不想吃什麼,也不用誰給我送。」
「還有,我之前說的事兒都記住了?」
賴老五抹著鼻子用力點頭。
「記住了記住了,不許招惹是非,但若有人欺辱,也絕不能軟了腰杆子,咱腳底下站住了就比什麼都強!」
霍三欲言又止地張張嘴,飛快地朝著顧瑀的方向看了一眼,神秘兮兮地壓低了聲音說:「掌柜的,你去了京城可千萬把瑀哥看好了。」
蘇錦不解挑眉。
霍三表情逐漸嚴肅。
「我聽說書的說,京城裡的貴女有榜下抓婿的惡習,等會試成績一出,就好多居心叵測的人守在榜下等著抓俊美的男子回去成婚!」
顧瑀長成這樣,萬一被人看上了怎麼辦?
一般人是打不過他,可京城裡那麼多高手,萬一就遇上他也打不過的呢?
霍三越想越是覺得心中戚戚,絲毫未察覺顧瑀眼中投來的冷光,還在認真地說:「總之就是把人看好了,可一定不能被外頭的妖艷小妖精勾搭了去,不然的話……」
「不然我現在就割了你的舌頭?」
顧瑀出其不意的一句話卡了霍三個面紅耳赤,轉頭跟顧瑀四目相對時,霍三緊張得差點沒把自己的舌頭咽到肚子里。
「瑀……瑀哥,我不是那意思,我就是說……」.z.br>
「你還想說什麼?」
顧瑀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徹底放棄了讓霍三說出句好聽話的念頭,拉住蘇錦的手就說:「得了,時辰不早了,你們回去吧。」
陳先生和路老是直接下山出城,跟他們出發的方向不一樣。
要是在這裡耽擱的時間久了,那邊就要等著了。
顧瑀人狠話不多,這話一出磨磨唧唧的人也不敢再墨跡了,只能是眼巴巴地看著蘇錦被他扶上了馬車。
馬車搖搖晃晃地走遠,很快就連蘇錦伸出車窗的那隻手也看不見了。
宜歡掩飾情緒似的低頭也用力抹了一把手背,頭也不回的就進了鋪子。
賴老五和霍三站成一排不住嘆氣。
這一去,誰知道何年何月才可得見……
城外,騎馬的宴周正在逗青竹玩兒。
青竹第一次出遠門,哪怕是剛出了城門,這會兒看著什麼也都覺得萬分新奇,恨不得把眼珠子分成萬千份,哪兒哪兒都想多看一眼。
遠遠地看到蘇錦的馬車來了,青竹激動地揮起了手。
「這裡!」
「我們在這裡!」
顧瑀打馬走近,下馬站在馬車邊恭恭敬敬地躬身問禮:「老師,路老。」
陳先生掀開車簾往外看了一眼,說:「都安排好了?」
顧瑀點頭。
陳先生滿意地摸了摸鬍子。
「那便走吧。」
路老按耐住興奮探頭看了一眼,指著手上做了標記的輿圖說:「咱們趕著現在出發,腳程快些的話,下午的時候便可到清水河。」
「清水河那裡的全魚宴做得最好,咱們去了正好能趕上晚飯。」
其實顧瑀和宴周前往京城趕考,二老是不必跟著的。
但是陳先生早年間因個人的原因鮮少外出。
路老上了年歲后久居深山,難得的好機會,這兩位起了順帶賞玩山水的興緻,論起興奮的程度不見得比青竹好多少。
顧瑀聽到全魚宴幾個字眸中無聲帶笑,垂首應了一聲示意宴周走在前頭,自己打馬跟在了隊伍的最後。
馬車裡的,嚴格的說起來,這也是蘇錦正兒八經的第一次出遠門。
冬蟬怕她出行不適,還特意準備了一些酸的梅子蜜餞在攢盒裡,該有的小東西應有盡有,沒走出去多遠特製的小茶桌上就擺出了冒著熱氣的茶,還有一碟子精緻好看的小點心,甚至還有一本新出的話本子。
「掌柜的,這點心是咸口的,不膩,您要是餓了的話先吃幾塊墊一墊。」
蘇錦剛吃過飯也不覺得餓,捏著塊小點心勉強塞進了肚子,坐了會兒就開始覺得無趣。
趕路未免也太無聊了。
從這裡到京城少說也得三個月,就這麼個速度,要是一直就這麼在車廂里待著,腦子都要生鏽了。
蘇錦屁股底下長釘子似的實在坐不住,左磨右蹭地折騰了一會兒,放下手裡的話本子掀起了車簾。
車邊,顧瑀坐在高頭大馬上轉過了頭,眼裡帶著疑惑。
「阿錦,怎麼了?」
蘇錦把下巴搭在車窗緣上,可憐兮兮地看著他說:「騎馬是不是視野廣多了?」
騎馬走在外頭,視野自然是廣。
可視野廣了的同時,吹在臉上的風也大。
眼下已經到了冬日,雖是沒下雪,可這麼吹著總歸是冷的。
察覺到蘇錦的意思,顧瑀下意識的想搖頭說不。
可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口,蘇錦就嘆著氣說:「你是不知道,這車廂里待著可悶了。」
「我感覺我腦子都不太清醒了,可能是真的需要下車來醒醒神。」
正在趕路呢,總不能半道上就把車停下透氣。
可蘇錦的意思那麼明確,再不答應這人說不定就要把眼珠子都望到地上了。
顧瑀遲疑一瞬無奈地搖頭一笑,勒住了韁繩說:「那我帶你走一段兒?」
蘇錦飛快搖頭。
雖然說是夫妻,可在長輩的面前到底是不可太過。
當著陳先生和路老的面兒同騎一馬,這畫面像什麼樣兒?
蘇錦考慮得非常周到,馬上就說:「咱倆換著透氣,行嗎?」
「你進來讀讀書,我出去透透氣,你憋不住了或者是我覺得冷了,咱倆就換。」
說換就換。
蘇錦動作飛快地從馬車裡蹦了下去,冬蟬和秋梨想攔都沒能攔得住,眼睜睜地看著她利索地抓住馬鞍翻身上了馬。
只是在馬背上坐穩的時候,她的身上還多了一件厚實的披風。
是顧瑀剛摘下來的,以至於鼻尖都還充斥著一股來自顧瑀身上的冷冽香氣。
看她適應良好,見識過她騎術的顧瑀也不多話,笑笑就乾脆地上了馬車。
半刻以後,推窗透氣看風景的路老略帶驚訝地看著在騎馬獨行的蘇錦,默了片刻后低低地笑出了聲兒。
他轉頭對著不明所以的陳先生說:「我就說你的擔心是多餘的。」
陳先生莫名其妙地皺眉。
「啥意思?」
路老老神在在的:「這兩個小的藏著的驚喜多著呢,就算是到了京城那也吃不了虧。」
「不信的話,咱們走著瞧。」
冬日寒風吹來,寒意徹皮骨讓人透心一涼的同時,不遠處也隱隱可見出一個小鎮的輪廓。
那裡便是路老心心念念說了好幾日的地方。
清水河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