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冬日裏的篝火晚會

第1章 冬日裏的篝火晚會

「看樣子,今天晚上是不會有什麼情況發生了。」感受着周身的寒意,科薩不禁提議道「要不我們去老爹的酒館歇息會吧,我有點想念那的火爐和大麥酒了。」

「科薩,我希望你不是認真的,或許我該提醒你前段時日你在酒館喝醉砸了桌子之後導致我們被老爹從酒館里趕出來的時候老爹說了些什麼?」羅傑轉頭調侃著科薩,恍然間想起了自己那杯因為受到牽連而被趕出酒館后沒來得及喝完的酒,隨之有些心痛的囁嚅道。「就是可惜了我那杯大麥酒,還有着小半杯的樣子。」

「你要相信我,我可不會想再被老爹從酒館里攆出來,那可並不光彩。」科薩故作豪氣的想伸出手拍打羅傑的肩膀,動作稍微大了些,寒風順着領口吹了進去,身子猛地一哆嗦,配上他的動作整個人看上去就顯得格外的滑稽,隨即有些不滿的抱怨著。「就因為這事,盧卡與馬努斯他們每次去喝酒都要到我跟前跟我彙報下,真是令人厭煩,時間過得也太慢了吧,我都覺得去酒館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科薩忽的想起這番談話的主要目的,笑着攛掇道「我之前找艾麗莎打聽過了,老爹今晚可不在酒館里,今天是艾倫休沐的日子,他要去西亞神父那裏接艾倫回家,今晚留宿的話至少要明天午時才能回來,風雪夜的路可不太好走。」

「走吧,走吧,去喝一杯暖和下身子,今晚的風雪着實是有些大了,我相信沒有人會願意在這種天氣鬧事的。」科薩看着羅傑依舊緊皺的眉頭,以及他藏在臃腫衣服下的焦慮,手摸進兜里,掂量了兩下出門時兜里揣的那幾枚德涅爾,按著往日的經驗應是夠點兩杯大麥酒的。

照理來說羅傑孤身一人,平日裏也沒啥愛好,不是值班就是去教堂做禮拜,唯一的消遣也就是隔三差五去酒館喝點小酒,本不該如此窘迫。

科薩有些無奈的攤着手嘆息道:「好吧,好吧,如果待會你願意陪我去酒館歇息會的話,我想我會非常樂意請你喝上一杯的,當然只限大麥酒。」

「什麼請我喝一杯,明明就是對上次的補償。」羅傑聳拉着的臉舒展開來。

「是是是。」科薩有些無奈的回道,自己這老夥計老是喜歡一些沒意義的事情上異常的執著。

就在準備收拾收拾前往酒館休息的時候,耳邊傳來的話語似乎與之前預想的不太一樣。

「還是下次再去吧,恰好這個月的餉也該下來了,到時候我請你去酒館喝上兩杯。」

「怎麼了,是有什麼事嗎?」科薩有些疑惑,畢竟羅傑往日裏也不是什麼客氣的人,看他剛剛那恬不知恥的嘴臉就知道了。

「沒有什麼大事,只是我總感覺有哪裏不對勁,今晚似乎與往日有些不同,老爹他們又不在,我有些放心不下。」羅傑審視着鎮子前面那片黑暗的林子低聲解釋著,像是聲音稍大些就會驚擾到什麼鄉野傳說中的可怕存在。

科薩無言的轉過身子,緊了緊衣服,倚靠在門邊上,雙手環抱於胸前,想要藉此抵禦寒風的吹拂。並沒有再繼續跟他討論這件事情,他心裏清楚,這根本是沒意義的事情。羅傑這個人平時好像對很多事情不怎麼在意,只是熟悉的人都知道,他決定的事情很少有改變的。

羅傑並不是埃拉維亞的本地人,十多年前隨着莫里斯老爹來到鎮子,在小鎮上擔任衛兵多年,少有差錯。科薩嚴格意義上來說已經是羅傑的第三任搭檔了,他戍守這座小鎮時間不過兩年,

剛開始擔任衛兵的時候就是羅傑帶着的,從未見他畏懼過什麼,這次想來也不是無的放矢。

科薩的視線隨着門前的小路向著遠方走去,本該存在的道路已經消失在了漫天的風雪下,天際灑落的月華透過雲層散落在地面上,銀白的月光與皚皚白雪相互輝映點亮了鎮口到林子間的道路,空曠寧靜的雪地上飄落着點點雪花,景色是秀麗的,只是見得多了難免顯得有些孤寂,舊時的記憶在腦海中止不住的翻湧上來。

那時候的科薩還沒有想過自己有天會成為一名衛兵,在成為衛兵之前,卡薩靠着與草原上的尤麥蒂克人貿易為生,說難聽點就是個為了生計不得不違反公國貿易禁令的貨郎,販貨全靠兩條腿與一個背簍,說是走私商人都是往自個臉上貼金。

但也得益於體量不大,多年平安順遂,只是夜路走多了終是會遇到鬼的。

當年他在與虔人部落貿易歸來的路上恰巧撞見了在林子裏狩獵的梅捷卡洛斯家的騎士,被逮了個正著。他若不加入鎮上的守衛,也許就只能考慮後半生去礦上挖煤了。

邊上忽地傳來羅傑的呼喊。「誰在那兒?」羅傑的呵斥聲。擾亂了科薩的思緒,不由的回過神來,隨着羅傑的目光望去。

樹葉沙沙作響,雪地與林間的交界處,黑暗中七八號腰間配着刀劍的男子穿過樹林走了出來。

清冷的月光照亮了來者的身形,暗黃髮黑的膚色,以及與夜色相交融的烏黑長發,無一不彰顯着他們外族人的身份。再瞧著棉衣裏面鼓鼓囊囊,想來裏面該是套著甲的,讓人不由得警覺起來。

「站住,停在那裏,不要再往前走了,哪的人,你們是來做什麼的?」羅傑端起長槍對準了那群外族人,瞳孔微微收縮,視線緊緊的盯着對面,全身每一條肌肉和神經都無聲地繃緊。

科薩心中估摸了下彼此的實力,便從心的依著往日教導,默默後退了半步,將自己的左半邊身子藏在了羅傑身後,左手悄摸摸的向著與掛在門邊那幾枚警戒鈴串聯的繩索摸去,只要發生了衝突,科薩將在第一時間拉動繩索等待附近的衛兵趕來支援。

「放輕鬆夥計,我們並沒有惡意。」為首的外族人察覺了兩人的戒備,停下腳步在羅傑一臉詫異的表情中講著奧芙德洛帝國的通用語言,雖然口音聽起來有些奇怪,但確實可以理解對方的意思。

「我叫姜騫,我們只是一夥從北邊來的商人,想要在貴國做些生意,現下我們的車隊就駐紮在此處東北方向一裏外的小河畔,路上物資有所消耗,路過此地的時候觀察到這裏有着人煙,遂尋了過來打算在此補充一些食物與淡水。」

「姜騫?你會說我們的話?」見這群外族人說着自己國家的語言,羅傑神色稍霖隨即有些疑惑的問道。在之前對這群人發出了警告時,羅傑並不指望這群外族人可以明白自己的話,只是想着用自己帶有敵意的語言與肢體行動為夥伴遮掩拖延,現在彼此之間能夠用語言溝通,他反倒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先按圖索驥,照着平日的規矩來。

一旁的科薩見兩人在交談,聽着這似是而非的通用語,感覺有些熟悉,但又不太明白到底什麼意思,只能站在邊上打量起來。

領頭的人是個中年的漢子,面容方正堅毅,劍眉鳳目,下巴處蓄著一撮四寸長的鬍子,胸脯橫闊,站在那就宛若青山高崗一般不可撼動。

「我們的嚮導就是奧芙德洛人,此次拜訪他本來應該陪同前來,只是前些時日我們在草原上遇到了劫掠的匪徒,他不幸受傷,只能待在營中休息。」姜騫在解釋的同時詢問道「這裏已經到了奧芙德洛帝國的地界嗎?我聽你們講的似乎是奧芙德洛的語言。」

「這裏是奧芙得洛帝國北方行省辛迪市的埃拉維亞小鎮。」羅傑回完話接着盤問道「北邊來的?你們是尤麥蒂克人?看着不太像啊。」

「不,我們是賽里斯人,在草原的北邊,離這裏非常遠,也許你們並沒有聽過。」姜騫回道。

「你們今天晚上來到這裏就是來補充物資的?」羅傑突然察覺了一個不太符合常識的問題,哪有商團會在夜裏補給物資的。

「這只是個意外,我們今夜前來只是探路的,既然撞見了就想着提前與各位打個照面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如果可以我們希望可以拜訪當地的統治者,麻煩兩位幫忙向當地的統治者傳達我們的善意。」姜騫耐心的解釋道。

「非常抱歉,莫里斯.梅捷卡洛斯大人已經休息了。」羅傑斟酌之後仍舊沒有放下心中的猜忌,謹慎的回道「如果順利的話,我們會在明天莫里斯大人起來之後將你們的來意稟告於他,但是否願意接見你們就要看莫里斯大人的意思了。」

「那就有勞你們了,我們明日再來拜訪,這是我們送給你們的一點小禮物,希望你們會喜歡。」姜騫邊上一人從背囊里掏出兩枚在黑夜中泛著微光的扁圓形物體放在地上,姜騫方領着手下的護衛點起火把緩緩退向來時的道路,沒過多久,他們的身影逐漸消失在了林子裏。

羅傑走上前去,將兩枚圓形物體從地上撿起,離得近些才看出來這是兩枚索里達銀幣。

「他在說些什麼?」科薩見那伙外族人離去,着急忙慌的湊到羅傑跟前問道。

「他說他們是北邊來的商人,來我們這做點買賣,到我們這裏是想着補充些食物與淡水。」羅傑總結了下剛才的對話順便將銀幣分了一枚過去隨即有些疑惑的問道「話說他剛剛說的不是德洛語嗎?」

「哈!是德洛語嗎?」科薩接過銀幣放入兜里,有些不敢置信的應聲道。「我怎麼聽不明白。」

「確實有點難以理解,好像帶着點他們那的口音,往年南邊那些商人來的時候,他們說的話不也什麼樣的都有,但仔細聽還是明白的。」羅傑還在想着剛剛那伙人的真實意圖,嘴上敷衍的胡亂猜測著。

科薩見他在想事情,便不在打擾他,轉過身去想要找個避風的地方躲著,哪知視線剛移過來,就見着一縷寒芒劃破夜空,從林中竄了出來,忙不迭的推了羅傑一把,自己也順着力道向反方向倒去,剛落到地上也不控制身體徑直往邊上滾去,寄希望以此躲避後續的箭矢。

「篤,篤,篤。」

一連串的箭矢似雨點一般追着他的身子依次落下,一波箭雨過後,攻勢稍緩,耳邊突然傳來箭矢入肉的聲音,只聽見羅傑悶哼一聲,想來應是羅傑躲避不及中了箭。

「羅傑。」科薩顧不上查看羅傑的傷情,喊了聲羅傑的名字,沒聽他的回應,直起身子就往鎮子門口跑,剛一起身腿部就中了一箭,身子一矮直接摔在了雪地上,慌亂中連滾帶爬的翻到了牆根腳下,伸手抓住那條與鎮子警戒鈴相連的繩索,猛地拉了下去。

「叮鈴鈴,叮鈴鈴」

伴隨着繩索的拉動,劇烈的鈴聲在周邊的街區回蕩,附近巡邏的衛兵隨即將鳴鏑射向天上,哨聲響徹雲霄。

還沒等科薩鬆口氣,一支箭矢在哨聲的掩蓋下,悄然而至,直直的釘在了科薩的后心,科薩只覺得背上一疼,眼前就黑了下來。

「威士忌,你是晚上沒好好吃飯嗎?還是昨夜跟蘇菲玩的太晚了,消耗了太多的精力現在腿軟了,怎麼感覺越跑越慢了。」

一架純黑色的馬車在埃拉維亞小鎮通往裏根堡的道路上頂着漫天的風雪肆意平治著。

莫里斯.梅捷卡洛斯爵士,也是這架馬車的主人,坐在駕駛位上,洋洋洒洒的雪花落在老人的肩頭,而後化開,寒風凜冽,卻吹不滅老人心中的豪情萬丈,莫里斯穩穩的坐在搖晃的馬車上,雙手牽扯著韁繩,駕馭著愛馬向著漫天的風雪展示著自己的桀驁不馴。

「爺爺,今天怎麼這麼急着回鎮上,這麼大的風雪,其實可以在城裏住一晚第二天起來再走的。」車廂內的年輕男子,放下手裏的書,有些疑惑的抬頭看向莫里斯。

「嗨呀,別提了,我的小艾倫你知道科薩這傢伙嘛?就成天跟在你羅傑叔叔屁股後面那個。」莫里斯笑道。

「就是與羅傑叔叔一起值班的科薩叔叔嗎?」艾倫年少時便去了城裏學習,經年累月未著家,對小鎮上的人和事有些模糊,不由得確認道。

「對對對,就那傢伙,那傢伙前段時間在酒館里喝多了耍酒瘋砸了店裏的桌子跟椅子,被我趕了出去。」莫里斯狡黠的笑着「那時啊,我為了治治他的壞毛病,就單方面跟他約法三章,禁止他半個月內進入酒館,若有違約,就延長他的專屬禁酒令,今天剛好是最後一天。」

艾倫聽到這裏算是有些明白了,自己這爺爺今天不顧神父的挽留,冒着這漫天的風雪執意連夜趕回小鎮的緣由居然出在這。

「這段時間,科薩那個傢伙老是圍在艾麗莎身邊打轉,還以為我不知道他的心思。」莫里斯面帶得色自顧自的繼續講道「哈哈哈,我現在一想到待會他在酒館里見到我的表情,我就按耐不住的想要趕快回到小鎮上。」

艾倫聽着自家爺爺豪邁的笑聲,知道實情的他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拿起手上的書,在搖搖晃晃的馬車上,卻怎麼也看不進去,思緒隨着晃動的文字迷失在了回憶里。

自己的爺爺莫里斯爵士說來也是位英雄人物,他的一生極為波瀾壯闊,出生於里根堡南邊的庫博領一戶平民家庭,幼年時,親生父親因病逝去,母親獨力難支,帶着他改嫁,一路顛簸流離,雖說繼父對其不錯,但在兄弟們眼裏,他終究還是外人,為了不再寄人籬下,他決定功名馬上取,少年時便從了軍,在康沃爾伯爵麾下追隨先帝沃爾德一世戎馬一生,換來個男爵的爵位,獲得的封地也就是現在的埃拉維亞小鎮。

誰能想的到,這樣的英雄人物,居然是這般的頑劣性子。

「唏律律。」

極速行駛中的馬車突然停下導致車廂劇烈晃動,艾倫在一陣顛簸中清醒過來,有些疑惑的看着莫里斯。

「怎麼了,爺爺,是有什麼事情發生嗎?」

「艾倫,你在這裏待着別動,我去前面看看,小鎮好像出事情了。」莫里斯一臉凝重的望着小鎮的方向,翻身下了馬車,向著林子裏走去。

艾倫見爺爺的身影逐漸隱沒在林子中,不由得從車廂中探出身子,舉目順着爺爺剛才的視線望去,只見小鎮上空深紫色的天幕中雜糅著微弱的紅光。

風勢轉大,樹林深處傳來枝葉的嘩嘩作響聲,偶爾還夾雜着幾聲野狼的嚎叫。

莫里斯穿過濃密的樹叢,爬上低緩的山坡,順着山脊朝着山腰處走去,莫里斯依著往日的記憶在半山腰處找著了一顆足以將整個小鎮盡收眼底的紅杉樹。

他走到高挺筆直的灰褐色紅杉樹旁往手上吐了兩口唾沫就開始往上爬,枝葉上覆蓋的積雪受到震動傾覆下來,落在老者的身上,冰寒刺骨,卻撫不平老者滿心的焦慮,宛若火上澆油,越澆越旺。

很快登上了紅杉樹從下往上數第7根枝幹,這是最適合觀察小鎮的枝幹,高度適中還沒阻礙視野的細小枝丫,莫里斯一隻手抱着樹榦往下方的小鎮望去。

他的心跳猛的加速,心頭的怒火越燒越旺,就像是鎮子邊緣那莊園里燃起的熊熊烈火。月光灑落在雪地上,映照出蔓延開來的烈火,白雪上夾雜的梅花,騎馬來回奔走肆虐的匪徒。

這莊園是莫里斯爵士帶着扈從就封領地那年置辦下的,當時一同置辦的產業還有鎮上的那家酒館,看着產業不是很多,卻花光了當時他全部的積蓄,要知道那些積蓄可都是他在戰場上拿命換來的。

「這群該死的老鼠!我遲早要把他們通通弔死在小鎮的門前。」望着匪徒們縱橫來去,如入無人之境的身影,莫里斯憤恨的錘了下樹榦,內心壓抑的怒火無處安放,這會逐漸影響到神智,為了避免做出些不理智的事情,只能藉由疼痛保持冷靜。

靜下心來,莫里斯仔細觀察之後,覺得現下局勢並沒有剛才一眼看到的那麼糟糕,鎮上的火勢看着遮天蔽日,不時有着點點火星子隨風飄落在夜空中,卻也只是局限於莊園之內,從紅杉樹上俯瞰著小鎮可以看到一條火龍正從鎮子大門處向著莊園蜿蜒而行,看的細些,便能發現是鎮上的衛兵一手擎着火把一手拎着長槍正在行軍。

那伙匪徒看樣子沒有衝擊小鎮的意圖,見着衛兵趕了過來,就已經匯聚起來帶着搶來的東西撤退了。

莫里斯雙眼通紅的望着賊人隱沒在黑暗中的身影,良久,帶着心中的火焰徑直從離地兩米高的枝幹上縱身一躍而下,落在雪地上,勢頭沒卸掉,他踉踉蹌蹌的退了幾步,背靠紅杉樹坐在了雪地上,抬頭看着天上的星辰久久不願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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