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家庭矛盾

實驗班的教學進度要比普通班快許多，畢竟高一上冊知識點能考進年級前五十，說明基礎沒什麼問題，重點在於拔高。我學的不吃力但是也生怕自己這次僥倖過關，期中被刷下來，所以每天晚上看書刷題到十二點才睡。

這個星期六是中秋節，我對鄭曉婉說想去看看姥姥，她同意了。

趙志剛誇我懂事孝順，特意讓司機開車送我去，還給姥姥買了盒月餅，我禮貌地表示感謝。

我默默記下沿路的標誌性建築，下次我就能問著路自己來看姥姥了。

到了養老院，司機等在外面，護工把我帶到了姥姥的房間。當時姥姥正坐在床上剪指甲，不知是剪得認真還是沒聽到我們進來的聲音，直到我坐在姥姥旁邊，姥姥才看到我。

她很高興，笑得臉上的褶皺更深，我笑着喊姥姥，抱了抱她。直到這句姥姥喊出來才發現自己在撒嬌，有點不好意思的坐直身體，姥姥一直拉着我的手不鬆開，好像生怕我跑了似的。

「在你媽那過得還好嗎？怎麼看着有點黑了？」

「挺好的，這是軍訓曬的。」

「那就好，那就好。她也算對你盡了份責任，憐啊，你別怪她了。」

「沒有，我沒有怪過她。」

怪她什麼呢，怪她生了我卻不養我？以前是怪過，求而不得才會怨懟，但當我發現沒有爸媽依然可以活着的時候也就對他們無所謂了。

畢竟我從沒體會過來自父母的愛，對從沒擁有過的東西能有多大的執念呢？

「姥姥，你在這還好嗎？」

「嗯，這裏吃得好，頓頓都有肉，住得也好，下雨天不用再怕睡着睡着覺屋頂漏水啦！」

想起以前的老房子，我們兩個人一起笑起來。

「總之什麼都好。就是……有些孤單得慌，左右也沒個能說話嘮嗑的人。」

「這裏都是老人，可能剛來互相還不太熟悉，等到在一起熟悉了就有話說了。」

「嗯。」姥姥睜著老花眼使勁瞅我，用佈滿繭子的手摩挲着我的手背。

我想起了帶來的月餅，打開蓋子，給姥姥挑了個棗泥的，我挑了個栗子的。姥姥讓我把鞋脫了，拉着我上了床，兩人靠着牆一起吃起來，就像以前晚上睡覺前兩人靠着牆看老式的電視機。

姥姥牙口不好，滿嘴也就剩下幾顆牙可以用，囫圇半天才吃下半塊月餅。我把月餅收起來，囑咐她可以分開其他人一些，這樣也好增進感情，說不定就遇到可以說得上話的人了。姥姥看着我笑，連連點頭。

我待到了中午，養老院開飯，我陪着姥姥打了飯才走。

司機把我送回來正好趕上午飯，趙志剛今天難得在家，可能是中秋節特意留在家裏吃飯。

趙嘉裕依然沒有參加這種「家庭」活動，我低頭忙着吃飯，偶爾回復幾聲兩個大人的問話。

忙碌充實的日子總是讓人無暇顧及它的飛逝，等到回過神來馬上就要面臨第一次月考了。

班主任說這是我們的第一戰，看看剛入班的排名會不會重刷。

大家都躍躍欲試，排名靠前的誓死要守住陣地，排名靠後的為了期中不被擠出去，鉚足勁想把自己的排名往前鼓踴鼓踴。

上課除了回答問題，大家都忙着做筆記，刷完題下課互相對照答案，常常為了一道題的答案爭得面紅耳赤，直到上課老師訂正完才見分曉。各科老師對我們班的學習狀態都十分滿意。

這次月考，班上有一半同學要被調去其他班考試，考前被其他班同學圍起來，求考場救助。

月考結束后，也迎來了十一長假，在老師宣佈放學前有的學生已經把書包收拾好，等老師一聲令下便如脫韁的野馬沖了出去。

月考成績還沒出來，不用擔心影響十一假期的美好心情。

我和姜琪不忙不慌地收拾書包，等收拾完，「野馬們」也就跑得差不多了。

「假期你有什麼安排？」

「在家看書。」

「那不是很無聊，你有手機嗎，我加你微信，到時候咱兩好聯繫。」說着，姜琪左右看看，確定沒有教導處的老師巡查才放心的拿出手機打開微信。

「我沒有手機。」

「哦，你怕挨逮沒拿到學校啊？」

「不是，就是沒有的意思。」

「啊？都什麼年代了，你連個手機都沒有？」姜琪不可思議的看着我，像看個外星人。

我和她一前一後走出教室，「我又沒有誰需要聯絡。」

出了教室她就謹慎的把手機揣進兜里，「怎麼可能，我不需要聯繫嗎？」

看着她認真的樣子，我笑着點了點頭。

「嗯，要的。」

「那你買了手機一定要先告訴我，我要成為你微信的第一個好友！」

「好。」

國慶假期作為這個新家庭成立的第一個長假，趙志剛特意騰出時間計劃全家一起出國玩，他覺得這是全家一起互動了解，加深感情的一個好機會。

鄭曉婉很開心，兩個人坐在沙發上商量是去三亞還是去新加坡。

可是只有他兩是這麼認為的，我僵坐在這，心裏盤算著該怎麼委婉地表達自己不想參加。

趙嘉裕從坐在那就沒抬過頭，一直擺弄手機，這時把手機收起來，站起身說：「我不去，明天我去我姥姥家。」說着就要上樓。

「你站住！」趙志剛蹭的站起來。

「從暑假開始，一放假你就跑到你姥姥家去，到底哪才是你的家？」

趙志剛的質問使氣氛一時間變得劍拔弩張起來。

「志剛，你別這樣，會嚇到孩子的，也許嘉裕是有其他的打算呢。」

「我沒什麼打算，就是單純地不想和你們一起去。」

鄭曉婉被噎得沒話說，尷尬地牽動了下嘴角。

「你怎麼跟你鄭阿姨說話呢！她是你的長輩，我們已經結婚了，她現在就是你的媽媽。」

「我有媽，我媽叫王佳！」這句話是趙嘉裕吼出來的，眼睛有些發紅。

從我搬進來，趙嘉裕的情緒都是內斂的，哪怕心裏再討厭，嘴上也沒說過一句出格的話，他的情緒從沒有如此外放過，有些嚇人。

他盯着我和鄭曉婉笑了一聲，對趙志剛說：「你這麼喜歡給別人做丈夫，給別人家的孩子當爸爸，你去當好了，幹嘛非得硬拉上我！」說着直接上樓拖着行李箱走了出去。

「你去哪？」

趙志剛想要追上去被鄭曉婉拉住了。

「志剛，你讓孩子冷靜冷靜。」

「唉！」趙志剛頹唐的跌坐在沙發里，重重的嘆了口氣。

出國旅行自然沒有實行，假期里我去養老院看望姥姥，姥姥的精神很好，給我挨個介紹了她在那裏認識的人，只是言語里總提起鄭曉婉，我知道她是想閨女了，跟她說下次我和我媽一起來看她，她高興得跟個孩子似的。

只是直到假期結束趙嘉裕也沒有回來。趙志剛心裏惦記着，放下面子先給他打電話，沒人接。

周日晚上，我和鄭曉婉正吃着飯，趙志剛回來了，身形難掩疲憊。

「你不是說今晚有應酬不回來吃了嗎？」鄭曉婉起身拿了副碗筷，問道。

「哦，李總有事，飯局臨時取消了。」

趙志剛坐在椅子上，笑着問我：「憐憐，最近學習怎麼樣？」

「挺好的，還要謝謝趙叔叔給我找了這麼好的學校。」

趙志剛揮了揮手，說：「不用總謝我，這話你以前已經說過了，更何況你的分數本來就可以進一中，根本不用我託人找關係。」

我微微一笑，繼續低頭吃飯。

「對了，最近在學校有看到你哥哥嗎？」

我搖了搖頭，我在一樓，趙嘉裕在二樓，除非去他班上找，否則輕易碰不上。

「唉。」趙志剛喝了口水，再抬頭說話語氣就沒有和我閑聊般的輕鬆了。

「這孩子，算著國慶假期已經16天沒回家了，也不知道給家裏打個電話！」

這話我不知道怎麼接。

「憐憐，你能不能幫趙叔叔一個忙？」

「您說。」

「你去找你哥哥談談，勸勸他，就說我已經不生氣了，讓他趕緊回家，免得讓全家擔心。」

我有些為難，我和他這麼尷尬的「兄妹」關係，我去說他會聽嗎？結果會不會更糟糕……

趙志剛期待的看着我，鄭曉婉一直在旁邊給我使眼色，我只好點了點頭。

洗完澡我正躺在床上為這件事發愁，鄭曉婉穿着睡衣敷著面膜走了進來。她用手不停地拍打臉上的面膜，又把流下來精華抹在了脖子上，用腳把門撞上。

「你下次進我屋之前能不能先敲敲門？」

「我是你媽，你能住在這都是因為我，我敲什麼門？今天你怎麼回事，你趙叔叔讓你幫忙去找趙嘉裕，你在那猶豫什麼呢？」

「我為什麼猶豫你不知道嗎？趙嘉裕和他爸爸現在關係這麼僵說到底就是因為咱們兩，再讓我去找他，那不是火上澆油嗎？」

「嘖，會不會說話，怎麼就是因為我們了，那是他的思想轉變不過來，還在惦記她那個死了的媽。」

我白了她一眼，沒理她。

「我跟你說，明天你就去找趙嘉裕，跟他說他爸都要被他氣死了，趕緊讓他回來認錯。他要是回來了呢，你自然有功，他要是不願意回來，你該做的已經做了，他自己不願意回來誰管得着。」

哼，我看你就是巴不得他不回來。

「聽見沒有？」

「我困了，要睡了。」

鄭曉婉沒好氣地瞥了我一眼，扭身走了。

我怎麼感覺他們父子兩關係越僵鄭曉婉就越高興呢？

在老家是為學費生活費發愁，沒想到到這要處理這麼複雜的家庭關係。

靜下心來想一想，不得不承認，趙嘉裕和他爸爸的關係雪上加霜是有我的原因的，我這個拖油瓶真的是到哪都是拖油瓶……

一中不允許離校近的學生住宿，趙嘉裕這一個星期住在哪了呢？