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的第1天

船上的第1天

齊秉南躺在床鋪休息了一會,又掏出剛剛那個吃了半個的黝黑糰子,吧唧吧唧的吃著。

說句實話,這東西口感並不好,就像是摻了木屑的列巴,但對於此刻餓了許久的他來說,這比什麼山珍海味都美味極了。

吃完「木屑列巴」,他順手拿起床頭柜子上的水壺咕咚咕咚的大口喝著水。做完這些事,他又沉沉的睡去了。

這段時間的漂流,他可沒睡過幾個好覺,目前身體狀況仍然虛弱的他,實在是需要補充能量后好好睡一覺來讓自己恢復精力。

在甲板上,藍色服裝的人和幾個船員在交談著。

「掌舵,你幹嘛要把你的房間讓給那個鹹水魚?」一個船員訴說著自己的不解。格列特做了一個訓斥的表情說道:「你們搬箱子的時候看到那把刀了嗎?」

船員們點點頭。

「那把刀,是貴族的東西,這個小子八成是個貴族。你們和他相處的時候放尊重一點。」

格列特說完這句話,便示意船員們去做自己工作,別再討論這件事了。

次日,清晨,齊秉南從房間中醒來,昨晚守在門口兩個船員正半躺在地板上打盹。

他打量了一下昨天沒來得及細看的房間布局,十分簡陋,一個床頭櫃,一個木箱,一個床鋪,就沒有別的物件了。

床上鋪著一些紡織品,散發著輕微的臭味,房間整體感覺有一股潮濕的海水味。

齊秉南覺得這裡應該是專門用來看守他的,這環境比他住的小公寓要差勁多了。

不過他並不知道,這已經是這艘船上的高級房間了,昨天這條船的掌舵可是和船長擠著睡了一晚上。

而其他的船員,要麼在底層滲水船艙的吊床上,在一群粗漢的難聞體味中睡覺,要麼就在甲板上睡覺,或者哪裡有個犄角旮旯就躺在哪裡,相比之下,他可謂是養尊處優了。

這一切都是為了關照他這個「奧爾塔斯的貴族子弟」。

他緩緩的起身,床板卻發出嘎吱的聲響,門口的兩名船員被聲響驚醒,向著房間內看了一眼。

齊秉南對著兩名船員笑了笑,手指朝著天花板指了指,示意自己想出去透透氣。

比劃了半天,兩個船員總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兩個船員一個在前面開路,一個在齊秉南的身後跟著,帶著他走到了甲板上。

呼吸著新鮮的空氣,海風吹拂在他的臉龐,齊秉南生平第一次感覺活著是如此的美妙。

他忽然想到了什麼,看著兩個呆愣的船員,齊秉南張開雙臂伸展了一下許久沒有活動過的身體,打了一套警體拳,這是他過世的父親曾經教他的。

左橫擊肘,接右橫擊肘,接右沖膝,肘膝連擊,最後收拳。齊秉南心想,這幫土著八成是沒見過什麼武術的,這一套拳下來,定能在這幫土著心裡樹立起一個「高手」的形象。

而那兩個在附近觀察的船員則是怪異的看著這個身材高瘦的人,他們並沒有看懂齊秉南在做什麼,對著齊秉南評頭論足:「這條鹹水魚是不是在海里泡太久,腦子不太好了?」

齊秉南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幻想當中,船員對自己五體投地的畫面並沒有出現,場面十分尷尬,他對著兩個船員局促笑了笑。

打完一套拳法,感覺腹中一整火熱,一股尿意上頭,他沖著船員打著手勢詢問,在哪可以上廁所。

船員看他手舞足蹈半天也沒明白他是什麼意思,齊秉南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語言不通確實是很困擾啊,得快點解決這個問題。

他便走到船員的身旁,拍了拍船員的肩膀示意他們仔細看好了,齊秉南將雙手放在褲襠上虛握,雙腿微微叉開,上身微微後仰,隨後左右緩緩的擺動腰部。

船員們一臉恍然大悟的模樣,其中一個船員示意齊秉南跟上,齊秉南心想這下總算是讓他們知道自己想去上個廁所了。

船員走了七八步,站在了邊舷上,齊秉南納悶著,難道廁所要爬到桅杆上去?

就在這時,那個船員解開了褲襠,單手抓住了邊舷上的繩梯,給齊秉南表演了一下什麼叫「精英水手」。

不一會那個船員抖了抖身體,跳回甲板上系好了褲帶,過來拍了拍齊秉南的後背示意他也去上廁所吧。

片刻之後,糾結半天的齊秉南還是決定去了,這玩意可不能憋著,他也不好意思尿在別人船上的甲板上。

他站在船邊,右手緊緊的抓住繩梯,防止自己摔落下去,隨後解開褲帶,釋放著體內的洪荒之力,看著長達十幾米的水柱落入波濤洶湧的大海之中,齊秉南有些心有餘悸的回到了甲板上。這恐怕是齊秉南有生以來最瀟洒的一次上廁所經歷。

當太陽從海平面附近升起至半空時,船員們都已經起床開始幹活了。齊秉南發現這幫人居然不吃早餐,他是有吃早餐的習慣,尤其是經過數月的漂流經歷后,加上過去一周的飢餓日子,身體儲存的能量已經所剩無幾了。

今天一大早上還做了那麼多的劇烈運動,昨天吃的那個「木屑列巴」積攢的能量,估計在今早那一套拳打下來之後消耗殆盡了。

他感覺頭有點發暈,急需要補充一下能量,同時有些後悔幹嘛一大早上非要在這兩個土著面前表演一下。

於是齊秉南又是對看著他的兩個船員一陣手舞足蹈,張大嘴巴用右手手指了指嘴,又用左手在肚子上輕輕揉動。

這回船員很快就理解了他的意思,帶著他找到了昨天那個身穿藍色服裝的人。

藍色服裝的人了解了齊秉南想做什麼之後,示意兩個船員可以離開了,兩個船員便退去甲板上幹活了。

接著藍色服裝的人領著齊秉南走到了船艉樓位置最高的一個船艙,裡面坐著的正是昨天那個身穿華麗服裝的人。

「大哥,這個小子說他肚子餓了,想吃東西。」格列特對船長說到。

船長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後對格列特說到:「你去廚房那邊吩咐一下,今天多做一餐,記得用最好的腌肉,還有鹽果,快些送過來。」

格列特應了一聲便退出船艙去廚房那邊了。

齊秉南這會算是看明白了,藍色服裝的人至少是個副手,這個身穿華服的人肯定是這艘船的船長了。

格列特走出艙門后,船長從座椅上站起身來,伸出一隻右手,示意齊秉南坐下來。

他並不是什麼上流社會的人物,而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船老大,給商會打工的,兢兢業業做了十幾年才從普通海員干到現在的船長。如果按照現代公司的劃分,他大概相當於一個部門經理。

從底層爬上來的他,能懂得的唯一一點禮儀知識就是吃飯的時候讓有地位的人先吃,談話的時候要讓客人先坐下。

而齊秉南並沒有坐下,在認知到這個人就是對自己有救命之恩的船長時,他身體肅立,雙手合抱,俯身推手,雙手緩緩高舉齊額,再次俯身。

天揖禮,這是為了感謝這位善良的船長對自己的救命之恩。

船長看見這番舉動,心中有點詫異,雖然看不懂這是代表什麼意思的禮儀,但大概猜測,這應該是表示尊敬和感激的。

同時他內心也更加篤定這一定是一個上流社會的貴族子弟。

他手底下那些大老粗們對他最得體的事情的也就是嘴上恭恭敬敬的喊上一句「船長」而不是「老大」,至於行禮的規範,這幫船員除了下跪磕頭,其他一個動作都不明白。

禮儀也是貴族用來劃分自己圈層的一套工具。

在船長看來,只有受過高等教育,長期生活在上流社會的人才能懂得許多的禮儀。

然而這其實只是生活在現代社會的齊秉南,在網上學來的。

這時船長急忙走上前去,雙手扶住齊秉南的手臂,在齊秉南還未起身的時候,讓他趕緊入座,他覺得自己可受不起貴族子弟的一個大禮。

兩人就座,廚房的人已經將餐食送來了,熟腌肉,一些用鹽腌制的果子,還有一個黝黑的糰子。船長並沒有在這個點吃東西的習慣,所以這份餐食是一人份的,專門做給齊秉南的。

齊秉南有些訝異,這個船長似乎對自己很尊重啊。

他看著一人份的餐食陷入思考,這船長是不是有點太討好自己的樣子,這是為什麼呢,難道異世界的人都是這麼純樸而善良的嗎?

他用困惑的眼神看向船長,示意這份餐食他有些受用不起。船長卻理解錯了意思,以為齊秉南是嫌棄這份食物太簡陋了。

也不管齊秉南聽不聽的懂,就開始嘰里咕嚕的解釋船上只有這些食物,這是最好的了。

良久,兩人一番交涉,船長總算是明白齊秉南的意思了,又用了好一會和齊秉南解釋這是給尊貴客人的基本待遇。

對於為什麼要對自己這麼好,齊秉南一時半會無法想明白,只能給船長下一個心腸善良的好人的定義了,在地球上也有許多這樣善良的小富家庭。

齊秉南又發現,沒有餐具,原本他也不在乎這些,但為了在這個看起來尊貴的船長面前留下好印象,還是不要直接動手抓著吃了吧。

於是他又和船長交涉了一番,船長明白了意思后對齊秉南抱以歉意的訕笑,他自己和船員們平時吃東西也沒講究過什麼,都是直接上手抓,居然忘記了擺一副刀叉上來。

而這一點又讓船長十分的肯定,齊秉南一定是一個貴族子弟,只有貴族才會這麼講究。

船長從他背後的立櫃抽屜里找到了一副刀叉,放在了齊秉南的面前,齊秉南順嘴用中文說了一句謝謝,船長並沒有聽懂,但覺得應該是表達感謝的話。

齊秉南倒是用過幾次刀叉,但眼前的這個刀叉感覺有點奇怪,一般刀叉是三齒,四齒,刀是帶鋸齒的。

而眼前的刀叉卻是一個銅製的十分粗大的雙齒叉,而刀是一把精美的鋒利匕首,這船長也不怕自己拿著刀突然暴起?

其實叉子確確實實船長是有的,但是餐刀,船長沒有用餐具的習慣,所以直接掏了一把工藝品匕首給齊秉南當做餐刀。

至於齊秉南會不會暴起傷人,他並不擔心,對於他這個十幾年的老海員來說,在他眼裡的齊秉南與一隻雞的戰鬥力差不多,如果異世界有雞的話。

用餐,齊秉南並不著急,他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解決。只見他用餐叉指著一塊肉,問著船長,這塊肉應該如何發音。

一開始船長並不理解齊秉南是什麼意思,兩人一番交涉后,船長理解了,這個小夥子是想通過這些常見的事物來學習他的語言。

很快一整天過去了,太陽逐漸接近海平面,這期間除了偶爾有船員過來詢問船長一些事務,船長室就只有齊秉南和船長兩個人。

齊秉南在這短暫的一天中,學會了這個異世界的一些基礎單詞,例如腌肉,立櫃,刀,叉,箱子,衣服,鞋子,吃,喝等等。

還有那個黝黑糰子,他稱之為「木屑列巴」的玩意,這些異世界本地土著們管它叫做「歐杜卡」,是一種澱粉類植物研磨製作的乾糧,高溫烘乾,方便在海上攜帶。

以及說他正在學習的語言的名字,是星落帝國的語言,是字母組成單詞的形式來交流的語言,有足足79個字母。

而面前的這位船長,名字叫克達爾·哈林奧瑪,他有個弟弟叫格列特·哈林奧瑪,也就是之前的那根藍色服裝的人。他們兩個都是星落帝國的人。

時間已至傍晚,克達爾起身邀請齊秉南:「吉俾納先生,我們一起去餐廳吃晚餐把。」吉俾納,當船長問起他的名字的時候,齊秉南想了想,他不知道這個世界究竟是怎麼起名的,於是就把真名告訴了他。

克達爾則是經過一番腦補,認為齊秉南說的是「吉俾納」,他以為齊秉南只是告訴了他名字,而沒有告訴他姓氏。克達爾也沒有多想,他覺得這應該是貴族的傲氣,不告訴他姓氏,是不想讓自己的家族蒙羞,畢竟作為一個貴族落到這幅田地確實是一件丟臉的事情。

這也沒什麼,他到底是奧爾塔斯哪個家族的人,這是將來靠港后,地方官應該去考慮的事情,而不是他的事情。

兩人步行至餐廳,這裡是高級船員才能來用餐的地方,普通船員都是由水手長在廚房領取食物配給,統一分配。齊秉南剛剛在甲板上看見了這樣的畫面,一群船員排隊在領取食物,水手長用著一把大鋸奮力的鋸著餅乾和肉乾,蔬菜則是吃打撈的海藻,用海水燉熟就算是一道菜了。

看到這樣的情況,他才能體會到,自己在這條船上究竟是吃的有多好了,至少他吃的腌肉還沒有誇張到要用大鋸才能鋸開的程度。

他想起來這些人發達的咬合肌與上顎,還有那些粗大的牙齒,心中打趣,原來這都是有緣由的。可能咬合肌不夠發達,牙齒不夠粗大的人已經在這樣惡劣的飲食環境中餓死了吧。

餐廳之中,兩人落座,格列特也在餐廳里,他正在吃著一塊歐杜卡。除此之外,餐廳內還有4個人,其中一個是廚師。格列特此時看見了克達爾:「大哥,你也來吃飯啊。」

克達爾點了點頭:「帶客人過來吃點熱乎的。」

廚師端上來早已準備好的燉湯,還有切好的腌肉片與歐杜卡。燉湯在桌上冒著絲絲熱氣,克達爾對齊秉南做著介紹:「這是伊查特的肉,我們星落人都愛吃這個。」

齊秉南仔細聽著,點點頭,他只聽懂幾個單詞,伊查特,肉,星落人,推測應該是說,這碗湯是他們國家的特產美食,他們都愛吃這個。

兩人一邊用餐一邊交流,而格列特帶著幾個高級船員早早吃完出去安排船員們晚上的工作了,交流之中,齊秉南得知,現在這條船是屬於一個叫甘迪薩納商會的,這條船沒有自主貿易權利,只是給商會內部進行運輸工作。

他在此之前還一直以為,船長就是船的擁有者,開著船在世界各地冒險做生意。

這條船在2個月前從加斯布爾的港口出海,順著季風航行,前往星落帝國的一個叫神霞的港口,齊秉南用了半小時才聽懂港口名字的含義——「神明與朝霞」,用星落語說就是「佛克里斯丁」。

根據船長的經驗,還需要3天的時間就可以到達港口了,晚餐期間,這個叫克達爾的船長一直在套問自己的來歷,齊秉南發現這個船長居然以為自己是來自一個叫「奧爾塔斯」的國家。

反正自己也沒有別的身份可以編造了,索性就默認了。他又詢問起自己的箱子,向船長表達著他想拿回自己的東西的意思,畢竟裡頭還有自己的手機呢。

面對這個請求,克達爾面色有些猶豫,但還是讓船員把箱子給齊秉南搬來了。讓他有些意外的是,齊秉南竟然只是把那個不起眼的「黑曜石鏡子」拿走了,其中12枚奧爾塔斯金幣和鋼刀卻表示要贈送給自己。

對於贈送的理由,齊秉南的意思是,滴水之恩還需湧泉相報,何況是救命之恩,12個金幣又買不來自己的命,用來償還這份恩情是理所當然的。這是齊秉南的父親從小教導他的道德榮辱觀。

一陣推脫后,克達爾還是收下了這些金幣,想著不久之前還在盤算著把齊秉南賣給船錨灣的想法,他內心裡泛起一絲羞愧。

而那把鋼刀,他還是沒有收下。他認為,齊秉南遭遇海難還沒有丟棄這把鋼刀,這定然是對於齊秉南來說十分珍貴的信物,應該是他家族傳承之物。

使用剛學沒幾個詞的星落語和豐富的肢體語言,與克達爾交流談話到現在的齊秉南搞明白了幾件事。第一,這把鋼刀是一個貴族物件,第二,眼前的船長認為自己是這把鋼刀的原主人,是奧爾塔斯的上流貴族,第三,他住的單間是這條船上數一數二的好房間了。

難怪自己在這條船上受到這樣的尊敬和優待,此前想不通的地方一下就串聯起來了,在現代制度生活許久的齊秉南很難代入這樣等級森嚴的社會環境之中,一把鋼刀的能量居然有如此之大。

不過仔細一想,又覺得這是順理成章的事情,比如在地球上,他要是開著瑪莎拉蒂在街道上轉悠一圈,就算這個瑪莎拉蒂是撿來的,人們也會認為他就是富家子弟。

用餐過後,船長滿臉堆笑的親自送齊秉南回房休息,雖然也沒幾步路,但足以見得此時這位克達爾船長對齊秉南的尊重了。

躺在床上休息的齊秉南閉上雙眼總結今日一天的事情,克達爾他們認為自己是個貴族,這事他就默認了,沒有告訴克達爾自己其實並不是貴族。自己需要一個身份來融入這個異世界,一個海難的落魄貴族身份無疑是一個相當好的身份。

就算是將來他被戳穿並不是貴族,在那之前也利用這個身份收集到這個世界足夠多的信息了,在那之後隱姓埋名,風聲過去之後,也能利用自己的知識在這世界風生水起。

語言方面,齊秉南掌握了星落帝國口語方面的一些日常用語,例如日期,方向,食物,地名,人名之類的基本單詞,進行一些簡單交流算是足夠了,將來還需要再鞏固。

至於靠港之後的打算,齊秉南了解到,根據星落帝國的法律規定,需要相關的許可文書才能進入帝國國境內,差不多類似地球上的護照和簽證吧。星落帝國這邊的管理寬鬆一些,克達爾表示他可以幫助齊秉南搞定這些,但是齊秉南並不是星落帝國的國民,所以他需要去向地方官報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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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界機械工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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